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蝶怕她出什么事,抱她更紧了些,拍着她的背,抚摸着她的头发,嘴里念叨着:“别怕,没事。”
白雪咄咄逼人,“她不说奸夫是谁,这事儿有一就有二,万一再有下次呢?您说是吧,姑姑?”
管事姑姑本来就心烦,也懒得掺合,起身欲走之前,撂下一句:“待会儿药煎好,你给她灌下去。”
“是,姑姑。”白雪洋洋得意。
城月听见这话,又哭起来,她抓着彩蝶的袖子,抽噎道:“不打掉……不喝药……”
彩蝶拍着她的背,点头:“好,不喝药,不打掉。”
白雪切了声,“那可由不得你。”
正说这话呢,端药的人就进来了。白雪接过药碗,凶神恶煞逼近城月。彩蝶挡在她身前,被白雪叫人拉开。
城月这会儿又没力气,被白雪抓着下巴,眼看着要把药灌下去。
城月知道这药喝下去,一定不行。她紧紧闭着嘴,不愿意喝药,趁着白雪恼怒的时候咬了她一口,便要起身跑掉。
无奈满屋子的人,没一个帮她的。
又被抓住,白雪冷笑了声,“还敢咬我,过来,把药喝了。”
城月呜咽着,眼泪从眼角留下来。她越哭,白雪越得意。
“你说你老实一点……”白雪又拿起药碗。
正要动手,却听见一声巨响。
众人皆是一愣,看向巨响的来源,只看见门板从眼前飞过去,落在白雪脚边。
那门口逆光处,站着一个魁梧的身影。
“谁敢动孤的孩子?”
众人闻言,皆是连呼吸都停滞,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孤的孩子?
全大昭,能这样自称的,唯有一人。
正是万人之上,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
这场景太过魔幻,无人敢信这是眼前的现实。
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直到有人扑通一声跪下来,膝盖磕在地板上的声音。
众人回过神来,发觉跪下的正是管事姑姑。
她的胳膊被人反剪着,腿是被踹弯的。
楚星松开手,一抬手,众人只看见他袖中一柄飞刀,从眼前飞过去,而后定在对面的墙壁之上。
而飞刀过处,只有滴滴答答的鲜血留下来。
以及砰的一声,药碗摔碎在地。
白雪看着自己的手上涌出来的鲜血,惊叫一声。
城月从她手里挣脱开来,奔向光线照过来的地方。
楚星大步一迈,接住即将摔倒的女人。
城月伸手环抱住楚星的腰,眼泪全落在他胸膛之上。
“楚星……呜呜呜……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说不出话来。
楚星一把抱住她,将她托在怀中。宽大的手掌轻拍着她颤抖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没事了,没事了,月儿乖。”
城月胸膛剧烈起伏着,埋头在他肩窝里,温热的眼泪一颗颗砸在他皮肤上。
楚星听得心都绷紧了。
楚星手握成拳,凌厉而充满杀气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白雪身上,“凌迟处死。”
说罢,他抱着城月出门。
彩蝶后知后觉,跑着跟上来。楚星对她印象还可,但此刻他处在一种暴躁的情绪里,眼神以及脸色,都如同地狱修罗。
彩蝶被他看得一抖,颤声道:“参见陛下,奴婢想跟着城月,照顾她。”
楚星不置可否,漠然地转过头去。
彩蝶低着头,跪在地上,咬唇懊恼。
脚步声响了几步,彩蝶才听见男人凛冽如霜的声音:“准了。”
彩蝶心头一喜,注视着城月的背影。她似笑非笑呵了声,才小跑着跟上。
城月哭累了,在楚星怀里睡过去。修长的睫毛上还刮着泪珠,嘴巴微微撅着,手还抱着楚星的脖子。
楚星抱着城月回了宫,刘培恩远远便看见了,陛下怀中还有一个女子。
刘培恩心中一惊,有些慌乱:“快,陛下回来了。”
楚星面色如霜,一步不停,只在路过的时候留下一句:“叫御医来。”
刘培恩赶忙叫底下人去叫御医,自己则是跟着楚星进了门。
看见楚星把怀中的女人在龙床上放下,细心地替她掖了掖被子,又抬手,动作轻柔地替她擦去眼角还挂着的泪花。
唯有面对这女人的时候,陛下那双眼里的冰霜才消融,化作满目的春水。
刘培恩心中又是一惊,小心翼翼开口:“陛下,奴才斗胆……”
楚星冷冷把他的话打断:“知道斗胆,你就闭嘴。出去。”
刘培恩:“……”
“是,奴才告退。”
第41章 小宝宝
彩蝶自觉地等在门口, 看着气派的大殿匾额上的几个金字,才恍然觉得心落了地。
这一切原来都是真实可感的。
刘培恩从殿中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彩蝶低了头。刘培恩抬头, 瞥向她方才看的视线,是大殿的匾额。
刘培恩看着那个宫女, 他记得是跟着陛下带来的女人一起来的。看打扮, 也是个下等宫女。
刘培恩摸了摸下巴, 走近彩蝶,咳嗽一声道:“你, 叫什么名字?”
彩蝶低着头,“奴婢彩蝶,见过刘总管。”
刘培恩闻言皱眉,她一眼便看出了他的身份,这可以说是机灵, 可换一种角度, 也可以说是圆滑。
她是跟着陛下身边的人的, 太过圆滑也不一定是好事。
刘培恩一时沉默,心中思绪万千, 终究只是叹口气,问道:“你是同陛下过来的?”
彩蝶点头:“奴婢是从宫女所来的。”
她喉头一动,明白刘培恩同他搭话的意图。看他的神色,方才定然是在里头碰了壁。
“宫女所。”刘培恩喃喃细语,重复一遍。
这身份确实有些卑微,不过么,只要陛下喜欢, 什么都可以。
刘培恩没再说话,也在殿外候着, 等着太医过来。
彩蝶看着刘培恩的背影,又偷瞥一眼殿门。她心中记挂着城月的情况,拇指搅着拇指。
殿内。
楚星坐在床边,看着床榻上的少女眉目轻皱着,脸色有些白,嘴唇不如平时有血色。
楚星胸膛起伏着,视线滑落,落在她交叠着手的腹部。
到这时候,才真的反应过来,他有了一个孩子,孕育在她的肚子里。
楚星想起自己留下过的那些东西,它们留在城月那儿,化作了一个孩子。
楚星伸手,手指轻微地颤抖。他第一次拿剑的时候,都没手抖过。
楚星伸出手去,呼吸随着动作停滞,直到触碰到她的手,才敢大口呼吸。
城月手有些冷,似乎感受到他的温热,她手指微动了动。
这轻微的动静被楚星捕捉到,他的眼神立刻锁定她的脸。
楚星以为城月要醒,可是城月只是皱了皱眉头。
楚星握住她的手,将她一双小小的手,整个握在手里,另一只手落在她手掌之下,腹部之上。
仿佛能感受到微微的起伏。
楚星为这种发现感到惊诧,他眉头皱了又展,展了又皱,短短时间之内满是不可置信。
时间在他重复而又无措的动作里消磨着,每一刻都好像被拉长了。
短短一刻钟,却仿佛已经走过了几个时辰那么慢。
楚星有些生气,太医为什么还没来?
他轻啧了声,松开城月的手,正要出门去催刘培恩。便听见外头匆匆的脚步声渐近,刘培恩领着太医进来。
“陛下,太医来了。”
楚星松了口气,让开位置:“过来。”
杨太医急急忙忙赶过来,这会儿额头上都起了一层汗。在路上就听说是陛下急招,还以为陛下出了什么事,他吓了个半死。
等到了恒源殿门口,刘总管迎他进来,告诉他,是给一个陛下带回来的女人看病。杨太医拿着帕子的手一抖,更害怕了。
“刘……刘……刘总管啊,这是什么……什么情况啊?”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就是——他也说不清楚。刘培恩就这么告诉他,然后把他推了进来。
这会儿杨太医先擦了汗,将手上的汗也擦了擦,才看向床上躺着的女子。
这女子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脸色略有些苍白。杨太医捋顺了呼吸,拿出手帕放在女子嫩白的手腕上。
脉搏有力,这是……
喜脉。
杨太医一时惊诧,抬起头来望着陛下,抬手恭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这是喜脉啊。从脉搏来看,腹中胎儿情况很稳重。”
楚星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是听他从嘴里说出这么一番话,还是忍不住欣喜,眉目之间都染上喜色。
“孤知道,孤是叫你看,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楚星神色急切,目光一落在女子的面上,便离不开。
杨太医点点头,又仔细诊了诊,一点不敢轻慢。
既然是陛下带回来的女子,又是喜脉,可见这是皇嗣。身怀皇嗣,若是有什么差池,杨太医不敢想这后果。
因着这想法,不由得也绷着神色。这般紧张,看得楚星也跟着紧张起来。
一旁伺候的刘培恩更是紧张,眼神跟着杨太医的手,一刻都不敢转。
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几个人皆是跟着松了口气。
杨太医收了丝帕,回禀陛下:“陛下安心,只是受了惊,并无大碍,待臣开个安神的方子,等她醒过来喝了药,就好了。”
楚星吐出一口气,嘴角带着笑意,语气也跟着轻快几分。
“行了,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刘培恩本还想留下来,也被赶出去。
“你看什么,你还不快去送送太医。”
“是,奴才这就去。”
刘培恩虽然遭了训斥,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刘培恩送杨太医到门口,忍不住感慨:“这可是大喜事,大喜事啊,大昭的列祖列宗若是在天有灵,也能放心了。”
杨太医附和道:“可不是嘛,我也松了口气。”
“那太医好走,我就不送了。”
“刘总管请回吧。”
彩蝶看他们脸上挂满了笑容,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既然都这么高兴,那肯定就是好事。
·
城月又躺了一刻钟,才醒过来。
这一刻钟里,她做了一个噩梦。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心绪难平。
“楚星。”城月睁开眼,吓醒过来。
楚星在她身侧坐着,听她喊自己的名字,立刻凑过身来。
“在,我在。”
城月看着他,眼眶里又涌出热泪。她一把抱住楚星的胳膊,将他搂得紧紧的。
声音带着哭腔:“呜呜呜楚星……我做了一个好吓人的梦……”
她语无伦次又着急地说话,楚星回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好,没事,没事了,月儿不哭。”
城月哭过那一阵,慢慢缓过来。她松开楚星的脖子,楚星抓着她的手,替她擦眼泪。
她止住了哭,也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一切。
城月看着楚星,眼神里带了些探究和茫然。
这种眼神看得楚星心里一惊,楚星握住她的手,不停摩挲着。
“为何这样看着我?”
城月眨了眨眼,还是有些疏离的眼神,“你不是侍卫,你是陛下?”
这样的眼神,楚星心跟着绷紧。他握着城月的手,不由得用大了几分力气。
楚星喉结滚了滚,“是,孤……”
又无言。
楚星只觉得喉头涌动,仿佛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是又一窝蜂堵在喉头,一句也说不出来。
楚星避开她的那种眼神,低下头来,只是轻轻握着她的手。
“你骗我。”楚星听见她闷闷的声音。
楚星不敢抬头,只好以沉默应对。
片刻之后,感觉到额头上有温柔的触感。
城月的手停留在额头上,一寸寸往下,抚摸过他的脸,耳鼻到咽喉,最后落在他下颌。
她捧住他的脸,叫他抬起头来,同她视线相对。
楚星眼神震颤,想偏过头去。
他不愿意看见她的胆怯和疏离,这让他感觉很痛苦,好像心里被针扎过一样刺痛。
终于还是……
楚星的想法停住了,他的眸子微微震颤着,似乎不可置信。
嘴唇碰上一份柔软。
鼻尖相碰,还有抚过脸颊的微凉的触感。
鼻尖窜入了那种熟悉的香味,从鼻尖进入,到心肺,最后仿佛流入浑身的血液。
浑身的毛孔仿佛都在一瞬间张开,又被安抚。
“你是楚星,对不对?”声音从她喉头传出来,流入他的喉头。
“是。”他斩钉截铁道。
城月亲吻过他,言语被动作代替,诉说了她的意思。
殿中燃着宁香,香味从香炉盖里飘出来,爬上床脚,最后落在他们的衣裳与青丝上。
楚星闭眼,抓紧了怀中的人,往深处回应,抖落一腔的疾风暴雨。
风雨飘摇里,鱼往水下躲。
怎么躲得开呢?
最后还是被抓住,鱼尾甩动着水,水面抛出圈圈点点的波纹。
由水面散发出幽香,把鱼包围,然后一点点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