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看他?他你尽管随便压榨,我不管,”聂长风答,“我是过来看我小卷妹妹的。”
小卷刚好拍完走过来。
她身上还穿着戏里牛仔裤白背心,外面随便套着件敞开的短夹克,到处都故意抹得脏兮兮一道一道的。
这身贴身的打扮却让好身材一览无遗。
聂长风立刻吹了一声口哨,“小卷,这才对嘛,天天穿粉色蓬蓬裙把人都穿丑了,我就跟你说,你纪恒哥哥说你穿那种奇葩颜色好看是在整你。
他张开胳膊,“过来,让哥哥抱抱。”
纪恒瞥一眼聂长风张开的手臂,不动声色,一脸坐等好戏的表情。
果然,小卷合起夹克衣襟,拉链一拉到顶直达下巴,双臂抱在胸前,眯着眼一脸警惕:“你哪位?”
聂长风张开的胳膊凝固在空中,墨镜下的半张脸都透着不可置信,“小卷?你怎么了?我是你的经纪人,是你的长风哥哥啊?”
韩子奇笑呵呵:“人家小姑娘不想抱你。小卷,去补个妆,一会儿拍下一场。”
小卷走了,聂长风才问纪恒:“她怎么了?我最近没得罪她吧?”
纪恒勾勾嘴角,没说话。
聂长风很快就发现,小卷跟以前很不一样。
这些年,夏小卷向来以当纪恒的小跟屁虫闻名,从早到晚亦步亦趋地跟着,纪恒抬抬手,她就递水打扇,比助理还像助理。
可是今天,夏小卷大模大样地坐着补妆,和化妆师聊得挺开心,对纪恒不理不睬,瞥都不往纪恒这边瞥一眼。
而且她明显活泛了。
从前的夏小卷,虽然长得很漂亮,却是出名的呆,对每个人都笑嘻嘻,脑子好像少了根筋。
在人人都像人精一样的演艺圈,夏小卷格格不入,要不是有张漂亮脸蛋,大概什么工作都接不到。
现在的夏小卷,整个人都不太一样。
如果说以前她是幅静态图,这张图突然动起来了,而且活色生香。
聂长风远远地看见,不知夏小卷正在跟化妆师说什么笑话,化妆师憋着笑,手抖得干不了活。
小卷自己也在笑,笑得整个人都靠着化妆椅背危险地向后倒。
阳光从仓库的窗口照进来,照在她身上,她仰着头只顾着笑,微卷的长发流泻下去,发丝和莹润的肌肤上都镀了一层光晕。
她笑容明快,好像会发光,现场就算再瞧不上夏小卷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小卷笑够了,转过头,一眼看见聂长风正在看她,立刻收敛笑容,漂亮的眉头一皱,一秒切换成“你为什么盯着我再看小心我揍你”的表情。
“纪恒,”聂长风偏头问纪恒,“我小卷妹妹这是被人夺舍了吗?”
“夺什么舍?”纪恒拉把椅子坐下,长腿一伸,“她终于醒了。”
聂长风讶异,“所以她以前做青鸾时是这样的?这和我认识的那个小卷也差太远了吧?”
纪恒答:“你认识的那个小卷没了,她又把最近这些年的事全都给忘了。”
聂长风再看一眼小卷,神情复杂。
灯光调好,摄影机就位,下面要拍小卷和纪恒的对手戏。
聂长风抓过纪恒的剧本瞄了一眼,有点纳闷:“纪恒有这种戏?我怎么不知道?”
纪恒没理他,韩子奇插嘴:“本来删了,纪恒现在要全都补回来。”
聂长风挑挑眉毛。
小卷补好妆过来了,韩子奇叮嘱:“下面这场戏,你们俩真的不能互相手下留情。”
纪恒知道他还是不放心。
纪恒挑了挑一边嘴角,忽然上前一步,勾起小卷的下巴,拇指指腹重重地碾过她的唇瓣。
这动作又挑衅,又色情。
小卷被他吓到了,躲开他的手,条件反射一样,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一耳光。
纪恒早有思想准备,反应不慢,一偏头躲开了。
小卷手上没打到,提起脚,干净利落地踹在他的小腿上。
看着他俩斗殴,韩导兴奋极了,“太好了,就是这种感觉!”
韩导对小卷刮目相看:小姑娘连老公都舍得扇,这一巴掌完全没留情。
聂长风在旁边三观碎裂。
这可是夏小卷从小到大的男神纪恒哥哥,肯碰她一下,她得感动到哭吧?
结果她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实在消化不了夏小卷会揍纪恒这件事,聂长风讶异:“她扇你耳光扇得相当熟练啊?”
小卷已经明白纪恒是故意试戏给韩导看,活动活动手腕,“手法有点生疏,还是要经常练习。”
纪恒笑了一下,“走吧,去拍下一场,说不定你还有练的机会。”
下一场就在仓库二楼。
今天的戏全都是倒着拍的,这场是在付小音跳窗逃跑之前。
付小音被高游锁在房间里,刚挣开绳索,撕掉嘴巴上的胶条,就看到了门口的高游。
先拍小卷,场记打板,正式开始。
绳子绑得挺紧,小卷努力挣了半天,总算把手腕上的绳子挣开了,赶紧解开脚踝上的,又去撕脸上的胶条。
胶条猛地扯下来时,拔掉汗毛,是真的疼,完全不用演,小卷顾不上这个,刚要站起来时,门开了。
本来这条只要拍小卷一个人,小卷是做足了思想准备要对着空气表演,可是对面的门居然像闹鬼一样,吱呀一声,真的开了。
小卷完全没料到,吓得一哆嗦。
然后就看到更可怕的场景。
二楼走廊里的窗全都被剧组封死遮住了,门外阴沉沉的,一个穿黑风衣的人影正站在阴影里,光线只照到他的下半张脸。
他像鬼一样一动不动,只有一边的嘴角轻轻挑出一个弧度。
第12章
小卷本能地觉得,这个不是纪恒,这是那个杀人魔高游。
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也能感觉到,他正站在阴暗处盯着她,像猫在戏弄到手的老鼠,打算玩烦了,就随手捏死。
“卡!”
韩导突然出声。
小卷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再看向门口时,人影已经消失了。
镜头里,小卷眼中的惊吓和恐惧的微表情非常到位,韩子奇十分满意,把人叫进来准备下一场。
灯光师用光替做好了光,纪恒本人始终都没有出现,一直到再打板开拍。
门又一次开了,这次和刚刚不同,他的站位靠前了一点,能看清那双阴冷的眼睛。
小卷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明白了:刚刚他站得那么靠后,就是为了不让小卷看清他的脸。
两个人实在太熟,小卷难免会不那么害怕,效果就不好。
小卷心想:纪恒你真抬举自己,看着那么变态,就算你把整张脸都露出来,也能把人吓死好么?
变态照旧挑挑嘴角,这次慢悠悠踱进来了。
他走到小卷面前蹲下,用两根手指拎起被小卷挣脱的绳子瞧了瞧,微笑了一下,问:“陈乐是你男朋友?”
他的声音鼻音很重,像是哼出来的,和他平时的声音不一样。
这个人从眼神到表情,都很陌生。
“不是,”小卷本能地向后躲了躲,“是我同事。”
“懂了。还没挑明。只能看,不能摸。”他偏头打量了一下小卷,伸出一只手,摸上小卷的脸颊。
小卷光速躲开。
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忽然一把攥住小卷的衣服前襟,把她从地上直接拎了起来。
他比小卷高得多,用胳膊一夹,就像拎小鸡一样拖着她往前走。
小卷跌跌撞撞了几步,被勒得透不过气来,突然明白他是玩真的。
小卷背了半天的一大堆台词都还没说呢。
他这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小卷怒了,拼了命去踹他,可是他的胳膊像铁箍一样,转眼就把小卷拖到窗边,按在窗沿上。
他松开胳膊,用另一只手里一直拎着的绳子,绕上小卷的脖子。
“你要干什么?”
“把你勒死,吊在外面。”
他根本没按剧本走,台词也不对。
他的语调不紧不慢,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完全是真打算杀人的样子。
绳子真勒上来,而且抽紧了,小卷慌了。
求生的本能让小卷去扯脖子上的绳子,纪恒的动作却突然停住。
粗糙的绳索勒在白皙纤细的脖颈上,对比鲜明,构成刺激人的画面。
他舔了一下唇,伸出手,摸上她的脖子,在细腻的肌肤上揉捻摩挲了一下,就把手指探进外套的衣领里。
他不是真想趁机做什么吧?
小卷扬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
他偏了偏头,居然露出一个笑容,忽然掐住小卷的脖子,整个人猛地压下来。
他的眼睛里面全是恶意的暴虐,呼吸粗重,热气毫不避忌地直接吹在小卷脸上。
这是个疯子,根本不是纪恒。
小卷被他突如其来的狂暴彻底吓坏了,绝望地拼命挣扎。
怎么踢他打他都没有用,他紧紧贴着小卷,边掐着她,边贪婪地嗅着她的脸颊和脖颈,好像在享受猎物濒死的味道。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他像是没想到有人会这时打他的手机,接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但是小卷知道,现在又回到剧本了。按剧本,对面是好不容易挖出这个可疑号码的陈乐。
他的注意力转到手机上,放开小卷,转身出门,把门嘭地带上。
韩导喊卡时,小卷还坐在窗前地上喘气——纪恒刚刚太像真的了,小卷整个人都在不停地抖。
这次喊卡后,纪恒倒是第一时间就回来了,快步走到小卷面前,伸手去拉她。
他表情轻松,出戏出得极快,和小卷完全不是一个段位。
小卷还在坐着哆嗦,看见他回来,顺手抄起旁边一块破木板,没头没脑往他腿上抽。
韩子奇怕木板上有钉子,真的出事,赶紧上来拉住。
导演来拉人,其余人一拥而上,米粒发现她抖个不停,赶紧把她抱住。
韩子奇看起来相当高兴:“效果挺好!小卷,不错。”
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有点吃惊。
韩导要求向来高,很少表扬人,纪恒这场算是正常发挥,难得的是和他搭戏的夏小卷,居然把他的戏接住了,完全没掉链子。
场务看见小卷在发抖,赶紧递过来一条毯子:“夏老师,披一下吧?”
突然就由大家口中的夏小卷升级成夏老师了。
韩子奇心知肚明:小卷经验不足,想让她演好这场戏,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真害怕。
纪恒就是这么干的。
虽然没按剧本走,但是效果出彩。
知道小卷被纪恒带得出不了戏,韩子奇赶紧把她和纪恒分开:“来来来,纪恒,过来再补两个特写,小卷,你辛苦了,下楼休息休息。”
米粒把小卷扶下楼,把她放在有太阳的地方晒着,然后去帮她找热茶。
小卷一个人坐着默默哆嗦时,忽然有个人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在小卷对面,随手握住小卷的手。
“手怎么这么凉。”聂长风把小卷的两只手并在手心暖着。
这人为什么随便动手动脚?小卷想抽回手。
聂长风却没放,腾出一只手摘掉墨镜。
墨镜下一双凤眼澄澈清明,单眼皮高鼻梁,并不是纪恒那种在人堆里一眼就能看见的帅法,却让人觉得越看越舒服。
聂长风轻松随意地望着小卷:“怕什么?又不是没握过。你不冷么?”
他的手很温暖,而且让人莫明地觉得熟悉和亲切。
小卷刚拍完那么一场戏,有点贪恋那点温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抽了回来。
聂长风并不在意,对她笑一笑,“我知道纪恒演技好,可那是纪恒,怎么会吓成这样?”
小卷答:“就是因为是纪恒,才吓人吧?”
聂长风怔了怔,认真地问小卷:“纪恒说你把什么都忘了,小卷,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小卷打量了他一遍,“你刚刚不是说过了,你是我的经纪人。”
聂长风笑道:“还真忘了。是,我是Avant的合伙人,专门给你和你纪恒哥哥两个人做经纪人,你一直叫我长风哥哥。”
纪恒哥哥,长风哥哥,怎么把谁都叫哥哥?
小卷被自己肉麻得嘴角抽搐:“还‘纪恒哥哥’,变态哥哥吧?”
聂长风笑了,“小卷,你知不知道,今天你纪恒哥哥陪你拍的这场戏,有多少女演员能嫉妒得眼睛发绿?纪恒第一次跟人拍这么劲爆的对手戏,话题度足够,付小音的戏被纪恒这么一加,谁演谁红。”
小卷不服气,“很了不起吗?我以前也拍过戏吧?”
“拍过,除了纪恒片子里各种龙套,你还拍过几个广告,还在一个儿童剧里演过蔬菜姐姐。”
蔬菜姐姐?
聂长风忍不住笑了一下,“头上顶着生菜叶子,身上套个紫茄子麻袋,手里还攥着一根大胡萝卜当仙女棒,在五毛钱特效里转个圈,说‘阿卡拉比卜巴呦,健康值升升升’。”
小卷:“……”
听起来他这个经纪人也当得很不怎么样嘛。
小卷的想法写在脸上,聂长风看懂了。
“不是我不帮你。以前有人来找我,要请你演电视剧女主,说只靠脸就行了,没演技没关系,台词记不住都行,后期找人配音,可是你不肯。”
小卷惊奇:“我不肯?”
聂长风答:“对,你自己定了规矩,不和任何男演员搭感情戏,那你说,除了广告和儿童剧,我还能给你接什么?”
小卷奇怪:“为什么不能搭感情戏?”
“还能是为什么?”聂长风架起二郎腿晃了晃,眨眨眼睛,“当然是为了你的纪恒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