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正是沈容华的外祖家,也是京中的高门世家。
他要是能搭理你算我输,沈明姝淡定地在心中想。
666号围观了全程,好奇地道:“宿主就不想问问她同小郎君有什么瓜葛吗?”
明明它能检测到宿主对那小郎君的好感值极高,应该很在乎他才对。
“不用问,没瓜葛。”沈明姝语气甚是笃定。
不等666号再次发问,她很不满地道:“我就要考试了,你还抓着我聊这些……”
“我看你别当学习系统了,改行八卦系统好了。”
666号:???
666号在虚无空间晃荡了无数年,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好不容易绑定上了一个宿主,难免话有点多。
被明姝怼了后,它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直接了当地布置了任务。
学官进入厅堂,电子音也随之响起,“滴!支线任务:获得入学测验第一名。”
沈明姝:???
“你是不是故意的?”沈明姝委屈控诉,“我这是裸考!你让我考第一名?”
这现实吗?
666号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并不搭理她。
宋学官看着约莫四十岁,胡须稀疏,身量不高,他在讲台处落座后,目光在堂内扫视了一圈,皱着眉头道:“怎么来了这么多女子?”
堂内总共十九人,里面有八人是女子。
纵然面露不满,他还是挥手示意身边书童,给众人分发考试题目,每人分得三枚写着题目的竹简,两张作答用的纸张。
“在答纸上抄题作答,一个时辰后交卷。”宋学官手摁着额角,闭目吩咐。
席位上已经备好了笔墨砚,墨汁都是磨好了的。
沈明姝捧着三根竹简,诚恳地拜了一拜后,才从中取了一根。
任意默写一篇十三经内的篇目。
看到这题目,她松了口气,很好,三分之一的分数稳了。
她先前书法欠佳,抄写《礼记》抄出了不少废稿,单是第一篇《曲礼》就抄了十几遍。
她提笔沾墨,信心满满地落笔默写。
666号分出一抹心神去看,吃惊地发现,她的笔迹和先前已经判若两字。
现在纸上这字,虽还称不上娟秀,但方方正正的,叫人能轻松辨认出字形。
能在数日间有这么大的进步,可见明姝是下了苦功夫的。
666号深感自豪,能让一条咸鱼在短时间内变得这么勤奋,还是“自愿”的那种,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它666号业务能力拔尖啊!
沈明姝若是知晓666号此刻的想法,必定是要赠它呵呵二字的。
她写得很专注,脑海里背一句,手上便默一句,《曲礼》篇目很长,她抄的时候都要花半个时辰,默起来就更慢了。
好在上回她开启了记忆锻炼课后,为了赚成长点,学习过两次。
课程里面讲述的一些记忆方法很好使,让她背东西记得很牢靠,这一回的默写也颇为顺当,中途少有出现卡壳。
可就算是这样,默写完《曲礼》全篇,也花了近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留给她做另外两道题的时间不多了。
这题量和考试时间明显不匹配啊!
沈明姝自觉已经算动作快的了,可就算是这样,想要答完三道题也并不可能……
她不由偏头去看向四周,其他人大多面色平静,偶有抓耳挠腮的,却并不像是因为担心时间不够。
“不要东张西望。”
讲台上的宋学官仍是闭眼的状态,却像是能看见明姝的举动。
沈明姝神色凝重,额角渗出汗来,顾不得多想,将剩下两枚竹简一齐看了——‘简述十三经。’、‘择一诗经篇目,述己所悟。’
这两道题她都能答上一些,可剩下的时间明显不够答完的。
她稍加思索,便迅速提笔开始写。
不管怎么说,总要尽力试试,能多写些就多些分数。
约莫一刻钟后,讲台上的宋学官睁开眼睛,声音低沉却具有穿透性:“停笔,下考。”
还是没写完……沈明姝失落地放下笔,旋即便有书童将竹简和答纸一同收走。
待书童们收齐答卷后,宋学官的目光再次在堂中众学子身上扫过,在落在明姝身上的时候,她明显察觉到不善的情绪。
显而易见,宋学官不喜欢她。
沉寂片刻,宋学官才悠悠开口:“你们能坐在这考试,就都是要入太学读书的……”
“太学是读圣贤书、沐先哲礼的地方,你们中的一些人,可不要把歪风邪气带进来了,污了这片清净。”
说到最后,宋学官语气严厉,目光却盯着场上女子。
看来不止是讨厌她,这堂中女子他都不喜欢。
宋学官话语毫不客气,几乎是直接在警示堂中的女学子,全然不顾她们大都是权贵千金,家世不凡。
他又简单说了几句事项后,便让众人都回家等成绩,之后会依据成绩将新学子分入不同层次的书斋。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沈明姝直接将“我不高兴”写在了脸上,沈容华虽然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可那笑意不达眼底,心情估计也是不好的。
由此,两人并未搭话。
沈明姝还在回想刚才的考试,为那本可以拿到却错失的分数可惜。
“原本我是有希望拿高分的。”她委屈地和666号抱怨,“我就应该看完所有题后再答。”
太久没经历过考试,她连基本的应试技巧都忘了。
这下好了,三道题只答完了一道,剩下两道就写了个开头。
这次的支线任务肯定失败了。
她回想起宋学官看向她时不屑的眼神和他对女子的轻视,心里更觉得堵得慌,她语气闷闷的:“我不喜欢那个学官。”
第5章 不是玩伴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沈明姝在沈容华后下的马车。
令她意外的是,沈容华不知怎的,凑过来拉住她胳膊,要同她一起走,俨然一副和她姐妹情深的模样。
走了几步,沈容华突然掩嘴轻笑:“明姝莫要耷拉着脸了,不就是没考好吗,日后在太学好好学习就是了。”
难得沈容华会出言安慰她,沈明姝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道雄厚男声:“明姝此番没有考好吗?”
只见承嘉侯正迎面走来,“恰巧”听见了沈容华的话,瞬间皱起了眉毛。
安慰个鬼,她就知道……
明姝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容华就抢着道:“爹爹也不要责怪明姝了,我当时就坐在她边上,考试的时候明姝急得都出汗了,可见也是用心去作答了,这一次考试没考好,也算不得什么……”
“对吧,明姝。”
沈容华朝她笑得温柔,像是真心关切妹妹的好姐姐。
沈明姝: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点点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地看着承嘉侯:“姐姐说的对,明姝这次没考好……”
闻言,沈容华嘴角笑意更甚。
“这次肯定拿不到头名了。”明姝低着头,一副伤心的样子。
沈容华的笑意瞬间凝住。
“拿不到头名就不能给侯府争光,明姝真的好没用。”她手攒成小拳头,在眼圈处作抹泪状。
沈容华:???你在说什么鬼话?
她坐在沈明姝身边可是看到了的,她后面急得小脸通红,明显就是做不完题目了……
而她三道题做完时间都还有剩,虽然自觉答得不算太好,但肯定比沈明姝题目都没做完的要好。
题目都没做完,沈明姝居然有脸这说要拿头名,这小丫头脸皮还挺厚?
真当她不会在爹爹面前说出实情?
可承嘉侯已经走过去摸着明姝的头轻声安抚:“明姝还这么小,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侯府争光。”
“乖,不哭了……”
沈容华:……她这还真不好说。
她先前那暗贬的话还可以被认为是关心妹妹,可若在这个时候指出明姝“撒谎”的事,就容易被认为是故意在侯爷面前抹黑明姝,失了作为长姐的风度。
承嘉侯虽然直男了点,但也不是傻子,她的小心思肯定会被看出来。
况且,承嘉侯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她们在太学的成绩,他在意的,始终是那公主伴读的位置,那才是能给侯府带来光耀的东西……
沈容华自认为看得明白了,于是收敛了不平的心思,轻笑着补充道:“爹爹说的是,我们姐妹去太学,又不真正是为了学习,成绩什么的并不重要,明姝若成为公主伴读了,也算是为侯府争光。”
承嘉侯朝她投来赞许的目光,显然是认同她说的话。
可沈明姝闻言却抬起头,认真地道:“去太学,当然是为了学习呀,姐姐方才不是还说,我这次没考好不要紧,日后好好学习就是了……”
她睁着一双泪濛濛的大眼睛,歪了下脑袋,似乎很困惑:“可姐姐现在又说,去太学不是为了学习,所以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沈容华的笑容一下凝滞,她当然是抱着第二种想法,先前那话,不过是为了揭示明姝没考好而顺带的托词。
女子不能参加科举,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
可要让她在明姝面前说自己去太学并不是为了学习,就只是为了成为公主伴读,无形中好像就矮了明姝一头。
况且,沈容华脑海中不知怎的,突然浮现了宋学官先前的话——“太学是读圣贤书、沐先哲礼的地方”,心中某个地方恍若被重重敲了一下,这话就更说不出口了。
“不管姐姐怎么想的,我去太学就是为了学习。”
沈明姝个子矮矮的,扎着女童的花苞头,眼睫上还挂着泪珠,说出来的话却莫名铿锵有力。
“自然是要学习的。”瞧见长女面色不好,承嘉侯笑着打圆场,“只是若能同公主们相处好,也是极好的。”
沈明姝疑惑地眨眨眼:“可是,只要和公主关系好就能当上伴读吗?”
“那是自然……”承嘉侯话音刚出口,自己就怔愣住了。
“可若要真是给公主找玩伴,宫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宫女和侍从,为什么还要选伴读去陪公主玩?”
像是为了缓解先前的尴尬,沈容华哧哧一笑,柔声道:“三妹妹说笑,那些宫女的身份怎么能和公主伴读比?”
“是啊。”沈明姝点点头,目光灼灼,“既然不是去做宫女,那为何想的都是做宫女做的事?”
这话直接堵得沈容华哑口无言。
沈明姝又将目光转向承嘉侯:“明姝知道,爹爹想要我们当公主伴读,是为了我们好,可若是成为公主伴读只需要同公主处好关系,那皇上为何要先让我们都入太学呢?”
“直接定下人选不就行了吗?”
承嘉侯看着自己面容稚嫩却言语振振的三女儿,目光复杂。
“就算是爹爹您想给明姝找个伴,也会更青睐品学兼优、才情出众的吧……”
“便宜爹:不,我只想要让你找权势出众的。”666号接着她的话在一边吐槽。
听了明姝这话,承嘉侯摸了摸鼻子,面露几分心虚,他原本是赞同长女的话的,可听了幼女所说的,也觉得有道理,于是温声道:“明姝说的没错,你能这么想,爹爹很欣慰。”
他又见长女露出失神的表情,又出声安抚长女:“容华也是爹的好女儿。”
承嘉侯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沈明姝和沈容华:“你们谁当上公主伴读,爹都高兴。”
绕来绕去还是离不开当公主伴读的话,便宜爹不愧是便宜爹。
闻言,沈明姝和沈容华难得观点一致,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打出呵呵二字。
*
太学,清音阁。
“老师。”小少年朝着桌案后的老者叉手行礼。
“嘉言来了。”江渝年将手中卷宗放下,语气很和蔼:“坐到这边来。”
谢嘉言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他理了理衣摆,在江渝年身侧屈膝坐下。
江渝年将一沓答纸递给他:“这是今日入学学子测验的卷子,你先看看,大致估个等第。”
说着,他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这成绩要得急,今日就要下来,及时传到各家府邸处,还得麻烦你帮老头子看看。”
“老师言重了。”谢嘉言低敛着眉眼,已经在翻那沓答卷,“相比撰抄文书,嘉言更愿意被老师在这种事上麻烦。”
江渝年想起上回让他帮忙做的繁重公务,脸不红心不跳,嘿嘿笑了两声:“嘉言做事,老头子放心。”
“既然要的这么急,怎么不喊其他学官一起帮着看?”谢嘉言将一沓答卷大致翻完,疑惑道。
“那群老家伙你也是知道的。”江渝年摇摇头,“学识是有,可小心思却不少,这次的学子关系颇大,要足够公正才是。”
江渝年说的隐晦,谢嘉言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再联想到答卷里面晃过的簪花小字,便知道这关系的是什么事了。
阁内一派寂静,只听得纸张哗啦翻页的声音。
突然,江渝年讶然出声:“这份答卷……”
上下翻看时,江渝年的神色也在不断变化,半晌他叹息一声:“怎么出了这种意外。”
谢嘉言接过那答纸,却瞬间蹙起眉头。
无它,只是这字着实丑了些,斗大一个,却还方方正正列在一起,就像整齐码着的箱笼,看着笨拙又滑稽。
然在读完第一行字后,谢嘉言才明白过来江渝年所说的意外是什么。
“毋不敬,严若思,安定辞,安民哉。”他喃喃念出那文字,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