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有别的办法么?”纪恒语气冷漠,“我楼上办公室倒是有私人洗手间,你能坚持到那儿?”
两个人不能离开五步,肚子还在疼,小卷英雄气短,只得找了个隔间进去。
纪恒进来时就看过了,洗手间的门没办法反锁,不过好在这层都是会议室,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人来。
她在里面又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冲水。
一只拉肚子的小鸟。
纪恒绷住笑,摸出手机,拨了聂长风的电话。
“长风,请他们多等一会儿,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聂长风答应了,纪恒想想又说:“什么时候和美国那边的海报设计团队开个会,我们可能要加几张新海报。”
两个人聊完海报的事又聊补拍,纪恒的声音不小,在空旷的洗手间里回荡。
过了一阵,小卷那边没那么频繁的冲水声了,纪恒挂掉电话,走到隔间门口。
“夏小卷,你没死在里面吧?”纪恒问。
“让你失望了,还死不了。”夏小卷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好半天才打开门。
“要我扶着你吗?”看见她的脸色,纪恒难得仁慈地伸出一条胳膊把她兜住。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刚刚做专访的女主持人站在门口,看清里面的状况后,整个人都凝固了。
隔间的门开着,纪恒正抱着夏小卷,夏小卷小脸惨白,好像连站都站不稳,纪恒倒是一脸悠闲适意。
不——是——吧?
这是撞上什么了?
女主持人在排风扇的小气流中凌乱。
纪影帝一直不回来,说是有事要忙,忙的竟然是这个?
做了这么久娱乐节目,女主持人还是想说:贵圈是真的很乱啊!
就连完全没绯闻的纪恒,原来都是这么乱的吗?
看她一副脑补过度有点过载的样子,小卷好心地帮她重启系统:“我手机掉马桶里了,叫纪老师进来帮我捞一下。”
纪恒笑笑没说话。
女主持人涩住不会转的大脑都勉强动了一下:夏小卷这谎撒得太随意了,请问捞出来的手机在哪呢?
只听小卷又补充:“结果冲下去了,没捞出来。”
捞个手机,至于虚成那样?是游到太平洋里捞手机去了吗?明显是随便乱编的。
小卷洗好手,和纪恒一起往外走。
两个人出了门,还没走出几步,女主持人就听见纪恒说:“你还好吧?这就叫自作自受。要不要去我办公室躺一会?我那里有沙发。”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旖旎的余韵。
主持人望着他俩的背影,三观崩坏得拼不起来。
这几句话算是实锤了吧?
所以纪恒真的跟夏小卷有一腿?
啊……苍天啊……大地啊……
小卷也看了眼纪恒,心中冷笑一声。
他故意的。
纪恒这几句话温柔体贴,一听就不是他平时跟小卷说话的调调。
难道是想炒作?可是别人炒作,都是激个吻搂个腰什么的,他这个好像有点劲爆得过了头。
好不容易所有人重新回到会议室,专访继续。
女主持人从洗手间回来后,已经恢复了镇定,这次她留了神,就能明显看出纪恒有点心不在焉,回答问题也很简短,好像很想速战速决。
而且他的目光时不时往夏小卷的方向飘。
夏小卷还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把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微卷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巴掌大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大眼睛乌黑,唇瓣都是白的。
女主持人忽然发现,其实这两个人很配,颜值旗鼓相当,怎么看都是一对,以前为什么不觉得呢?
“纪老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女主持人忍不住,“请问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这问题不在他们送来的采访脚本上,旁边的聂长风无声地用两只手比了个叉。
纪恒却没理他,转头问沐天淇:“小淇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沐天淇接得很快:“嗯温柔的,不化浓妆,最好是长头发。”
这是标准答案。
只要是个活人,从男到女从八岁到八十岁,都可以做到温柔、不化妆、留长头发,这种答案说了等于没说,没排除任何人,最能哄粉丝开心。
女主持人以为纪恒把球踢给沐天淇,他自己不会回答时,纪恒却忽然开口。
第18章
“我喜欢温柔安静的女孩,”纪恒幽幽说,“要脾气很好,很端庄,大家闺秀,容易害羞,听我的话。”
小卷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瞥了纪恒一眼,心想:你直说好了,就是刚好和上蹿下跳、厚脸皮、热爱随手抽他耳光的夏小卷完全相反的呗。
反正无论夏小卷什么样,反着来就对了。
可见他有多讨厌她。
他不得已要跟她结婚,还要每晚保持五步之内,大概难受得不行。
小卷忍不住微笑:让他难受,那可真是太好了。
女主持人一瞥眼,就看到夏小卷笑了。
她的嘴角一弯,勾出一个甜甜的弧度,眼睛里全是狡黠。
女主持人心想:夏小卷为什么这么高兴呢?是因为纪恒说的标准她完全吻合吗?
然后就发现,纪恒的目光偏到夏小卷那边,看到她在笑,明显地走神了。
女主持人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纪老师很传统啊。我们的时间要到了,今天谢谢纪老师和钟老师接受我们的采访。”
送走他们,纪恒带小卷回到他顶楼的办公室,先打电话叫来Avant医务室的医生。
医生仔细问了一遍小卷的症状,初步判断没什么大事,给她开了药。
小卷吃了药,感觉好多了,躺在纪恒办公室的长沙发上,拿起旁边的杂志翻着玩。
还没到十一点,纪恒只能坐在旁边陪着。
聂长风也懒散地靠在小卷对面,笑嘻嘻看着她,忽然问:“小卷妹妹,你纪恒哥哥的生日,你打算怎么给他过?”
小卷纳闷,“他过生日,跟我有什么关系?”
聂长风笑了,“每年他的生日,不都是你安排的吗?去年的礼物是你亲手织的毛衣吧,我记得是那种特别抢眼的亮橙色。你今年没什么打算啊,你纪恒哥哥可是会失望的。”
纪恒也在翻杂志,眼皮都没抬,“我还以为今年能逃过一劫。”
小卷放下手里的杂志,没说话。
这年头还有人亲手一针一针织毛衣?还被他叫做“一劫”?
小卷有点心疼以前的自己。
“他生日是哪天?”小卷咨询。
聂长风笑道:“还真都忘了,当然就是今天啊。”
小卷随手打了个响指,“行,交给我,我来安排。”
这次连纪恒都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
小卷翻了翻刚刚在看的杂志,在上面找到一个号码,拿起手机打过去,跟对面交涉,要定今晚的餐厅位置。
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机,对纪恒和聂长风说:“晚上我请客,不过定得太晚,只有九点的。纪恒,你没问题吧?”
纪恒没出声也没反对。
看来他对原来的傻乎乎版小卷就是这样——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聂长风,你也来啊。”小卷邀请。
聂长风看看小卷,又看看纪恒,笑着答应:“好。”
过了十一点,禁足令解除,纪恒就和聂长风忙了起来,除了中午一起吃了饭,一直看不见他们的人影。
一直忙到外面天都黑透了。
纪恒回来的时候,小卷正坐在落地窗前,看下面的万家灯火。
小卷听见他进来了,没回头,“那时候在宛丘,晚上站在后面的逍遥峰上往下看,山下就是这样的,不过灯没这么多。”
纪恒遥遥地站着,皱了皱眉,“你晚上不睡觉,跑到逍遥峰上干什么?戌时以后不上床,抓到要罚抄十遍山规你不知道?”
一晃都好几千年了,他还是师兄的口气,惦记着要罚人。
小卷呵了一声,“闲得没事,拿罚我当乐子。我飞得快,嗖地飞上去,赶在戌时前嗖地飞下来,不行?”
小卷转头看看,“聂长风呢?”
都八点半了,该出发去吃饭了。
“他说晚上有事,让我们两个自己去。”
“那李天他们呢?”
“太晚了,我让他们都回家了。公主殿下,你不用非留人伺候吧?”
纪恒一边答,一边翻出一堆帽子、墨镜、还有口罩。
小卷凑过来看,才突然意识到,以他的知名度,不能在外面这样乱走。
可是大晚上戴墨镜,好像神经病啊。
纪恒拿了两顶黑色棒球帽,一顶自己戴上,另一顶随手扣在小卷头上,又戴好口罩。倒是没戴墨镜,他大概也觉得墨镜太神经了。
就连小卷都不得不承认,帅的人,就算戴口罩也还是帅。
黑色口罩加黑色棒球帽,中间露出精致的眉眼,这样遮一遮,少了凌厉,莫明多了点眉目含情的感觉。
小卷伸手把他的帽檐拉低,把那双眼睛藏起来。
可是那双眼睛仍然在帽檐的阴影下看着小卷,“走?”
“嗯。”小卷也从那堆口罩里挑了一个戴上,口罩上印着一张小丑咧开的大嘴,红口白牙。
纪恒瞥她一眼,不客气地评价:“真丑。”
小卷丝毫都不在意,回他,“谢谢。”
两个人坐上纪恒的车,司机老王在前面开车,小卷问纪恒:“以前你过生日都是我安排的?”
“是。”纪恒答,“去年买了好几百个粉气球,把家里彻底淹了,好像气球成灾。”
小卷的脑海里不知为什么,冒出一个画面,自己在一大堆粉红色的气球中间,用一个脚踏的东西给气球充气,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那种感觉还记得:气球不知有多少个,怎么都充不完,累得要命。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得再快一点,要赶在他回来前布置好,给他一个惊喜。
小卷磨了磨牙。
“你还亲手做了个戚风蛋糕。”纪恒继续说,“很难吃。”
“放心,你以后绝对不会再吃到那种难吃的东西了。”小卷答。
司机老王把他俩送到小卷说的地方,是市中心一座酒店顶楼的餐厅。
两个人全副武装地乘电梯到了顶楼,先把门口带位的小哥吓了一跳。
小卷口罩上的血盆大口呲着牙,笑容一直裂到耳朵。
小哥把他俩带到餐厅最里面的包间外,打开门。
小卷站在门边,偏偏头,咧着口罩上巨大的笑容,对纪恒做了个“请”的姿势。
纪恒看清包间里面后,像被钉子钉在原地一样,一动都不动。
包间不大,落地窗外是二十层楼看下去的夜景。
但是落地窗的玻璃落到地面后,玻璃的部分拐了个弯,一直延伸到大半个包间的地板。
向下看去,透明的玻璃地板下,就是二十层楼下的车水马龙,让包间如同虚悬在空中一样。
这是小卷在杂志上看到的,新开张的二十层楼顶悬空玻璃底餐厅。
简直就是为纪恒庆祝生日度身定做的。
什么都好的纪恒,白虎族拽天拽地未来的王,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恐高。
“不进来?”小卷问纪恒。
纪恒的脸被口罩遮着,看不到表情,一双眼睛没什么变化,喉结却动了一下。
“我特别为你选的庆祝生日的地方,你居然没种进来?这些年,我弄的什么可怕的气球,难吃的蛋糕,你不都接受得好好的么?”
小卷一边挑衅,一边走进包间,专拣了最靠窗的位置坐下。
纪恒好像才找回声音。
“谁说不敢。”他吐出四个字。
纪恒也走进来,在小卷对面靠窗坐下,踏着玻璃地板,拿起桌上的菜单,一眼都不往其他地方看。
菜是精细中式,纪恒和小卷每人随便点了几样,小卷笑道:“师兄,过生日,不来点酒?”
服务员立刻帮忙翻到酒水,推荐,“我们这儿有适合女士喝的……”
小卷挥挥手,“什么女士?来瓶白的。你们最好的白酒是什么?”
纪恒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纪恒不喜欢喝酒,在宛丘是有名的。
宛丘山规当然不许喝酒。可那时候山下市镇有沽酒的铺子,专卖酿的各种果子酒,香甜可口,也不太醉人,宛丘弟子常常下山去买。
尤其是天凉的时候,只要不喝醉闹事,师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纪恒也不太管。
可是他却盯着小卷。
小卷买酒,十次能被他抓到八次,抓一次,罚一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自己却让小卷挑不出毛病,从来都不偷喝。
等菜上齐了,小卷才摘掉帽子和口罩,亲手帮纪恒斟了一杯酒,自己也端起来,“生日快乐啊。”
纪恒也把帽子和口罩摘下来,放到旁边。
他的一张俊脸苍白得像纸,眉眼显得更幽深了。
“嗯。”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待在这么高的地方,宛如飞在天上,外面是城市绚烂的夜景,小卷逍遥自在,感慨:“风景可真好啊。”
纪恒完全不往窗外看,吃几口菜,就喝一口酒,自斟自饮。
“你热啊?”小卷支着头问纪恒。
他又嗯了一声,再灌一杯酒。
他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渐渐汇在一起,顺着脸侧流下来,被他默不作声地擦掉。
他面无表情,却一杯杯灌酒,把白酒当白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