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卖完惨后,她好像漏了一段台词没说完!
沈玉柔背过身长长叹了口气,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才又挤出几滴眼泪,转过身来同明姝幽幽地道:“三妹妹……我实话和你说吧……”
“嗯?”明姝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望着她,一副傻白甜的模样。
“我……”沈玉柔提起一口气,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就这?见她酝酿那么久,明姝原本很是期待她要说的话,谁想她就说了这么句话,顿时有些不得劲。
可还是勉强配合沈玉柔,做出一副惊讶模样。
“所以,我喜欢三妹妹能助我一臂之力,让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沈玉柔接着开始摇晃明姝的手臂,一副恳求的模样。
明姝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然后小声道:“三姐姐喜欢的人……是三皇子?”
“没错……当然不是!”沈玉柔险些说错话,连忙矢口否认。
不是三皇子?这倒让明姝有些惊讶。
她在记忆里搜索着,思索着还有谁有可能被她二姐看中。
她脑中骤然想到某个场景——那日她和谢嘉言去临湘楼,偶遇了三皇子的修罗场,那日沈玉柔是和谁在一起来着?
好像是那辽国六皇子。
不过这都过去那么久了,那辽国六皇子定然早就回国了。
那她二姐喜欢的这人,难不成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新认识的?
正在明姝思索的时候,沈玉柔公布了答案。
她哭唧唧地道:“我想求一求三妹妹,替我去求一求谢世子,让他去求一求皇上,放六皇子回国吧……”
沈玉柔这一连串“求一求”听得明姝脑子绕圈,可她还算是捕捉到了关键人物:她喜欢的那人还真是六皇子!
而这话里所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很大。
——六皇子至今还未归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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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书房。
承嘉侯坐于桌案后,面色黑如锅底,用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看着面前人。
而苏延慢悠悠地用茶盖拨弄着茶水上浮着的叶须,温润面色上是和煦笑容,一身玄衣更是衬得他肤白如净玉,仿佛是哪个高门贵族的公子。
可若真是如此,承嘉侯此时也不会动气了。
苏延底细如何他是最清楚不过了,一个破落户出身,除开身上那点才学,没什么能让他瞧得上的。
可偏偏现在,他却被这么个玩意拿捏住了。
他望向苏延的眼眸里带着隐隐怒色,面上却还得笑呵呵地道:“苏侄儿莫生气,咱们慢慢说、慢慢说。”
他如此放低了姿态,可苏延却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地道:“我劝侯爷莫要想着用什么话术哄骗我,那人证物证我都有,只要我愿意,一个时辰后这桩事就会传到镇远将军府里,到时候后果如何,侯爷也不用我来提醒吧?”
听得他那不由分说的语气,承嘉侯面皮上的笑意僵住,而后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道:“苏侄儿何至于此,万事都好商量,可千万莫要冲动啊。”
苏延似笑非笑:“我可不就是在和您商量吗?”
他注视着承嘉侯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那我要娶明姝,您是应还是不应?”
承嘉侯被那森冷目光看得要冒出冷汗来,可在听见那言语直接的询问后,却还是下意识地道:“这当然……”
在苏延目光威压下,他下意识吞下了“不行”二字。
承嘉侯抬起袖子揩了把冷汗,心中暗暗叫苦:
明明该是个未经甚事的少年郎,可他这目光怎的这般吓人,倒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悍匪一般。
想到把柄还在苏延手上,承嘉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尬笑:“苏侄儿如此的英才,想要做我的女婿我当然是愿意的,可你和明姝实在是不合适啊……”
说着,他硬着头皮编瞎话:“明姝已经有相看中的人家了,总不好违了协定……不过若是苏侄儿真心想要做承嘉侯府的女婿,那娶容华也是一样的……”
见苏延目光变得森然,他赶忙补充:“不然娶玉柔也好……我让她记在夫人名下,便也算嫡女,绝不折辱了贤侄……”
承嘉侯也是被逼急了,什么好话瞎话都往外说,只想先稳住面前这人。
而苏延只是冷冷一笑:“沈容华……”
他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承嘉侯,嗤笑地道:“你可知道告知我这桩事的人是谁吗?”
“就这样,你还觉得自己能拿捏住你那大女儿?”
见承嘉侯大变的神色,苏延只觉得无趣。
这可真是肮脏至极的一家……
家主阴毒怯懦,身无长物,却任性妄为,只因自己喜好便谋害了原配夫人的性命。
而更有趣的是,那原配的女儿,在知道这件事后的第一做法不是为生母求一个公道,而是拿这作为筹码,来谋划自己的婚事,来讨好那骨子里就是烂的父亲……
何其可笑!
瞧着是一团锦绣富贵,可却金玉之内,全是败絮。
苏延的目光在书房里那精致华贵的摆件上挪过,而后落在了自己修长净白的手掌上。
说起来……他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他们呢?
他自己也不是一样肮脏,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却还想着去沾染纯净无暇的她……
愈是身处黑暗中的人,便越珍惜、越想要去触碰那难得的一朵光。
苏延暗自攥紧了拳头……所以,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见承嘉侯铁青着一张脸,绞尽脑汁在思虑对策的模样,他摇摇头,只觉得可笑
“至于你说的那已经为明姝相看好的人家……”他站起身,手上仍捧着那盏茶水,“你便直接告诉我,是哪一家……”
明明他的语气很是平静,面色也很是淡然,可承嘉侯却听得身上冷飕飕的。
本来就是拿来框他的瞎话,承嘉侯支吾了几声,自然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苏延了然:“即使如此,那我和明姝的亲事你便尽早安排……半月之内,你若不开始安排,就别怪我将你杀妻的证据送到镇远将军府了……”
望着苏延潇洒的背影,承嘉侯又气又急,口不择言地道:“若是我出了事,定然是要牵连到整个候府的。”
“到时候侯府没了,连带着她明姝都要什么都不是!”
他色厉内荏地吼出这句话,希冀于苏延对明姝的看重能让他扳回一局。
却不想那人慢悠悠地回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那岂不是正好。”
苏延勾唇一笑:“若是侯府没了,我要娶明姝不是更容易。”
“你!”承嘉侯手捂着胸口,怒极之下几乎要晕眩过去,心中涌起浓浓的杀意。
而苏延像是能读到他的心声,嘴角噙着笑,手掌用力,竟将手上的茶盏生生捏碎。
茶水淋了他满手,混着他手上被割破伤口溢出的鲜血一同流下,看着甚是骇人。
而苏延却只是随意地将手上残余的碎片和残渣抖落在地,而后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承嘉侯:“我劝侯爷莫要想着动我。”
“侯爷也知道,我是破落户出身,若没点傍身的技艺,又如何能长大这么大。”
“况且。”他唇角上翘,“我若是发起疯来,指不定侯爷见了都要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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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明姝连哄带骗,总算是把事情扯清楚了。
在他们一行人刚刚南下不久,景帝便同辽国国君展开了交涉。
而交涉的最后结果,便是六皇子留在了京城中“交流学习”。
名义上是交流学习,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就是留为质子的意思。
而沈玉柔早就和那六皇子互有情意了,原本以为六皇子将要离开,这只能是一段戛然而止的巧遇。
可却不想天公作美,竟让他们多出来这么多相处的时间。
——以上,都来自于沈玉柔的叙述。
明姝看着说得满脸春.色的沈玉柔,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六皇子一看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他被迫留在大庆能高兴就怪了。
只怕心中早已经恨得不行。
怎么可能如沈玉柔所叙述的那般多情温柔。
而他那么做的原因明姝也算是一并知晓了。
敢情沈玉柔这傻白甜,真以为两人是“真爱”,见六皇子在京中境遇不好,便时常支出大笔银钱替他打点。
财物来源自然就是她的那些铺子。
——也难怪承嘉侯要收管那些铺子了,若是叫皇上知道,沈玉柔总是拿大笔钱财去“救济”那辽国皇子,只怕整个侯府都要被迁怒。
承嘉侯再蠢,也不会蠢到连这个都看不懂,因此定然是不会任沈玉柔乱来的。
后面急着将她嫁出去,恐怕也是打着赶紧息事宁人、断了她和六皇子那层关系的意思。
看着眼前神情愤愤、自觉很委屈的沈玉柔,明姝简直恨不得去掰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塞的是棉花还是稻草。
六皇子可是敌国皇子,她作为大庆子民,做出这种帮扶外人之事,还有这么大笔的银钱交易,若是严重些来算,扣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也不算重。
若是三皇子晓得他们一同办的铺子被沈玉柔霍霍成这样,还有可能因此被皇上迁怒,恐怕要气得呕血吧。
这般想着,明姝没好气地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先前不是和三皇子打得火热吗?那为何你不索性去求三皇子,让他去给六皇子求情啊!”
明姝说这话原本只是想嘲讽她,却不想沈玉柔真的听进去了。
她皱着柳眉思考了一会,摇摇头,摆出一副高洁傲岸的模样:“不行,我既然已经选择了六郎,就该和三皇子断得干净。”
说着,她轻叹一口气,满面愁容:“况且,哪怕这事真的成了,六郎若是知道他是受了三皇子的恩才得以归返回,只怕要觉得自己没用,竟然需要我去求别的男人……”
“我不能让六郎受此心劫。”
明姝:……
她现在可以确认了,沈玉柔脑子里应该既不是棉花也不是稻草。
她脑子里肯定都是水!
还是一摇就会晃荡的那种。
第99章
明姝原本想点醒她两句, 可转念一想,罢了罢了,和傻白甜有啥好解释的。
于是便顺着她的话嗯了几声:“二姐说的对, 六皇子那样富有雄才的人,定然是自尊心极强的, 怎么能受这种屈辱!不过……”
明姝话锋一转:“二姐姐既是为六皇子着想, 就不该补贴那么多银钱给他……你想想, 他那等高傲的人,若是要靠一个女子才能在京城安然度日, 心里指不定多憋屈呢。”
她一脸担心地看着沈玉柔:“更何况,若是他日后发达了,想起来这一段时日,指不定还要迁怒于你……我也不是质疑那六皇子的为人,只是我实在是担心二姐姐你……”
明姝这一番话说的甚是情真意切。
沈玉柔只听前半段还不以为然, 只当明姝和那些古人一样迂腐, 可在听完整段话后却是心里一咯噔。
别的她没见识过, 可关于凤凰男的事例却没少听过。
那些男子靠着妻子扶持起家,后来功成名就了, 便将那段受“救济”的岁月视作耻辱,连带着对妻子心存怨怼。
她先前是被六皇子的温言细语哄住了,又有他的皇子滤镜在,才没往这方面想。
可经明姝这么一说,她才发现好像是这么个理……
六皇子作为质子被困在京城,等同于是辽国的弃子,往后如何还很难说, 她现在可不就是在“扶贫”吗!
见她神色变动,明姝继续哄她:“二姐姐, 一个有抱负有责任感的男子,他并不需要来自自己爱人的钱财或其他方面的支持,他需要的是感情上的陪伴啊!”
明姝用诱导性的语气道:“六皇子和你相处的时候,是不是常常提起他有很多难处,说手头是如何如何困窘,说他在京城遇到了不少糟心事?”
沈玉柔回忆了一下,发觉六皇子确实是常和她说起这些事,于是忐忑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一提起境遇窘迫的事,你就支给他银钱……他一说起自己待在京城过得不好,你就想法子替他打点,想帮助他归国?”
见沈玉柔仍然点头,明姝摇头道:“二姐姐你这就是会错了六皇子的意啊!他和你说这些,哪里是想要你去替他操劳奔波……”
明·胡说八道·姝一本正经地道:“这种时候他需要的只是你的安慰和拥抱啊!”
“你拿钱给他,或者替他求人,他若是知道了,心底肯定觉得自己没用,指不定多难过呢!”
明姝一边回忆自己曾看过的狗血台词,一边握着沈玉柔的手,神情真诚地道:“你们的爱情如此纯真无暇,你怎么能拿钱财玷污它呢!爱情可是无价的!”
沈玉柔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却觉得明姝的话说的很有道理。
心里很是感慨,圣母就是圣母,明明自己和她的关系那么一般,她却还是这般认真地为自己考虑。
沈玉柔这般想着,心里暗自决定,等她日后发达了,定然是要漏点好处给沈明姝的。
一切原本该很和谐。
可待她离开小院后,才猛然想起来,她今天不是过来同沈明姝拉关系,让她帮自己去说好话,叫六皇子能尽早归国的吗!
但刚表露了这一想法,就被沈明姝一通忽悠,全然忘记了原本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