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黛平静地对那头道:“你有什么话就现在说吧,节约彼此时间。”
阮澹卓反应了两秒,随即怒道:“你原来醒着啊,还不快回来!在别人家过夜像什么话?你是不是还在生爸爸的气呢?行了,我再买把新的琴给你,赶紧回来,周曜也在家等着你。”
他着重强调“周曜也在”,无比清楚她的软肋。
以前只要提到周曜,阮黛总会服软投降,然后兴冲冲跑回来。
周曜虽然没出声,但显然也是这么想。
他慢条斯理地拿毛巾擦头发,又变回了矜持懒散的模样,一点都不急了。
“哦。”然而阮黛的反应出乎他们的意料,语气平淡如水,一点都不激动,“你叫他从哪来回哪去吧,挂了。”
周曜一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条件反射地伸手抢过手机,张了张口,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嘟嘟”的声响。
她真把电话挂了。
周曜脸色阴晴不定,僵了几秒后,随手将手机还给阮澹卓,然后转身就走。
“我回去了。”他的声音又沉又冷。
阮澹卓连忙道:“黛黛只是在闹脾气,明天她回来了我打电话告诉你!”
“不用。”周曜神色冷淡,头也不回走了,“她回不回来与我无关。”
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没心情陪她作。
反正按以往的套路,她顶多闹个两天,就会忍不住贴回来。
赶也赶不走。
第11章 拉黑删除一条龙
阮黛在医院度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做了个脑部和胸腹部的CT,检查结果确认了她身体没有大碍,就是后脑勺肿了个大包,据说是头皮血肿,医生给她开了点活血化淤的药后,就宣布她可以出院了。
毕竟是小伤,阮黛也不好意思继续霸占病床,在夏莹西的陪同下缴费离开,两人打车回家。
“这次的事多谢了,找个时间请你吃饭。”
上车后,阮黛冲夏莹西笑了下,然后对司机报出夏莹西家的地址,打算先送她回去。
“都认识多少年了,和我客气什么。”夏莹西白了她一眼,“你真的不用我陪你回去吗?你一夜未归,你姨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用,”阮黛懒懒摇头,“迟早要面对的。”
倒不如说她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搬出去。
把夏莹西送回家后,阮黛才让司机拐弯回阮家。
车子停在别墅区门口,未登记车牌的车禁止入内,阮黛便走回去,输入密码开门,看到门口多了几双陌生的运动鞋,颜色鲜艳,款式新潮,一看就是年轻人穿的。
阮黛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根据以往经验,估计又是阮溪带她同学来家里玩了,他们每次来都没好事,上次阮溪居然不经过她同意,带男生进她房间,最后弄得一团糟。
想到这里,阮黛加快脚步来到大厅,还在下面就听到楼上传来一片嬉闹声,阮黛一下就认出了阮溪的声音,尖尖的嗓音尤为刺耳。
好像是从她房间里传出来的……
阮黛脸色沉下去,一言不发上楼,她每次出门前都会锁上房间的门,可阮溪有家里所有房间的钥匙,根本防不住。
她来到二楼,看到自己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不断有笑声传出。
阮黛深吸口气,放轻脚步走过去,离得越近,她们的说话声就越清晰。
包括阮溪在内,一共有三个女生。
走到门口时,阮黛听到其中一个女生问:“阮溪,我们在你姐房间玩会不会不太好,万一她回来看到后生气怎么办?”
“生气就生气,她能拿我怎么样?”阮溪满不在乎,“还有这个房间也不是她的好吧?准确来说归我,我想在哪玩就在哪玩。”
另一个女生问:“她不是你表姐吗?干嘛那么讨厌她啊。”
“谁叫她要住进我家。”阮溪语气嫌弃,“你们别看她现在光鲜,以前可是来自农村呢,那里穷乡僻壤的,到处都是鸡屎牛粪,小时候我爸妈带我去她家过年,屋子里就有一股怪味,跟臭水沟的水似的……”
阮黛在门外听见了,觉得荒唐又可笑。
她住在乡下的那段时期明明就是因为外婆重病瘫痪,家里没有照顾的人,她又不愿离开家乡,妈妈才带着她和爸爸去老家贴身照顾。
而温秋凝远嫁豪门,嫌农村出身的娘家丢脸,把尽孝的义务全都扔给了妈妈,阮溪竟然还好意思提起这件事。
里面的阮溪还没停下:“而且她父母都是土鳖,我生日时送给我一袋蛋糕,用那种黑色塑料袋装着,颜色像屎一样,还说是自己亲手做的,我看着就想吐好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垃圾呢,不过当时碍于我爸妈在场,我只好收下了……”
有女生问:“那你吃了嘛?”
“怎么可能?”阮溪拔高音量,“我一出去就找了个垃圾桶扔了,那种东西我哪吃得下去,恶心吧啦的。”
阮黛脑袋一嗡,心跳几欲停止,想到了很久以前,妈妈为了给表妹准备生日礼物,还没天亮就爬起来做枣糕。
她做的枣糕味道独特,甜而不腻,周围邻居的小孩都超喜欢吃,阮黛记得自己当时抱着妈妈的大腿不停撒娇要吃一块,就一块。
妈妈怎么都不肯,笑得无奈,说这是给妹妹的,你吃了一块,妹妹就少一块,不行。
……
记忆里的甜味逐渐远去,现实中阮溪的嘲笑越来越刺耳,“她真得庆幸她爸妈死了,要不然她这种乡巴佬哪有机会住到大别墅……”
“嘭——!”
房门忽然被重重踹开,在墙上弹了好几下。
房间里的三个女生一愣,齐刷刷望过去,只见阮黛站在门口,高挑纤瘦,长发披散着,巴掌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眸冰冷地看着她们。
空气静了静。
阮溪惊讶地看着她,嘴巴还张着,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阮黛这才看清房间的全景,她们就坐在她的床上,被子床单乱七八糟,衣柜也被翻过,衣服满地都是,像是进了小偷一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阮溪回过神,没有半点心虚,反而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你昨天一晚上没回来,爸爸气着说要好好教训……”
她还没说完,阮黛就冷着脸大步走过去,手揪着她的领子把她从床上甩到地上,阮溪屁股一痛,还没反应过来,迎面一个巴掌落下来,狠狠扇在了她的右脸上。
阮溪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阮黛,“你、你竟敢打我?”
在她的印象里,阮黛一直都是个受气包,毕竟寄人篱下,又喜欢周曜喜欢得要死,无论怎么欺负她,她都敢怒不敢言,连父母都没告过,更别说打人了。
而现在,她不仅打了,还打得光明正大,无所顾忌。
“是你自己嘴贱,怪谁?”阮黛冷笑,手又不客气地朝她左脸扇了一巴掌,干脆利落,速度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阮溪脸上火辣辣的疼,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愤怒地红着眼朝她扑过去,“我要和你拼了!”
可她娇生惯养的,哪里是阮黛对手,阮黛轻松截住她的手腕,同时膝盖往前一抬,重重往她的肚子顶去。
“啊!”阮溪脸色瞬间苍白,疼得弯下腰,终于受不住地哭了起来,大喊:“爸!妈!阮黛她欺负我!”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另外两个女生都看傻了,又不敢直接阻止,慌慌张张跑出房间去喊大人过来。
于是阮澹卓和温秋凝赶来时,就看到宝贝女儿没有形象地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头发乱七八糟,脸颊红肿不堪,红色的巴掌印清晰显眼,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而阮黛在一旁冷眼旁观,衣服整齐地穿在身上,清清爽爽,完好无损,和阮溪形成鲜明对比。
温秋凝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幕,而阮澹卓更是目眦尽裂,气得浑身发抖,“阮黛,你疯了?!”
他失去理智,一个箭步冲到阮黛面前,扬手就要给她一个耳光,然而阮黛眼疾手快,及时把地上的阮溪拉起来挡在面前,啪地一声脆响,阮澹卓的巴掌没收住,直直落在了阮溪脸上,她懵得都忘了哭了,“爸,你……”
阮澹卓僵了僵,表情瞬间变为愧疚,“溪溪,对不起,没事吧?”
他心疼地看着她红肿的脸,转而怒瞪阮黛:“你简直要气死我,我真是白养你到这么大,竟然欺负妹妹!”
“妹妹?你说她是我妹妹?”阮黛故作惊讶睁大眼。
阮澹卓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没疯够是不是?”
“抱歉,其实吧,我昨天出了车祸。”阮黛指了指脑袋上缠着的纱布,弯了半边嘴角,轻飘飘的话语夹带讽刺,“在医院躺了一晚,记性不怎么好,一时想不起她是谁了,看到房间这么乱,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众人这才注意到她头上有纱布,被头发遮住了,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你昨天出车祸了?”温秋凝惊道,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不是在莹西家吗?”
“骗你们的,昨晚我被摩托车撞进医院,叫莹西过来签名而已。”
阮黛轻描淡写说完,然后看向阮澹卓,语出惊人,“对了,姨父,我要退婚。”
“什么?”阮澹卓反应了几秒,暂时按捺住火气,“你好端端说什么呢,你不是最喜欢周曜了吗?”
“我失忆把他忘了,不喜欢了。”
“你在和我开玩笑?”阮澹卓匪夷所思。
“我认真的。”阮黛表情平静,“我要退婚。”
“不可能!”阮澹卓神色冷厉,“这婚你必须得结,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们一家收养你,你早就被送去孤儿院了,你别给我忘恩负义。”
“孤儿院?不见得吧。”阮黛笑了笑,“我父母好歹算是烈士,国家给的抚恤金有160万,当初没有你们我也能活得很好,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笔钱还我?”
阮澹卓呵了一声,“你不是失忆了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阮黛耸肩,“就这事我记得特别清楚。”
她说着,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上面详细记录着她在阮家的开销,每一笔钱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也不白吃白喝你们的,扣掉这些年的生活费学费,还有平时的饭菜伙食水电煤气费,再算上房租,我的个人开销只有79243元,给你凑个整,你只要还我152万就好了。”
空气寂静无声,阮澹卓没想到她竟敢当众和他撕破脸,还把账算得这么清楚,脸色一时难看至极。
“黛黛,你冷静一点……”温秋凝又想做老好人。
阮黛微笑打断:“姨妈,你现在能不能和你女儿欺负我时一样,闭上你的嘴呢?”
温秋凝哑然,觉得阮黛变了,以前的她温顺,乖巧,有礼貌,什么事都听他们安排,从来没有反抗过。
现在她像是变了个人,明明笑容看着还和以前一样乖,却暗中带刺,犹如生长在黑夜里的玫瑰,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得满手是血。
“……你以为我很稀罕你父母那点钱?”阮澹卓许久才道,脑袋慢慢冷静下来,“钱我迟早会给你,前提是你必须和周曜结婚,否则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说完,他就气冲冲地甩袖走了,连自己原本来干什么的都忘了。
“溪溪,我们走吧。”温秋凝叹了口气,扶起地上的阮溪。
“妈,她打我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阮溪不可置信地叫。
“谁叫你先在人家房间里胡闹。”温秋凝被阮黛看得有些不自在,快速将她拉走,“好了,快走吧。”
等人都散去后,阮黛才卸下伪装,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刚刚头一直在疼,还好坚持住没露馅。
她把门锁上,然后走到床边坐下,拿出充电器给昨天摔黑屏的手机充电。
线连上后,手机屏幕一亮,自动开机。
看起来没坏。
阮黛开始在网上百度——【如何拿回被亲戚抢走的父母遗产】
*
周家大宅。
周曜有些心不在焉地靠在床头玩手机,手指总是无意识地点开微信,看阮黛有没有来信息。
可无论看多少遍,他们最后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不,准确来说是阮黛单方面的问候。
【周曜哥,别熬夜太晚,对身体不好,早点睡鸭,晚安安。】
这样的话她几乎每天都会发。
他一般都懒得看,可现在她突然不发了,他竟有种少了点什么的感觉。
周曜眸色晦暗。
而且自从昨晚后,她到现在都没来找过他,已经超出了正常时间范围内。
难道她还在生气?
他看着和阮黛的聊天框,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缓缓开始打字,难得主动发微信过去。
【限你在十分钟内回复。】
发完后,周曜便开始等待她的消息。
毕竟昨晚是他有错在先误会了她,他还没有道歉。
如果她回复了,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他勉强可以满足她一个要求。
周曜静静等待,几乎每过一分钟看一次微信,从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而阮黛的微信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她没看到吗?
周曜拧了下眉,又发了条微信过去:【在?】
几乎在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系统提示框就弹了出来——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周曜:“……?”
她竟然把他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