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海王,我绿茶——玉堂人
时间:2020-11-09 10:44:24

  看着他因烧而发红的脸,阮胭说:“去医院吧。”
  “不要,医院味道很难闻。而且明明不是什么大病,去医院不吉利。”
  不吉利,怎么这个搞科研的还这么迷信。
  阮胭唇角浮上淡淡的笑,“好吧,不去就不去。”
  阮胭又伸出手背碰了碰他的两只手背,“还好,没有出现手脚冰冷的现象,说明末梢循环是好的,我去找找有没有酒精,给你物理降一下温。”
  “嗯嗯,好。”
  他看着阮胭在屋里为他忙来忙去,一种莫名的愉悦与满足感从心底升起来。
  贪心的孩子想把这种满足感一直留住。所以,怎么办呢,姐姐,想把你一直困在这里了。
  “好像屋子里没有酒精,我去冰箱里帮你找点冰块湿敷一下吧。”
  她说着就往冰箱处走。
  也是在这时候,闻益阳脸色一变,几乎是要从床上坐起来,“不用,别去!”
  “嗯?怎么了?放心,用布包着冰块降温是可行的。”她笑着打开冰箱门。
  闻益阳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去拦她,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她还是看到了那个东西——
  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玻璃瓶子被放在冰箱里。有蓝色的鱼鳞浮在瓶中里,福尔马林的气息,隔着塞子也能闻得到。
  那是三年前,她和他关系还很亲近时,送他养着的那只“张晓兰”的孔雀鱼尸体。
  阮胭记得和闻益阳在发生那件事后,他们的关系完全闹僵的时候。他说过,张晓兰死了,他已经把它“处理”掉了。
  原来,竟然是这种“处理”方式……
  *
  沈劲不知道他在听周牧玄说完阮胭的身世后,是如何从星雾里走出来的。
  怪不得,怪不得她说她一碰到水,就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发抖。
  怪不得,她把自己说成“瘟鸡”、“疯子”……
  “所以宋叶眉笃定了阮胭她不敢跳下水来救她。她只知道她怕水,却没想到阮胭还是跳下去了,不仅跳下去了,还自己开着船把她给送回医院来了。”
  周牧玄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在拿锤子一下往沈劲的胸口处凿一下,发闷的痛,痛得发闷。
  他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
  这两年来,她全心全意地对他好,依赖他,把她所有无处安放的爱全部都全部都寄存在他这里。
  而他却,一点一点把这些给碾碎。
  他不知道她乳糖不耐,不知道她怕水,也不知道所有与她家人朋友有关的一切,更不知道她说的“从来不过生日”真的不是在和她闹脾气。
  他把那堆可笑的生日礼物送给她时,无异于又往她胸口插上一把尖刀。
  每一年,他送她一次生日礼物,就是在往她胸口插上一刀。
  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他还是个人吗!
  他必须要和阮胭解释清楚。
  她可能不会听。
  但他至少,至少要见到她。
  沈劲颤抖着,叫了个代驾,一路开到昨晚方白发给他的酒店地址。
  到了酒店,按电梯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
  电梯开上去,明明只是半分钟的时间,他却觉得,比半辈子都长。
  他深吸一口气,踏出电梯门。
  径直朝0923走过去。
  然而,却在路过那扇敞开的“0920”的大门时,止住了脚步,他看到——
  闻益阳把阮胭圈在冰箱门前,脸色通红,几乎是半抵着她的脸,语气危险:
  “姐姐,你不该打开看的。”
 
 
第19章 不是替身【一更】
  冷白的灯光自上倾泻下来。
  闻益阳的脸由红渐渐发白。眼角那滴泪痣, 黑得像粒尘,不该出现在那张如玉的脸上。
  阮胭甚至不敢看他, 只觉得血管里有无数惊涛骇浪齐齐拍打而过,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在发生那件事后,和他僵持对峙的那个夜晚……
  她伸出手猛地推开他,“益阳,你不是说把张晓兰处理掉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就是我的处理方式。”闻益阳抬眸,黑漆漆地看着她,“姐姐生气了吗?”
  阮胭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我没有,我只是在想,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这条鱼。”
  余光扫过那只装满福尔马林的瓶子。
  鱼身已经被泡得发白,蓝色鱼鳞四处浮在瓶中,一双眼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她甚至不想再称它为“张晓兰”。
  “因为我喜欢它啊。这是姐姐送的鱼, 我想一直把它留在身边。可是姐姐,你是学医的, 你知道的, 生命一旦消逝, 所有的细胞都会跟着一起消失,那些细小的、细小的菌落会一点一点攻陷原本属于生命的城池, 然后将它们一点一点吞噬, 最后, 彻底败落。”
  闻益阳把那只透明的瓶子拿过来, 冰凉苍白的指节覆在上面,把那只裸露的鱼眼睛也一并覆盖。
  “姐姐,这是我唯一能留住它的方法了。我没办法想象它在泥里、或者是下水道里,日益腐烂发臭的样子。于是用了一些科技的手段,这样错了吗?”
  阮胭把手指别在身后,藏着。
  从沈劲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指尖轻微的颤意。
  他再也忍不住,想冲进去,却在抬脚的一瞬间,听到闻益阳问:“难道说,姐姐你喜欢上后来养的那条张晓兰了,就彻底厌弃这条鱼了吗?”
  “不会。”
  阮胭用左边的手握住自己的右手,她已经平静下来了。
  “既然把鱼送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理,当然是你的事情。只是想提醒你,长期接触福尔马林对身体不好,对皮肤和呼吸道都有很大的损伤。”
  “嗯。”闻益阳把瓶子放回冰箱,把冰箱门关上,转身的瞬间,他瞥见门外那双露出来的黑色鞋尖,他扯了扯唇,“所以姐姐这次的‘张晓兰’养得怎么样了?”
  “也死了。鱼龄过大,自然老死的。”阮胭说。
  “有点可惜,我还以为它能陪姐姐一辈子的。”闻益阳单手撑在冰箱门上,唇角的笑意未散去,“所以你这次分手了吗?”
  “嗯。分开了。”
  闻益阳看到门外那只鞋尖往后退了一步,他笑意加深,“为什么呢,是因为不喜欢吗?”
  阮胭没回答。她看了眼他因发烧而微红的耳根,提醒他:
  “你好好休息,去冷冻室里找些冰块出来,用纸巾裹着敷敷脸能稍微退一下烧,太晚了,我要先回去了。”
  “好。”
  闻益阳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叫住她:
  “姐姐,你记住,时间永远是最强大的菌落,能够攻陷任意生命的城池。只有福尔马林,才能永恒地抵御所有的腐败菌类。”
  阮胭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闻益阳站在她身后,没挽留。只是笑,没关系,我可以当你的福尔马林。
  我等得起。
  门啪嗒被关上。
  阮胭没想到一出来,手腕就被人拽住。
  熟悉的松木香气,一浪接一浪地滚过来,像夏天里失去控制的热气,他几乎是用力把她的手腕钳得死死的,“阮胭,说清楚,今晚你和他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最气的是,不是她和那个姓闻的单独出现在一间房里,阮胭不喜欢那个人,他看得出来,他最气的是,他听不懂!
  听不懂他们究竟他妈的在说些什么!
  每个字他都懂,可是连在一起,他们就像是在打暗号一样。
  那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他被隔绝在外……
  “没什么意思,你可不可以把我的手松开。”
  阮胭用力挣,却挣不开,她连对视都不想再和他有,只是无力地看着地上他的影子。
  “弄疼你了吗?”沈劲试着松了点力气,却还是没放。
  然而,仅仅是这句话就让阮胭震惊了。
  他居然学会问她疼不疼了?
  她气极反笑了,“疼倒是不疼,只是不舒服。但我已经习惯了。”
  “什么习惯?”沈劲问她。
  “习惯你总是做一些让我很不舒服的事。”她趁着他手松开的瞬间,立刻把手抽出来。
  她的手抽离掌心的瞬间,他觉得心口仿佛也被人扯了下。
  “比如呢,你说。”
  走廊昏暗,他的侧脸隐在暗里,她看不清他的五官了,她低头看他的影子,嗯,影子不像。
  于是她说:
  “我不想说,我只想和你分手。”
  “别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他顿了顿,把喉头的苦涩压下去。
  “我给你造一个水族馆好不好?在里面你可以养你任何想养的鱼,还有‘张晓兰’,我没有闻益阳那么变态,我把它和它的鱼缸都埋起来了,就埋在你经常看书的那棵树下……”
  “别说了,沈劲。”她打断他,“说实话,说‘分手’这两个字,我觉得已经是在给我们这段感情足够的尊严了。”
  “你真的觉得我们配得上‘分手’两个字吗?你好好想想,这两年来,我们的相处模式,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我们都很清楚,它不正常,不是吗?”
  不正常。
  她竟然用这三个字来形容这两年。
  沈劲闭了闭眼,想到最初时那些和她清热纠缠的日子,想到每年公式化地让向舟送她情人礼的时刻,想到他对她生活习惯一无所知、故意忽略的样子。
  “临江那些榆叶梅是为宋叶眉种的吧;做.爱的时候,总是亲吻我的眼尾;还有把我的照片挂满一整间屋子,却连门也不安,那个角度,正对着你的书房,当你累了,抬头就能看到……”
  “别说了。”沈劲垂下眼,一直紧绷的下颚陡然松下来,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再也无力反驳,“你现在想怎么样?”
  “想结束这种不正常的关系。”
  她这句话说完,走廊上的灯忽地闪了一下,亮了一瞬,把他的脸也照亮。
  那一瞬间,他五官上变幻的失落,被清晰地印刻,让她甚至有那么一丝、一丝的动摇。
  可惜,灯盏只亮了一瞬。
  又熄了。
  “别来找我了,沈劲。”
  她转过身,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沈劲双手紧紧握成拳又松开,“刚刚闻益阳问你,是不是因为不喜欢才分开的,你为什么沉默了。”
  “因为我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才分开的。相反,是因为太喜欢了。”
  说完阮胭就转身,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然后啪地把房门关上,留沈劲一个人在原地。
  因为太喜欢他了才分手。
  太喜欢了。
  所有的血液仿佛沸腾,冲入四肢头脑,他忽然就想抬手给自己一耳光,你他妈的这两年都做了些什么破事儿?
  他深吸一口气,返回到闻益阳的门前,然后用力拍门。
  “闻益阳,开门。”
  厚重的门板终于被打开,闻益阳半倚着门框,“怎么,沈总不回家?”
  “这就是你说的来酒店?”
  沈劲想起白天时,他在电梯里意味深长的话。
  “是啊,来酒店陪姐姐。怎么,沈总连这也要管?我可不是讯科的员工。”
  沈劲紧了紧拳,“你刚刚跟她的话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送你鱼,为什么也取名叫‘张晓兰’?”
  “为什么要送我鱼?”
  闻益阳的嘴角噙着笑。
  “很简单,因为姐姐喜欢我呀。”
  闻益阳话音一落,沈劲的呼吸陡然加重,五指合拢,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握成的拳头狠狠地往他面门上挥去。
  “你打,姐姐就住在隔壁。”闻益阳镇定又平静,眼里一点也没惊惶,一副巴不得他把自己打残,然后转身去跟阮胭告状的模样。
  沈劲猛地吸了一口气,在心底骂了句操,拳头狠狠往闻益阳旁边的门上砸去,“你他妈的离她远点!”
  “沈总还是先出去吧,现在凌晨两点,就你留在我衣服和门上的指纹,和走廊上的监控,你知不知道就算我指控你入室抢劫,我也能稳赢?”
  沈劲松开他,整整衣领子,往外走去,“你敢动她,我就敢弄死你,你信不信?”
  闻益阳笑着把门关上。把这个暴怒中的男人关在门外。
  沈劲还是不放心,走到前台去临时开房,这家酒店就是沈氏旗下的,打个招呼的事而已。“给我把0922开出来。”
  前台:“沈总,0922住人了。”
  “那就0921。”
  “也住人了。”前台查了一下,“0923,0922,0921都住的闻先生。”
  “9楼都住满了,沈总,给您开一间十楼的1020好吗?”
  “……”好,很好。
  闻益阳从0923返回到0921时,看了眼不远处亮着“10”的电梯楼层,笑了下,然后他满意地刷开房间门。
  于是,三个人,一堵墙,一层天花板——
  天花板的上层,沈劲躺在床上。裹紧被子,想象中刚刚捏住她手腕时的余感,促使自己睡过去。
  天花板的下层,闻益阳惬意地靠着墙,听着那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走动声,她在洗澡了,她在刷牙了,她在……
  她在停下来,靠着墙,听这边的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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