春日玛格丽特——帘十里
时间:2020-11-09 10:38:42

  严爱听到她这么说更愧疚了。
  这年头不讹人的人真是万里挑一。
  程冽看着许知颜此刻稍显狼狈的模样,低声说:“火锅店里有洗手间,上去洗一下吧,手臂用冷水冲一下。”
  严爱:“啊,对,先去洗一下吧!我正好也要去拿东西,我陪你去,你有摔到哪里吗?要不要我扶着你?”
  许知颜看了眼程冽,点了下头,对严爱说:“不用扶,我可以自己走。”
  话是这么说,但严爱还是一副小太监弯腰的模样,准备随时搀上一把许知颜。
  两个姑娘消失在楼梯口,程冽和季毓天对视了一眼。
  季毓天抓了抓头发,“这冒失鬼,总是糊里糊涂的。还好那个女生人好,碰上大妈大爷今天有的扯皮了。”
  程冽喝完最后一口冰咖啡,把纸杯投入了路边的垃圾箱内。
  他朝四周望了一遍,指了下对角的便利店,说:“我去下那边。”
  季毓天:“你干什么去?不等她们了?”
  “去买个东西,就来。”
  “奥。”
  不一会,程冽过来了,手上拿着瓶矿泉水,还有一包抽纸。
  季毓天那杯咖啡也喝的差不多了,对着垃圾箱来了个投篮。
  他问:“你买这些干什么?喝了这么多还渴呢?”
  程冽拧开水,把一瓶水倒在地上,他扬了眉,说:“你说呢?”
  季毓天:“不是吧,阿冽,让火锅店的人来拖一下不就好了?”
  其实洒在地上的咖啡不多,但也是很明显的一小滩。
  清水冲进地上的咖啡渍里,将变黏变干的咖啡稀释,程冽抽了半包纸,三两下把这儿清理完。
  许知颜和严爱整理完下楼时就看到这个画面。
  许知颜目光在程冽身上停顿了好几秒,眼眸动了动,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淡笑容。
  她忽然觉得,程冽这个人有点不一样。
  严爱还在想怎么补偿许知颜,一张脸苦着,惹了事就习惯性往季毓天边上靠,用眼神询问季毓天该怎么办。
  季毓天想骂她,但没骂出口,小声的,闷闷的问道:“你自己烫到没有?”
  严爱拨浪鼓似的摇头。
  季毓天:“那看来你是对准别人故意洒的啊?”
  严爱:“你会不会说人话!”
  程冽手里捏着剩余的半包纸巾,视线划过许知颜的手臂和腿,他说:“还是带你去医院看一下吧,别留了疤。衣服的话……现在也可以陪你去买。”
  许知颜摇头,“真的不用了。”
  程冽:“你不疼吗?”
  严爱受惊吓会大喊大叫,这是人的本能反应,但许知颜从头到尾都没吭过一声。
  许知颜愣了一下,眼尾微微上翘,她说:“疼是疼,但是——”
  程冽截话道:“那就别逞强了,不去医院的话,至少去药店买点药,现在抹上。”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这话不是询问,也不是强硬的决定,是让人感到舒适的,恰到好处的关心。
  许知颜望着他黑如深潭的眼眸,静了声。
  良久,她说:“那好吧。”
  ……
  步行街上一头一尾有两家较大型的药店,四个人去了街头那家,离得比较近,隔壁正好有个奶茶店,可以去奶茶店里坐着慢慢上药。
  严爱平常大大咧咧惯了,第一回 碰上这种事,到了药店也全然无主。
  买什么药,需不需要纱布,多少换一次,这些都是程冽在问,仿佛是程冽撞了许知颜,把人烫了。
  奶茶店里设置了三四张桌子供客人休息,除了店员没人,因为步行街新开了大牌连锁的奶茶店,这种私人的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
  程冽和季毓天都喝完了一整杯咖啡,这会实在喝不下去。
  严爱想着哪有跑到人家店里什么都不点的道理,于是扒着菜单看半天,点了两杯招牌奶茶。
  她问许知颜喝冷的还是热的,许知颜说都行。
  于是严爱点了一杯冷的一杯热的,她想,许知颜应该不在生理期,大夏天的谁爱喝热的呢。
  程冽问店员借用了下洗手台,仔细清理干净手后,他回到位置,把买的药品拿了出来。
  严爱说:“要不我来吧?”
  程冽拧开碘伏,看也没看她,问:“你会吗?”
  严爱:“……”
  季毓天在边上发出了嘲笑声,对许知颜说:“你别介意啊,她很大条的,上药这种事情她是做不来的,指不定等会把碘伏泼你一身。阿冽细心,会帮你涂好的。”
  严爱想帮忙涂是怕许知颜觉得不舒服,毕竟程冽是男生,季毓天这样解释,也是这么个理。
  万一人女生觉得程冽想占她便宜就不太好了。
  许知颜微微颔首。
  程冽用棉棒蘸上碘伏,他低声道:“把手给我。”
  许知颜伸出右手,他一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一手小心翼翼的给她消毒。
  程冽抬了抬眼皮,“疼么?”
  “还好。”
  她的手臂内侧皮被蹭破,泛着隐隐的血痕。也是真的还好,还好就外侧起了一两个小泡,不然可有的疼了。
  许知颜见他动作轻柔的不行,莫名挺想笑的。
  她说:“你可以用力点的,要不我自己来好了。”
  程冽没有听她的,只说:“别动。”
  消毒完,程冽把医师推荐的烫伤膏挤在食指指腹上,慢慢涂在她发红的皮肤上,凉丝丝的感觉瞬间覆盖了许知颜的知觉。
  他的手法看起来还挺熟练的,纱布缠的很好。
  许知颜偶尔视线会落在他的脸庞上,程冽低着头,专心的样子很像为她批卷时的模样。
  他的眼睛很黑,专注时眼里有种别样的冷感。但此刻,也许是因为这是在涂药,他是温柔的,这两种矛盾的感觉交汇在一起,形成独属于他的味道。
  冷静不失温柔,沉稳不失张力。
  弄完了手,接下来是她的大腿,这地方程冽不方便,也不需要他,不像手臂有的地方她涂不到,纱布也不好缠。
  许知颜撩开一截裙摆,按照刚刚程冽的步骤,消毒涂药,贴上纱布。
  程冽说:“药是两天换一次,如果情况没有好转,就去医院看看吧,医药费我们会包的。”
  严爱疯狂点头,“对,我不会赖的,我给你留个手机号吧。”
  许知颜笑了,“真的没关系,我想过几天会好的,人的自愈能力还是挺强的。”
  严爱眨眨眼,吸了口奶茶。
  人的自愈能力是挺强的,但比不上眼前这姑娘强大的心态。
  程冽看得出来,许知颜不在意这些,就和她不在意那两个女孩议论她一样。
  许知颜觉得差不多了,起身要走。
  程冽把药品给她装好,说:“要不要带你去买衣服?”
  她微笑着摇头。
  程冽眼眸拂过她的腿,明知道她会拒绝,但出于客气,还是问了句:“你要去哪儿?要不要我送你?”
  三个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怔,许知颜回头看向程冽,扬了下嘴角,说:“谢谢,但我打车就好了。”
  程冽:“那记得换药。”
  “嗯,好。”
  许知颜高挑纤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严爱又一惊一乍起来,“呀,她奶茶没拿!”
  季毓天把吸管一插,说:“那我喝。”
  严爱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
  程冽站在那儿,还看着许知颜的离开的方向,一双黑眸若有所思。
  季毓天调笑道:“阿冽,连根毛都没了,还看呢?你不会一见钟情了吧?还要送人家。”
  程冽回过神,轻描淡写道:“扯什么呢,那女生,认识的。”
  季毓天和严爱都惊掉了下巴,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不会吧?”
  “我补课的学生是她。”
  程冽假期会做家教这事他们是知道的,但这么凑巧的事情还挺不可思议的。
  严爱说:“那既然你认识,她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让她来找我吧。诶,不过她可真漂亮啊,皮肤也很白,那套衣裙也好好看。她叫什么啊?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季毓天:“……”
  程冽抽了张纸巾擦手指上遗留的药膏,他说:“她叫许知颜,是德育高中的。”
  严爱慕了,“啊,名字感觉也好好听。”
  季毓天给她一个白眼,“你一天天的在想什么啊?”
  程冽扔了纸巾,曲起手指抠敲了两下桌面,“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第9章 
  傍晚,许知颜一身狼狈的回家,于艳梅什么都没问。
  许知颜拿了套换洗的衣物进浴室,于艳梅在厨房洗洗弄弄,一心都投入在晚饭上。
  许知颜站在镜子前打量了自己一会,干涸的咖啡渍留下大一块小一块的痕迹,她腿上贴了纱布,手臂上也绑了一拳,看起来确实很糟糕。也怪不得一路上大家都回头看她。
  她脱下这套裙装,打了盆热水,用毛巾擦身,接着小心翼翼的把头发洗了一下。
  从浴室里出来,正好碰到回来的许志标。
  许志标和于艳梅不同,没有于艳梅那么冷淡。
  他一眼就瞧见了许知颜身上的纱布,边换鞋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开水烫了一下。”
  许知颜说完想回房间,但许志标叫住了她,继续关心的问道:“烫的厉害吗?”
  许知颜说:“涂了药了,没事了。”
  许志标点点头,想再问几句,但对上许知颜平静的眼眸便不说了。
  许知颜握着毛巾回到房间,擦着半干的头发,目光落在书桌上的塑料袋上,里头是程冽给买的药。
  她不由地的回忆起药店里程冽的样子,他有条不紊的描述,询问该用什么药,该怎么做,他大概也不是很懂,在医师拿药推荐时还补充了一句要最好的。
  其实她没有这么严重,也不过是一杯热咖啡而已。
  烫出一片红皮肤和两三个小水泡也让她挺意外的。许知颜小时候也不是没有被热水烫过,那时候调皮不懂事,就爱乱摸乱动,洒了一身,但哪里严重到要抹药的程度。
  可当时好像一瞬间就被程冽说服了。
  回想起程冽给她抹药的样子许知颜不自觉的上扬了嘴角。
  他还真挺不一样的。
  许知颜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缠绕的纱布,这种被包裹的感觉很奇怪,明明是被束缚了,但柔软的纱布和张弛有度的绑带贴合在一起,她的手臂像被什么攫住一样,温柔的,有温度的。
  有点像……像程冽想她从地上拉起来,握住她手时的包裹感。
  程冽有一双节骨分明的手,这一点许知颜在他批卷子时就发现了。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牵过别的男人的手,至于父亲的手,好像稍微长大一点后就没有牵过了。
  以前倒是和女同学拉过手,女生的手柔软细腻,她以为牵手都是这种感觉。
  直到今天程冽握了她的手。
  很明显,男生和女生到底是不一样的,他的手掌要比她的大,手指比她的粗,也许是天气太热,他掌心的温度是烫人的。
  这肢体接触令人印象深刻,此时此刻许知颜还能回想起他握紧她手的力道,温度。
  可能是想了关于程冽太多的细节,这一晚许知颜做了有关程冽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她站在悬崖顶峰,脚下雾密云浓,她身穿滑翔伞的装备,顺着风往前飞翔,她害怕高空,害怕坠落。回头看,底下站着许许多多的人,都是熟悉的面孔,但没有人看她,他们有各自围绕的人。
  她觉得自己要坠入深山了,头顶上却腾空冒出一个声音,而自己的手也被另一双手紧紧握住。
  是程冽,他伏在她背后,宽大的手掌覆盖着她的,用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声音说:“我会抓紧你的,一会就落地了。”
  正当她要感激之时,程冽又说:“等会我可以再带你飞一遍,带你尝试第二种飞行方法,但你必须把你的草稿纸给我看一看。”
  清晨六点半,许知颜从这哭笑不得的梦中醒来。
  ……
  吃过早饭,许知颜和往常一样做试卷,偶尔会拿起从图书馆新借的书看一会。
  因为许志标在家,于艳梅做完午饭后就出门了,听说是新报了一门饮食课。
  许志标的周末时光也都是重复的,看看电视,喂喂鱼,一个人在客厅下会象棋,和许知颜同处一个空间,两个人却很少能有话题聊,多数是说几句就完了。
  许知颜看完《一千零一夜》中的一个童话故事后抬眸看了眼时钟,十二点五十分了。
  如她所料,门铃声很快响起,许志标跑过去开门,很客气的迎程冽进屋。
  许知颜站在房门口等他,和上次一样。
  许知颜注意到他又戴上了那副眼镜。
  许志标说:“最近黄梅,总是下雨,没淋湿吧?快进去吧,我给你们拿点果汁?”
  程冽道了声谢,背着书包朝许知颜走去。
  许知颜穿了件中长款的咖啡色格子无袖连衣裙,腰间有绑带,她个子高挑,连衣裙很衬她,特别是这种素色淡雅的。
  但程冽率先看到的是她手臂上的伤,还是昨天他给她包扎的样子。
  外面又在下雨,淅淅沥沥好一段时间了,只有昨天,突然冒出一个艳阳天,气温上下起伏很大,一会干燥炎热一会湿润潮湿。
  许知颜看他脸上有雨水,拿过抽纸递给他,“擦一擦?”
  程冽笑了下,抽了两张擦脸。
  他从书包里拿出新打印的一份试卷,说:“今天就做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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