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暴君一起的日子——陈十年
时间:2020-11-09 10:42:17

  她低头换了双鞋子,出门去吃饭。
  从前都是坐在外面吃饭,因为天儿越来越冷,也改到了里面。城月打了饭,找了个位置坐,听着她们说笑。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听见她们几个人笑做一堆。
  城月低着头,扒拉饭吃,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们每个人的表情。
  她喜欢这么做,反正也没人会看她,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她们。
  不知道是谁说起家里的事,忽然间大家就都纷纷说起这事来。
  有人说家里还有个妹妹,好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有人说家里有个弟弟,今年看家书,说弟弟有了大出息。
  ……
  就连平时最没什么表情的彩蝶,都难得有些难过的样子。也不知是想到了自己的弟弟,还是妹妹。
  城月听得更加茫然,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只好短暂地沉浸进自己的饭碗里。
  她默默地咀嚼着,想道:没关系,她还有楚星。
  楚星说了要娶她的,等再生个孩子,也有个家了。
  越近年关,那些臣子们催得更凶,因为明天春天,又到了祭祖的时候。祖宗皇帝们若是看见了当今陛下两年无所出,定然在地下都不安稳。
  楚星又被那些折子们烦得很,子嗣子嗣,仿佛帝王于他们而言只是个工具。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人,坐在这位置上,而后生下下一代,一切便安稳了。
  楚星情绪沉了沉,手里的折子被他扔在地上,飞出去好远。
  刘培恩见状劝道:“陛下息怒。”
  楚星抿唇,倒也说不上怒。他生气的时候有一定的征兆,会感觉到浑身的血液上涌,仿佛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杀戮和毁灭。
  但是此时此刻,他心里还算平静。
  若往前数,这份平静从昨日见到那人开始。
  想到这里,他昨天还生了好大的气。
  楚星扶额,唤道:“阿一。”
  暗卫平日里隐在暗处,轻易不会出现。
  楚星话音绝地,从旁边窗户翻进来一道黑影。
  阿一昨儿受了伤,这会儿行动不便,跪倒在地。
  楚星抬眼,目光从他腿上一闪而过,“伤势如何?”
  阿一语气平淡:“谢陛下关怀,不碍事。”
  楚星嗯了声,又陷入默然。
  阿一始终低着头,楚星也不开口,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
  阿一感受到头顶犀利的光线,不由得又是一惊。昨日他不知自己哪里做错,后来反省,想来是……太过靠近城月姑娘。
  今日这视线,他又有些惶恐。
  许久,才听见陛下的声音:“孤许你几日假,恰好近年关,好好养伤吧。”
  他从手边抓了个串子,扔下去,恰好落在阿一面前。
  “养伤总得要些医药费,不必谢恩了,下去吧。”
  “是。”阿一拿过东西,又悄无声息退下去。
  楚星又在殿中默然了片刻,才起身往外走,仍旧是那句:“不许跟着孤。”
  虽这么说,刘培恩还是留了个心眼,瞧着楚星去的方向。
  似乎是往冷宫去的。
  和人家姑娘幽会,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地方,陛下真是……刘培恩心道,摇了摇头,难怪这么久了,后宫一直如此寥落。
  楚星确是去了冷宫,他今日来得早,城月还没来。
  他兀自在温泉宫里等,一进门,望见熟悉的场景,回忆起昨日的纠缠,还是心中一颤。
  她总是很配合的,哪怕他有一些再无理的要求。
  而且她高兴了,会出声,不高兴了,也会出声。
  让人觉得是个生机盎然的活物,是和你互动的。
  楚星别过视线,瞥见墙根处七倒八歪的几个食盒,也是全然因为昨天的混乱被打散了。不过反正也没什么用了,又想起这是别人送过来的,楚星生了堆火,一把全烧了。
  食盒上了漆彩,烧在火里,飘出一些奇怪难闻的味儿。
  楚星又皱眉,把大门打开,让风透进来。
  待到做完这一切,他从温泉宫起身,在门口往外望,望见少女雀跃的身影穿过长廊,湖面被风吹得涟漪连连。
  她好像在哼什么歌,歌声婉转清丽,从湖面的涟漪里飘过来。
 
 
第35章 船与桨
  从湖面的涟漪里传入楚星的耳朵里, 习武之人,目力耳力皆是敏锐。他隐隐约约听见几声,似乎是南方小调。
  调子长长短短, 绕过了长廊,终于显出真身。
  少女的裙摆款款, 出现在楚星视野之中。
  她步子放快了, 朝着楚星挥手。
  调子也随之停下来, 余韵沉入水里。
  “楚星,楚星~”
  她跑到楚星跟前, 跑得太快,一时没刹住车,抓住了楚星的胳膊,撞进他怀里。
  城月呼了口气,“好险。”
  楚星的胸膛宽阔而雄武有力, 心脏跳动着, 是一种盎然的生。
  “慢点。”楚星声音里带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叮嘱之意。
  这是关切的声音, 难得出现在他身上。
  城月吐了吐舌头,小巧的舌尖迅速地收回去, 粉粉嫩嫩的,“我知道了,因为迫不及待想给楚星看,所以跑得太快了。”
  她说着话,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方手帕,献宝一样:“当当当当~”
  她一把抖开帕子,语气里有些得意:“看, 楚星,我完成啦。”
  其实算不上多好看, 比起宫里的那些绣娘来说,甚至可以说不入流。
  但是没关系,它入眼。
  楚星接过,又夸:“好看。”
  城月眨眨眼,咬着唇说:“没关系的,楚星,你不必要违心夸好看。她们都说不好看,但是我觉得楚星不会介意的。
  何况楚星这么好看,戴什么都会好看的。”
  她夸楚星的时候,眼睛又亮晶晶的,手也按不住要挥动起来。
  楚星摇头,郑重道:“真的好看,我很喜欢,谢谢月儿。”
  城月笑得歪头,微弯着腰,揽过楚星的腰,头趴在他胸口,感慨一句:“楚星真好。”
  二人转进温泉宫殿里,火势旺旺,那些食盒都烧得看不出原形,那股叶儿也散了。城月没有多想,只是问了一句:“那些食盒呢?”
  楚星说:“扔了。”
  他拿过旁边的食盒,是他今天带过来的。
  楚星今天特意给她带了她说的很喜欢的兔子,他期盼着她的笑容。
  将盖子打开的一瞬间,城月果真看见那只兔子。
  她哇了声,看着楚星说:“兔子。”
  楚星点头,拿过筷子夹了一个,递到她嘴边。城月以后退了退,“不好,兔子可爱,我舍不得吃。”
  楚星哄她:“没事儿,明天还给你带。”
  她睁着眼睛,似乎在思考这事儿,最后又笑:“好。”
  城月一口吞掉了兔子,甜甜的,柔柔的,口感很细腻。甜味在口腔里散开,沁人心脾。
  城月哼唧两声,拿了一只兔子给楚星:“你吃。”
  楚星张嘴,一口咬掉了兔子的脑袋。
  城月小声抱怨:“你把兔子的脑袋吃掉了。”
  楚星目光盯着她,而后倾身,一嘴的甜塞给她。
  甜蜜到甜腻。
  舌头感知着那种甜腻,黏黏的,腻腻的,让她不自觉想到和楚星玩的时候。
  内馅会在口腔里化开,变成流动的。
  鱼鱼也会吐腻腻的东西。
  她愣了愣,“楚星,我们生孩子吧。”
  楚星没说话,只有旁边的火堆继续烧着。
  她送给楚星的帕子,最后弄脏了。
  城月坐在他腿上,懒懒地开口,似乎有些冷,冷得她打寒颤。
  “脏了,要洗掉。”
  楚星声音喑哑:“好,我会记得洗掉的。”
  他把帕子卷起来,收进怀里。
  城月扯了扯衣服,又想睡觉了。她眼皮困倦,耷拉下去,声音也跟着小下去。
  已经很累。
  “我睡一会儿,楚星。”她说罢,打了个哈欠,睁着不断下沉的眼皮,说起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我今天学了首歌,很好听的。”
  ……
  楚星想,她唱什么都好听,说话也好听。
  这一觉睡得很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变成了一个西瓜。
  再睁开眼,入眼是金黄的火焰,燃烧着,气势汹汹。
  她抬起头,看见楚星的下巴。
  “醒了?”楚星问。
  楚星一把把她捞起来,又亲吻她下巴。
  她脑子都还昏沉,下意识迎合。
  等到全部清醒过来,才感觉到腿有些麻。原来是刚才睡着的时候腿一直弯着,这会儿已经麻了。
  她揉着膝盖,等待这种麻缓过来。
  她的腿是很瘦的,小小一杆,一手就能握住。脚踝尤其细,好像用点力就能掐断。
  楚星看着,喃喃道:“应该给你多吃一点。”
  城月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揉着眼睛迷惑道:“什么?”
  楚星抓过她的脚,道:“要给你多吃一点。”
  “为什么?”
  “太瘦了。”
  城月反驳:“我已经吃得很多了,只是不长肉而已。”
  她想起今天听到的话题,她们说一般女儿随爹,爹如果瘦的话,女儿也会很瘦。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她也没有爹可以看。
  城月把这话题说起来,“可能我爹很瘦吧,所以我也很瘦。”
  “嗯?”楚星替她揉着腿,“你爹是谁?”
  城月摇头:“我没有爹,我只是今天听她们聊天,说起这个事儿。”
  楚星从前并没有话题会不会伤人的觉悟,但这会儿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叫人难过。于是他岔开话题:“腿还麻吗?”
  城月舒展了一下,发觉腿已经不麻了。她摇头:“不麻了。”
  她反身找到自己的鞋袜穿好,虽然不麻了,但是还有点酸酸的。
  城月穿好鞋袜,和楚星说话:“谢谢楚星。”
  冬日一来,这冷宫里更显得萧条。楚星瞥了眼,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跟在城月身后,问她:“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玩。”
  “好啊。”城月点头,一把抱住他。
  楚星一愣,听见她说:“我做好准备了,我们可以起飞了。”
  楚星反应过来,笑了声,搂住她腰,二人从地面起身,落在屋顶上。
  城月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冷宫,没有了他们两个人,更是颓败,没有一点生机。
  那些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树杈子,立在颓圮的墙体宫殿之间,唯有冷风过境。
  城月看得难过起来,她抓着楚星的手,小声叫楚星的名字:“楚星。”
  楚星应了声,忽然有阵大风吹过来,城月一抖,往楚星怀里靠了靠。
  楚星嘴角弯了弯,用斗篷圈住她:“别怕。”
  城月呜咽一声,“太高了,摔下去的话,会变成肉泥的。”
  “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听楚星这么说,城月忽然又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她笑了声,“好,我信楚星。”
  他们站在高处,站的高看得远。楚星一眼望去,瞥见御湖。御湖里的船娘摇着船,似乎很有意思。
  楚星一垂眸,心中有了计划。他将城月放在屋顶上,“月儿在这儿等我一下好不好?”
  城月一下抓紧了他的手,眼神里透出隐隐的不愿意。
  楚星失笑,语气缓到简直让人会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就一会儿,好不好?”
  城月问:“你要去哪儿?”
  楚星说:“去找一个好玩的地方,马上就回来。”
  城月松开手,“好吧,你快点回来。”
  她坐下来,乖乖巧巧的。
  “好。”
  楚星从屋顶上飞身而下,一瞬间消失在宫墙之间。城月视线一抬,又茫然起来。她的心落了落,叹口气,把目光收回来,定在旁边的檐瓦之上。这瓦片已经有些年头,上面都有青苔起。
  她盯着那些茂盛的青苔,目不转睛。
  楚星落在御湖旁边,这些人都识得他,当即行礼。
  “参见陛下。”
  楚星嗯了声,抬手叫他们下去:“你们都下去,没有孤的吩咐,不许过来,走远一些,若是让孤看见有人折返或是偷看……”
  他语气严肃,听得那些奴才一哆嗦,连连点头:“奴才们明白。”
  “快,快退下。”他招呼着人一溜儿地退下去,一时间,御湖里安静下来。
  船娘将船摇到岸边,船桨还在水里轻晃着。
  楚星满意地点点头,才又折返回去。城月在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城月抬起头来,告诉他:“你走的时间,有五只蚂蚁爬过去。”
  楚星将她托起身,带她下了屋顶,停在御湖的船上。
  他们上的是一艘有船棚的船,船不大,恰好能容下他们两个人。
  城月见状,眼睛又亮起来,视线东张西望。
  楚星解了绳子,拿过船桨,划动着船。一叶扁舟在湖里飘动起来,逐渐离了岸。
  城月看着船往前走,一双眼连眨都不眨,看着楚星的动作。
  楚星问:“要试试吗?”
  城月有些怀疑地反问:“我可以吗?”
  她可笨了,以前有什么事,她们都是最先排除她,不叫她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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