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恒再意犹未尽地贴贴她的嘴唇,“我说的当然不是亲。”
“那是什么?”小卷问。
纪恒凝视着她,“你觉得我本人怎么样?送给你,换你的歌,好不好?”
“好啊,”小卷答得奇快,“送给我,养起来,当我的坐骑。”
纪恒:“……”
她避重就轻打太极的功力,这些年一天天见涨。
“好。”纪恒答应,然后换了个进攻的角度,语气诚恳地虚心求教,“小卷,你刚刚唱的词是什么?我对青鸾古语不熟,不太听得懂。”
小卷的眼睛闪开,有点心虚,随便对付他,“这种歌,无非就是你爱我我爱你那种,没什么特别的。”
纪恒穷追不舍,“能帮我稍微翻译一下吗?”
小卷闭上眼睛不看他,“没法翻译,翻译不了。你不要吵,我真的要睡觉了。”
纪恒立刻意识到,她嘴里说着要睡觉,却还坦然地靠在他怀里。
“好,你睡吧。”纪恒顺手熄了床头灯,把被子拉高,给自己也调了个舒服的姿势,依旧抱着她不松手,丝毫没有回到自己床上的意思。
小卷本来是为了不尴尬,想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可是一闭上,就真的开始迷糊了。
迷蒙中,好像回到了从前。
仿佛看到自己穿着一件柔软的带花边的粉色棉布睡裙,赤着脚,蹑手蹑脚地走过家里的白色长绒地毯。
纪恒正坐在书桌旁用电脑,他的耳朵灵,听见小卷来了,抬起头,对她笑笑。
小卷被发现了,干脆几下蹦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到纪恒腿上。
纪恒搂住她的腰,在她的唇瓣上吻了吻,问:“还不睡?你先睡,我过一会儿就来。”
小卷不管那套,一条胳膊抱住他的脖子,把他死死吻住,一边悄悄解开他衬衣的扣子,把手探进他的衣襟里。
纪恒捉住她乱摸的手,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小卷,不行。”
“为什么?”小卷皱起眉,“我们不是领过证了吗?”
“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纪恒把她从腿上挪开,站起来,“我怕到时候你会恨死我。”
小卷不懂,“为什么会后悔?我不会后悔的。”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
“你现在当然这么说。”纪恒低头吻吻她,叹了口气,语气却很坚决,“真的不行。”
小卷扁扁嘴,“那抱着我,陪我一起睡觉,总可以吧?”
纪恒随手合上电脑,“嗯。只能抱着,其他的全都不可以。”
丢掉的记忆又补回一小段。
看来那时候没少让他抱着睡,怪不得一到他怀里就本能地犯困。脑子不记得了,身体却还记得,每次有他抱着,都睡得特别香。
小卷轻轻呵了一声,低声说:“‘只——能——抱——着’,还挺拽的啊。”
纪恒听到她含含糊糊哼了句什么,没有听清,把头凑过来,“小卷,你说什么?”
“我说,”小卷闭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他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你只能抱着,其他的全都不可以。”
纪恒原本正在心猿意马,这时听到她这么说,只得无奈答:“好。全都不可以。”
一会儿又问,“连亲一下也不行?”
小卷闭着眼,“不行。”
纪恒怀抱着她,耐心地等着,终于等到小卷的呼吸声变长了,才悄悄低下头,用嘴唇碰碰她的鼻子,又贴贴她的嘴唇。
小卷果然完全没察觉。
纪恒抿抿嘴唇,一脸偷到东西的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青鸾的歌终于唱了,离结局不太远了,撒花~爱你们~
第47章
连着这么多天的赶工,纪恒和小卷的戏终于拍得差不多了。
今天有场一直没拍的重头戏——卫宣终于拿下了喻国的大好江山, 喻国皇族全部处死, 罗烟最后一搏, 偷梁换柱, 自己喝下了卫宣赐的毒酒,卫宣抱着她悲痛欲绝, 心意值终于刷满,罗烟任务完成,抽离世界。
小卷拍了几个不太重要的狱中的镜头,就发现自己很不在状态。
昨晚一夜好睡, 早晨醒来的时候,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纪恒的脸。
他还在安稳地熟睡着, 脸庞的线条优美得像假的。
这景象无比熟悉,掩藏在小卷的记忆里, 轻轻一拨,就显现出来。
好像以前不知有多少次, 醒来后眼前就是他平静的睡颜。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躺下来了,和小卷一起枕着一个枕头,床是单人的, 可因为两个人离得近,并不觉得太窄。
小卷没有动,望着纪恒,研究他的睫毛。
他的睫毛浓密又很长,一根一根的, 让人羡慕。漂亮的眼睛闭着,眼尾是拉长的,有一个微微的弧度。鼻梁很高,笔直笔直,下面是弧度优美的嘴唇,不说怼人的话的时候,看着还挺诱人。
他的下巴上又冒出点胡茬来了,泛着点青,再下面是隆起的喉结。
小卷正在盯着他的锁骨发呆,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好看吗?”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眼睛睁开了,眼神中带着戏谑。
“不怎么好看。”小卷有点尴尬,立刻想起身下床,却被纪恒手疾眼快,一把抱住,重新按回怀里。
“你干什么啊?”小卷挣了挣。
“再抱一下。”纪恒低声说。
纪恒把小卷紧紧压在怀里,忽然开口,“小卷,我……”
“我知道,”小卷抢着说,“你说过,你们男的早晨起来都这样,很正常。”
“不是。”纪恒贴在她耳边,“今天是因为你。”
小卷傻了一秒,七手八脚地把他踹开,爬下床,“流氓!”
纪恒一个人留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笑得很开心。
一大早,外面的阳光也跟着捣乱,好得像四处流淌的明亮闪光的蜂蜜,夜里下过一点雨,天空被洗得清爽剔透,连空气的味道都很好闻。
小卷的心情怎么都下不去。
可是这是场生离死别的戏,一定要沉下去,沉到底。
小卷每当这种时候,就开始羡慕纪恒。
他好像从来不用酝酿什么感情,只要拨一个开关,咔哒一下就进戏了,咔哒一下又出来了,自由自在,还演什么像什么。
纪恒以前讲过什么“体验派”、“表现派”、“方法派”,小卷已经不太记得了,只知道要是自己不能完全沉浸在罗烟式的情绪里,就根本演不了。
大家在现场忙着铺摄影机的轨道,小卷一个人跑出来,蹲在墙角,努力捋罗烟的感情线,把自己当成罗烟。
忽然有人拉了拉小卷耳朵旁边披下来的一缕头发,“你蹲在这儿种蘑菇呢?”
“你坏蛋啊。”小卷快哭了,“我好不容易才酝酿出来的感觉又被你拉没了啊!”
纪恒也蹲下来,勾勾嘴角,“什么感觉?拉一下头发就能没了,这里是开关吗?”
说着话,顺手又拉了一下小卷的那缕头发。
小卷愤怒了片刻,又突然泄气了,“要真是开关就好了。”
“怎么了?”纪恒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问。
“我进不了戏,”小卷委屈巴巴,“我不是罗烟,我体会不到她那种最后关头,心如死灰背水一战的感觉。”
小卷有点绝望,“我待会儿就只能乱七八糟瞎演一通。”
纪恒看了她片刻,忽然站起来,顺手也把小卷拉起来。
“靠墙站好。”纪恒双手抱在胸前。
哈?
小卷琢磨:他敢这么说话,是又想找揍了吗?
纪恒站得离小卷有一点距离,冷冽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小卷。
“我喜欢你。”纪恒突然说。
但是他的声音冷淡平静,完全不像在表白,小卷有点摸不着头脑。
“仅限喜欢而已。”纪恒吐出的字都是冷冰冰的,“就像家里养的小猫小狗,有时候无聊了,逗一下,笑一笑,还挺有意思的。”
小卷不出声,望着他。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笑意却没到眼底,语气就像阐述一个事实,“你也确实活泼可爱,招人喜欢。”
纪恒穿着卫宣的戏装,是件华丽的黑底绣金龙的龙袍,腰间束着宽带,头发一丝不乱地拢在镶丝金冠里,已经不是昔日懒散诱人的男宠打扮。
他不再看小卷,低头踱了几步,好像在思考什么,双手依然抄在胸前。
“后宫的位置随便你选。不过皇后不行,我还有别的用处。”他似乎盘算了一下,“可以给你一个妃位。”
“你得换个名字,换个身份。就说是西疆进贡来的美人?”
小卷默默地看着他,他好像没注意到小卷没说话,继续。
“西疆刚进贡了两个美人,可以杀一个,让你顶替。可是身份太低,那就不能封妃,只能先封个嫔。”他有点烦躁。
“嫔其实也可以。我昨晚刚封了吴贵妃,你可以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也不至于太受委屈,她是吴相的女儿,我最近要常常去她那儿,顺便也可以去看你……”
他的算盘还没盘算完,小卷已经忍不住扬起手对着他的脸招呼过去。
纪恒手疾眼快,一把攥住小卷的手腕。
他实在太像卫宣了。
小卷知道,纪恒刚刚说的这一段根本不在书里,也不在剧本里,全是他顺口胡编的,可是他演得太真,让小卷忍不住手痒得想抽他。
他眸色沉郁,盯了一眼小卷,“我都是为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想。”
居然不再理小卷,转身走了。
小卷一口恶气憋着出不来,拎起裙子踢了墙一脚。
场记跑来叫小卷过去,说要开拍了。
下一场戏是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卫宣有意折辱喻国皇族,当众让人斩杀几个皇子,鸠毒喻国公主。
小卷一身白色素袍,被人带上来时,纪恒正高高坐在遥远的大殿的那头,远得快看不清脸。
满地鲜血,空气中仿佛都透着浓郁的血腥味,臣子们噤若寒蝉,他却在他金色的龙椅上斜靠着,撑着头,好像百无聊赖。
有人按小卷跪下,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是一盅毒酒。
酒液清澈,在白瓷杯中荡漾。
小卷伸手端起来,放到嘴边,再抬头看大殿尽头形状夸张的龙椅上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一眼。
他忽然动了。
他不再支着头,坐起来一点,错愕地望向这边。
卫宣怎么都没想到,会有人换掉了偷梁换柱的死士,自己赶着来喝这杯毒酒。
小卷的嘴唇贴着酒杯,轻微地挑了一下唇角。
他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可惜,就算他动作再快也来不及。大殿太大,两个人离得太远。
小卷把一杯毒酒一饮而尽。
他已经到了,抓住她握着杯子的手,瓷杯被甩飞出去,摔成满地稀碎的碎片。
然而已经晚了。
“来人啊!来人!拿水来!不对,叫太医!”他抱住小卷,满脸惶急,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吩咐什么了。
小卷躺在他怀里,看他急得手足无措,心里只有一个字——“爽”。
就算喝了毒酒,肚子痛死,也值。
“卫宣,我不进你的后宫。”小卷说话的声气已经很虚弱了,嘴角却挂着一点笑。
“不进,我们不进。”卫宣怀抱着她,紧紧攥着她的手,声音都在发抖。
他自以为聪明绝顶,算无遗策,万事顺意,全没料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
“太医在哪?”他吼了一声。
四周都是纷乱的脚步声,地上的鲜血被踏得到处都是,太医哪有可能来得那么快。
卫宣用全力攥着她的手,攥得指节发白,好像这样就能把她留住。
“你再撑一撑,马上就有人来救你了。太医!”他又回头吼了一声,嗓音撕裂。
“不用了。”小卷又微笑了一下。
最后拼死一搏,做到这个地步。如果他的心意值还是不满,她就死,如果他的心意值全满,她就能走了。
无论如何,都是个了结。
他的眼眶全是红的,脸色惨白,比小卷还像快要死了,小卷最后看他一眼,闭上眼睛。
“求求你,”他死死攥着小卷的手,“你再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小卷的脸颊上,伴着“叮”的一声轻响,他的心意值终于满格。
小卷躺在他熟悉的怀抱里,等着导演喊卡。
却等来了别的东西。
记忆像一扇门,悄然开启了一条细缝,透出里面的一点光。
“纪恒,你疯了吗?”
竟然是聂长风的声音。
“现在要马上把她送回青鸾族!青鸾族的公主怎么能死在我们这里?到时候我们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你也替我们白虎一族上下想一想!”
“送回去她就真死了。”是纪恒平静的声音。
“她伤成这样,你留下她就能活了?”
小卷才意识到疼。
很疼,全身上下都被疼痛搅得稀碎,可是却连叫痛的力气都没有。
“能。”这是纪恒的声音。
纪恒的声音,纪恒的怀抱,是无边无尽的疼痛中唯一的温暖。
“长风,你担心他们青鸾的公主死在这里,他们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纪恒语调平静,平静中带着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