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美人玉指纤纤,拿过旁边的茶杯,晃荡几下,懒懒道:“这倒是有意思,李婕妤是不是也在打听这事儿?要不咱们放些消息出去,让她打头阵,若是有,什么事,也不需要咱们承担责任。”
她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又想要好处,又不想被波及。如此看来,借别人的手显然是最合适的。
春竹点头,领会了她的意思。“奴婢马上去办。”
她们暗中观察过,原来李婕妤还往恒源殿送了人过去。
春竹出了门去,薛美人兀自看着外头,心想,果真还是要有家世支持。有背景,才能放肆。
她没有背景,只好靠自己了。
薛美人一口饮尽了口中的茶,倒是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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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李珠耳朵里,李珠眉头蹙着,又问一遍:“此话当真?”
她问的是柳枝,柳枝怯怯点头:“回娘娘的话,应当是真的。”
应当。
李珠眉头皱得更深,看着是犹豫至极。
琉璃见状,决心推她一把:“娘娘可不能再犹豫了,要抓紧这机会,如今只有咱们知道,陛下常去那儿。陛下没回都去那儿的话,那儿肯定隐藏着什么蹊跷,咱们必须得去看看。”
李珠还是犹豫,“可这是陛下的事儿,他平时都不许人跟着,说明定然不愿意叫人知道……”
“那咱们可以偷偷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能发现什么?无非是发现陛下同人在冷宫里幽会。
这话传出来可不好听,若是陛下生了气,指不定……
故而,李珠才犹豫。
琉璃见她面有动摇之色,继续劝道:“娘娘可不能犹豫了,您都进宫多久了,前些日子,您的父兄不是还……”
她及时住了嘴,看了眼柳枝,“你退下吧。”
柳枝低头应一声,退了出去。殿中剩下她们主仆,琉璃继续劝道:“我知道娘娘在忧心些什么,但是咱们不过是去瞧瞧,又不是要做什么,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李珠叹口气,想起前些日子父兄写信
来,催问她如今情况。她想起那封信,终于妥协:“好吧,那咱们偷偷去看看,不许声张,也不许叫旁人知道,不然,咱俩性命难保。”
她后半句狠了心。
琉璃点头:“奴婢自然明白。
两个人定下第二日,避开人往冷宫里去。
两个人来得早,在冷宫里翻看一番,发觉确实有人待的痕迹,且灰尘并不厚,可见这人还是常来的。
一时间,更觉得情绪复杂。
城月过来的时候,并未发觉有人,因而一股脑走过来,直到与她们二人迎面撞上。
琉璃一看见城月,心里一慌,想起了自己做过的亏心事。
她斥道:“还不快见过我们家娘娘。”
城月老实行了礼,“见过娘娘。”
琉璃不想看见城月的脸,也知道她是来冷宫打扫的,因而板着脸赶她走。
“今天你不必打扫了,快走了,要是耽误了我们娘娘的正事,可吃不了兜着走。”
她凶神恶煞撵人,城月被吓到,怯怯告退。
李珠看着她背影,有些不赞同琉璃的做法:“这样不太妥当吧?”
琉璃干笑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人是我从前旧相识,是个傻子,可不能让她说出去。”
李珠哦了声,又看了看,发觉此处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
两个人正要离开,一转身,遇上了正好赶过来的楚星。
楚星才进宫门,就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他脸色一沉,想起城月曾经的遭遇,快步赶来。
只看见了两个陌生的女人。
看打扮,似乎是后宫的。楚星对她们的记忆很不深刻,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李珠是谁。
仍旧沉着声,“你们在此处做什么?”
李珠心头一颤,想起了与她一起入宫的那些女人。她当即跪下请罪,“妾参见陛下,听闻陛下近来常常独自散步……”
李珠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她想,她或许要命丧今日了。
若是可以,只盼死得痛快些。
她话没说完,说不下去了。因为她从何而知?只可能是她偷偷地打听了消息,这是大忌。
琉璃见她半天不说话,着急上火,干脆抢过话头:“我们娘娘只是仰慕陛下,可陛下常年不来后宫,又见不到陛下的身影,因而我们娘娘才会来此处,只是希望见陛下一面。”
听起来天衣无缝的说辞。
李珠打断她的话:“琉璃!住嘴!”
谁知楚星冷笑一声后,沉默不语。这说辞太可笑了,楚星怎么可能相信。
倒是面前这个婢女,更让楚星觉得有意思。
楚星盯着琉璃,目光如同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琉璃不由得背又一塌,捏了把汗。
听见陛下说:“你叫琉璃?”
琉璃瑟瑟点头:“是,奴婢……奴婢叫琉璃。”
楚星记得,城月说过,琉璃同她关系不好,还老是欺负她。
楚星将她打量一番,又问:“你以前在宫女所待过?”
琉璃点头,不知道陛下为何有此一问。难不成,陛下曾经见过她?
琉璃呼吸很慢,心底燃起一丝希望,难不成……
而后,她听见陛下说:“孤瞧着你,心情不大好。你不必在你主子跟前伺候了,去找刘培恩,原话复述给他。他知道怎么做。”
琉璃心都要抖落出来,听见这话也不知是好是坏。
“是……奴婢明白了。”
楚星这才看向李珠,道:“私自打听孤的消息,念在你是李家人,便罚去普罗寺祈福一月,下去吧。”
李珠愣住,不可置信看着楚星的背影从她们身边晃过去。
她居然没被赐死?
李珠眼神闪动着,实在不敢置信。她掐了自己一把,忽然对楚星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她想起自己父兄所谋划的,心中一时复杂难言。
楚星处置了她们,兀自往前头去,进了院子,才发觉院子里没人。
他心情坏了几分,脸色沉下来,叫了一声:“月儿。”
没人答应。
兴许是还没来,楚星如此想着,生了火堆,在一旁等着。
城月被赶走后,又兀自返回了宫女所。她不知道她们要干嘛,但是人家是主子,她是奴才,也没办法。
想来楚星应当也不许去了,城月有些难过,今天见不到楚星了。
她今日难得在,又被人调侃,上回那事儿还没过去。城月不想听她们说话,只当没听见。
她心中记挂着楚星,心情颇不平静。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又觉得胸口闷闷的,扒拉了两口饭,便忍不住地反胃呕吐。
吐出来的东西刚好在旁边的人脚边,那人咦了声,嫌弃得不得了:“你做什么?差点吐在我身上了。”
动静太大,一时间众人都看过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城月本想开口道歉,可惜话才到嗓子眼,又觉得一阵反胃不止。
她这反应,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她这是怎么了?”
“难道吃坏东西了?不会是今天的饭菜有什么问题吧?”
“可是我们也吃了啊,都没什么问题啊。”
“那这是怎么回事?”
……
她吐得激烈,好像连肠子都要吐出来,从饭桌上下来,出了门,又扒拉着树根吐。
“这么严重吗?还是快请医女来看看吧。”
众人看着她,都怕沾了污秽东西,也没人上前来。唯有彩蝶从人群里出来,替她拍了拍背,安抚道:“没事,已经去请医女了。”
城月难受得不得了,哭出声来,“我要生病了,呜呜呜。”
彩蝶安慰她:“不一定的,别怕,生病了也可以喝药,喝药就好了。”
城月吐得肚子里空空,手脚也乏力,等到医女过来,给她诊脉。
医女脸色并不好看,再三诊过,如此举动更让她们以为城月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
医女皱眉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怀孕了。”
第40章 救美人
“怀孕了?”有人惊讶出声, 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也瞪大了。
一群人皆是如此,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虽说宫女与人有私情并不算寻常事。毕竟在这冰冷的深宫之中, 人也需要互相慰藉, 抱团取暖。可是大家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也不会闹出怀孕这种事来。
即便有几个失误的,也断然不会闹到台面上。
一众人看着城月, 她是傻子,想来才有今天这一出。
可是,她平时也没见和哪个男人亲近过,又怎么会怀孕呢?
彩蝶冷着脸,问那医女:“会不会是弄错了?”
医女摇头:“绝对不会错的。”
医女看一眼还在茫然的城月, 脸色也不好看:“她就是怀孕了。”
宫女怀孕, 是为私通之罪。
医女也不知道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她甚至不知道该开什么药。保胎药,还是堕胎药。
医女看一眼在场之人, 这事儿还是得问管事姑姑。
“你们姑姑呢?”
“已经叫人去请了,应该马上就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管事姑姑恰好到了吗门口。
管事姑姑在路上便听说了这事儿,这会儿脸色难看得很。姑姑看了眼城月,又看一眼医女,道:“还请先生给开个房子,这孽种不能留。”
医女沉吟片刻, 点头:“好,我开个方子。”
城月现在脑子里还回响着那一句“怀孕了”, 她目光茫然失神,思绪在“怀孕”二字上飘荡。
怀孕了,也就是她有孩子了。
楚星的孩子。
城月是高兴的,她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可是她们好像都不高兴,城月微微抬头,目光从她们脸上扫过,那些带着厌恶的、惊讶的、嘲讽的表情,被她尽收眼底。
城月没来由地害怕,她窝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胳膊,一句话也不敢说。
管事姑姑留下了医女的方子,当即便差了个人去拿药。
等到送走了医女,护士姑姑才回身,看向城月,目光带着审视、不解,以及轻慢。
她向来念在城月是个傻的,并不太管她,哪里晓得会冒出今天的事来。
管事姑姑在一旁坐下,神情凝重:“孩子的奸夫是谁?”
她想着,城月这脑子,定然是被人引诱,甚至是被人用强,否则怎么会如此?
管事姑姑的脸好凶,城月头更低了,埋在膝盖里,一言不发。
有一人说:“看着是傻的,原来是个狐媚子。姑姑,这可得好好惩戒,不然日后,这宫里可不得翻了天了。”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
城月低着头,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她。而后她的胳膊被人抓住,一把扯起来,将袖子撸到最上面。
她白嫩的胳膊上,原本的那颗守宫砂已经不见了,还有各种程度的痕迹,青紫绯红,看着还有些骇人。
有些颜色浅一些,已经消退不少,还有颜色很深的,混合在一起。
“啧啧啧啧,看看这……我都不知道说什么。”白雪把她的袖子粗暴地扯开,从胳膊那处直接开裂,露出里面雪白的皮.肉。
情况比胳膊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虽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可到底没见过这场面。
一时间,捂脸的捂脸,偏头的偏头。
皮肤忽然暴露在空气之中,城月下意识地觉得羞耻,她伸手去拦,被白雪拦住。
“有脸做出这事,怎么还没脸认?”
白雪的力气很大,抓着她的手,都把她弄痛了。
城月看着白雪,哽咽了一声,眼眶里涌出眼泪来。
白雪松开手,甩开她的胳膊。她半边衣服被扯开,露出在外,遮挡也挡不住。
城月一面哭,一面自己把衣服穿回去。
彩蝶到底是看不过去,上前一步:“够了,也别太过分了。”
彩蝶替她穿好衣服,发觉她蝴蝶骨上有一处红色的胎记。胎记是暗红色的,与那些痕迹不同。
彩蝶心头一跳,伸手擦了一下,擦不掉,她才敢确认是胎记。
城月感受到她的动作,抬头看她。
只看见彩蝶吸了口气,手有些颤抖,“没事,把衣服穿好。”
彩蝶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白雪看不惯她这样子,跟管事姑姑道歉:“姑姑,你看她,如此放肆!”
管事姑姑沉声呼出口气,“今日一事,谁都不许说出去,若是说出去了,丢的是我的脸面,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都明白?”
她冷眼扫过全场,眼神威慑。
众人点头:“明白了。”
才又道:“至于城月,把孩子打了,之后再做处置吧。”
城月缩在彩蝶怀里,听见她冷冷地说出“把孩子打了”,不由得浑身颤抖。
她要把楚星的孩子打掉吗?
不,不可以。
城月挣扎起来,哭得更凶。
管事姑姑瞪她一眼:“哭什么哭,还有脸哭。”
城月抽抽搭搭道:“不打掉……孩子……”
白雪闻言又捂嘴笑,“快听她这话说的,还不愿意呢。你快说说,奸夫是谁?打哪儿认识的?”
她语气刻薄,城月听完哭得更凶。原本她就吐得没力气,这会儿又凶猛一顿哭,好几次差点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