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温飞快下马,大步上前,拉起杨朝炎和郑新,又对那些十率卫们喊道:“各位快快请起。”
看着这些早已被解散的东宫旧部,沈烬温鼻腔内一阵酸涩,他回头看杨朝炎:“他们……都是你找来的?”
杨朝炎道:“他们一听要为太子殿下报仇,二话不说就跟我来了。”
原来杨朝炎给他传信后,也给他召集的这些东宫旧部们传了信,让他们在城外接应,以防万一。他却一直在城中蛰伏中,暗中解决了好几个准备进都护府送信的人。
沈齐佑的人既然来了,沈烬温势必会暴露,他见郑新同沈烬温一起出现,得知他是沈烬温的人,便亮了身份,让郑新先来城外与十率卫汇合后伺机而动,而自己则一直在暗中护送着沈烬温出城。
有了十率卫的护送,沈烬温很快到了陇右南边,然过界的时候,发现守卫比来的时候多了几倍的兵力,看来是安西都护府下了命令,想要将他们困在陇右。
虽然十率卫勇猛彪悍,但人数却不足五十,硬闯肯定不行。
最后还是杨朝炎用他的人/皮面具给沈烬温和孟娉婷易了容,又花钱找人买了一队商户,让他们二人先混进商队里出了关,他们再想其他办法出关。
沈烬温出关后,带着孟娉婷快马加鞭的赶回到了长安城。
他们到达明德门南门时,天色已黑,城门紧闭。
二人立马停在城门前,城楼上守卫喝问:“楼下何人?”
沈烬温亮出腰牌:“昭王,沈烬温。”
半晌过后,城门打开了一半,两溜守卫跑了出来,为首的那位一眼认出了沈烬温,连腰牌也不查验了,忙行礼道:“原来是昭王殿下,怎么此时才回城?”
守卫有守卫的例行公事,不管是谁,深夜入城,必须问明缘由。
沈烬温道:“外出查案,路上耽搁了,回来晚了。”
守卫知道沈烬温是金吾卫将军,时常会出长安办案,加上除两骑外,并无他人,便放心大胆地放他们入城了。
入城后,沈烬温带着孟娉婷沿着朱雀大道直奔宫门。
刚过四坊,就被正前方的一对人马给堵住了。
二人紧急勒马停下。
看见为首马背上熟悉的人影时,孟娉婷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沈齐佑!
第63章
沈齐佑远远喊道:“六弟, 你终于回来了,为兄在此,恭候已久了。”
沈烬温眯眼:“既知我已回来, 就该知道有些事情,你根本瞒不住。”
“的确瞒不住了。”沈齐佑低头笑了两声, 然后抬头, 一脸嚣张道,“所以我也不想瞒了。”
沈烬温皱眉。
沈齐佑如此狂傲, 难不成是都中已经被他控制住了?但若控制住了,他也没必要亲自出来拦截自己才对。
正思索着, 便听见沈齐佑冲孟娉婷喊:“孟娉婷,你过来。”
孟娉婷冷着脸纠正:“我叫孟清浅。”
沈齐佑冷幽幽地看着她:“看来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你杀我亲人, 灭我满门, 还利用我替你为非作歹。”孟娉婷目眦尽裂道, “沈齐佑,你好狠!”
“狠?”沈齐佑嘲讽地挑了下眉:“狠是这个世道的生存法则, 不狠我也不能活到今日, 孟娉婷, 你莫要恨我。”
孟娉婷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生啖你的肉!”
“呵,”沈齐佑冷笑了一声,不疾不徐道, “这么恨我, 看来,你弟弟你也不想要了。”
话落,从他身后走出来走出来一个两个人,一大一小, 大的是天清师太,小的是……
“延弟!”孟娉婷翻身下马就要冲过去。
沈烬温连忙跟着跳下马,在后面拽住她:“浅浅,别过去,小心有诈!”
孟娉婷顿住,看着天清师太牵着的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被天清师太牵着的少年和她的延弟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就是上次她在保唐寺遇见的那个,只是此刻眼神有些呆滞,像个傀儡般毫无生气。
沈齐佑:“有没有诈,让她自己认认不就知道了嘛。”
说完,沈齐佑打了个响指。
天清师太立即竖掌,也不知道对着孟杰延念了什么。
下一瞬,孟杰延整个人恍若大梦初醒,瞳仁迅速收缩,他先是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直到看见正前方的孟娉婷,眸心一颤,就要冲孟娉婷跑过来,一边大喊着:“阿姊,有人要杀我们!”
“延弟!”
是延弟,甫一开口她就确定就是她的延弟,她的延弟竟然还活着。
天清师太立马将孟杰延抓了回来,并从后面勒住了孟杰延的脖子。
孟杰延抱着天清师太的手站都站不稳了,双眼直翻白眼,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无比。
孟娉婷急的忙冲沈齐佑大喊:“你想怎样?”
沈齐佑笑着说:“好办。”
他眸光一转,阴沉沉地落在沈烬温的脸上,勾唇:“沈烬温的命……同你弟弟的命,你选一个。”
孟娉婷气地浑身发抖,毫不犹豫地吼道:“不可能!”
“不可能?”沈齐佑阴测测地问,“不可能什么,你最好说清楚,不然一时误杀了人,你可别后悔。”
“……”
孟娉婷不说话了,她绝望又自责地看着延弟,泪流满面地跪下大哭了起来。
是她没用,连她唯一的亲人都保不住。
孟杰延的白眼越翻越上,脸色已经开始变成了紫色。
这时,沈烬温忽然走到孟娉婷身旁,弯腰拍了拍她的肩膀。
孟娉婷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见沈烬温冲她温柔一笑,道,“放心,有我在。”孟娉婷心里忽然一抖,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沈齐佑直身对沈齐佑说:“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会放过他们姐弟俩。”
孟娉婷陡然间明白了沈烬温想要干什么,她忙冲沈烬温摇头。
沈齐佑高坐在马背上,死死地盯着沈烬温笑着道:“那是自然,我不仅不会杀他们,还会让他们好好地活着看我是如何登上九五之尊的。”
“但愿你说话算话!”说完,他低头看了地上的孟娉婷一眼,冲她绝然一笑,随后迅速从身上拔出匕首对着自绝的胸口举了起来。
“不要!”
孟娉婷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双腿抖的厉害,怎么都爬不起来。
“唔!”
下一瞬,利刃的寒芒一闪而过晃花了孟娉婷的眼,瞬间淹没在沈烬温的胸口里,沈烬温捂住胸口,后退了几步,他手里都是血,开始一点点地往后倒去。
嘭!
孟娉婷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恢复反应,她发疯似的快速跪爬到沈烬温身旁,双手抖地不敢去抱沈烬温。
“六郎!六郎!”
沈烬温再也没有回应她。
“六郎!”孟娉婷歇斯底里地扑到沈烬温的身上,死命地摇他,摇着摇着,她的目光忽然顿了一下。
这时,沈齐佑对旁边的人吩咐道:“过去看看,人断气了没有?”
那人领命,慢慢走了过来。
孟娉婷趴在沈烬温的身上哭地痛不欲生,“六郎!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这时,街头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有人在冲这边大喊:“是谁在那边?!”
有人喊:“不好,巡街武侯来了!”
沈齐佑冲那个准备上来察看沈烬温死活的人扬了扬下巴,命令道:“还不快把她给拉过来!”
那人迅速上来拉走孟娉婷,孟娉婷还在泪流满面地朝沈烬温伸手喊:“六郎……”
天清师太看不下去了,几步冲过来,一掌砍晕了孟娉婷,那人扛着昏迷的孟娉婷飞快上马,随着沈齐佑迅速消失在夜色里了。
*
孟娉婷被沈齐佑带回宁王府后,就被关在一个屋子里,外面有不良人守着。
不吃不喝不睡了三天三夜后,沈齐佑终于来了。
看着食案上丝毫未动的饭菜,沈齐佑不悦道:“听说,你竟然绝食?”
“……”
孟娉婷转身背对着他,不说话。
沈齐佑上前拉她转身,攫住她的下颌野蛮地抬起:“你在求死?”
孟娉婷红着一双核桃眼,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就是不说话。
沈齐佑逼近,脸皮因为愤怒变得扭曲:“你果然对沈烬温假戏真做了,看来还用情至深!”
孟娉婷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是又怎么样?”
沈齐佑冷笑着点头:“好,很好,你越是对他用情至深,我越是要留着你,我要让你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把他拥有的一切一点点毁灭掉,我还会让他最在意的女人以后只能在我身下……承欢。”
“无耻!”
沈齐佑挥手,孟娉婷被他摔在了地上。
“我劝你最好把这些都吃了,否则你绝食几天,我就让孟杰延绝食几天。”
“延弟……”孟娉婷从地上起来,拽住沈齐佑的衣裾,“你让我见见延弟。”
沈齐佑弯腰,恶意浓浓地说:“除非你求我。”
孟娉婷闭上了眼睛,泪水潺潺而下,她低声下气道:“我求你,先让我见见延弟。”
“现在知道求我了?”沈齐佑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起来,“放心,迟早会让你们姐弟相见的,只要你乖乖听话活着。”
沈齐佑离开后,孟娉婷的星眸迅速沉了下去。
她面无表情地来到食案旁,乖乖地把饭全吃了下去。
*
又过了十日,沈齐佑再次来了,这次他的心情明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正好带你出去看看风景。”
孟娉婷看了一眼天色,灰蒙蒙的的,还起着阴风,天气好是假,看‘风景’是真。
沈齐佑带着她站在明德城楼上,看着一条约有三里长的“白龙”从安兴坊浩浩荡荡而来。
她立即捂住嘴巴,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着转。
那是沈烬温出殡的队伍,沈齐佑就是要让她亲眼看着沈烬温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昭王的棺椁从城门下通过时,孟娉婷走向女墙,沈齐佑立即抓住她的肩膀,冷冷道:“怎么,想追随他而去?”
孟娉婷不说话,然浑身抖如筛糠告诉沈齐佑,孟娉婷的反应是真的。
看来,沈烬温那夜是真的死了。
昭王的死讯传进宫中后,父皇得知后,深受打击导致吐血昏迷,一连数日,卧床不起,他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又过了几日,孟娉婷正睡着,忽然被沈齐佑从床上拉了起来。
他穿着一身金色的盔甲,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孟娉婷连忙往后缩:“你想干什么?”
“更衣,我要让你好好看看,我今夜是如何登上九五之尊的。”
孟娉婷骇然一惊,瞧这架势,沈齐佑是打算强行逼宫了。
一路进宫,孟娉婷跟在沈齐佑身边,她发现沈齐佑带着兵马从右银台门畅通无阻地进入到后/庭,可见镇守宫禁的左右监门卫已经是沈齐佑的人了。还有,宫内竟无金吾卫巡逻,心下正纳闷时,沈齐佑道:“你可是在想宫里为何没有金吾卫?”
孟娉婷扭头看向他。
他胸有成竹地笑说道:“那是因为徐永义老头的妻儿子女在我手里。”
徐永义是金吾卫大将军,金吾卫上下皆受其命,沈齐佑控制了徐永义的妻儿就控制了徐永义和金吾卫,果真一如既往的卑鄙。
圣人病重,宫里宫外乱成一团,正是人心惶惶时,朝廷里朝着要立太子,如今太子的人选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他,一个是八皇子沈熙,比起更好控制的幼皇子,皇后一族自然是想极力拥护沈熙为储君。
笑话!他沈齐佑筹谋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让一个幼子坐享其成,所以才决定先下手为强,今夜逼宫。
不过让沈齐佑有些不安的是,他发现今夜的计划似乎格外的顺利,很快他的人马就将紫宸殿团团围住了。
上官婉蓉正在殿内侍疾,听见外面的动静后,刚起身往外走,沈齐佑就已经带兵闯了进来,上官婉蓉看着来势汹汹的黑甲士,盯着沈齐佑问:“宁王,你这是何意?”
沈齐佑手摁着腰间佩剑道:“母后,儿子是来为父皇侍疾的。”
“既是侍疾,为何还带着甲士前来?”
沈齐佑定定地看着上官婉蓉道:“自然是为了保护父皇的安全,以防有人趁机图谋不轨。”
上官婉蓉大怒:“我看图谋不轨的人是你吧!”
“是又怎样?”沈齐佑大步上前,半跪在地上,叉手朝垂下的龙帐内高喊道,“父皇,太子去世,如今儿子才是您的长子,八弟年幼,根本不堪重任,一旦被立为储君,定会助长外戚干政的风气,为了天/朝的江山社稷,儿子才是最好的储君人选,还望父皇立即下旨,立儿子为太子。”
第64章
当然, 沈齐佑也只是故意做做样子,他知道如今的父皇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他如此兴师动众, 就是要逼他气急攻心——
一旦父皇驾崩,他将立即拥兵控制禁中和太后, 强行登基。
谁知, 正当他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时,眼前的龙帐竟缓缓地打开了, 而他的父皇沈渊盘正腿坐在榻上,好像早已恭候已经似的, 龙颜堪称平静地对道:“宁王,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逼朕去死?”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