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应当就是□□中毒。
谢吉祥看赵瑞把那银针小心翼翼收好,这才跟着他一起起身。
突然,谢吉祥的目光落在茶桌上的茶壶中。
一般人家桌上摆放的茶具,都是一个茶壶并四个茶碗,但是郑珊瑚家中的这一组,只有两个茶碗。
“会不会,茶壶没有问题,是茶碗出了问题?”谢吉祥隔着帕子打开茶壶的盖子,发现里面还有残余的茶叶,但是茶水已经倒光,什么都没有剩下。
看到这里,两人突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催吐?”
谢吉祥抿了抿嘴唇,忍不住现出梨涡来:“看来瑞哥哥跟我英雄所见略同。”
“死者脸上的血痕都已经被擦干,只留下些许红痕,地上又有这么多秽物,茶壶里又没了茶水,甚至这块地毯还有些湿漉漉的,”赵瑞道,“如此推论,确实很像有人给死者催吐。”
谢吉祥点了点
头:“是的,凶手或者说是死者毒发时跟死者在一起的人,显然没有想到死者中了毒,因此很慌张用茶水给死者催吐,想要缓解死者所中之毒。”
不过,看死者的样子,这人最后还是失败了。
谢吉祥道:“但是整个人却也只有一开始很慌乱,后来见死者确实挽救不回来,她就没再坚持,直接掩盖现场,把这个现场还原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她这么一说,赵瑞便也跟着点头,最后道:“现在就等两名死者的身份了。”
军器司被烧死的死者由于皮相毁坏,实在无法探查身份,但是立柜里的这一位,应当很快就能被确认。
果然,随着邢九年赶来的还有苏晨。
邢九年得知死者中毒而死,就不让其他人跟着一起进厢房,只带了殷小六进去验尸。
赵瑞一行人便直接等在了卧房,苏晨道:“大人,刚属下去了刘家,询问刘家三公子的下落,刘家言三公子之前说要去江黎游玩,前日便已经离府,如今不在家中。”
“刚得知此处有样貌相似死者,属下便从刘家叫来一名侍奉过刘三的小厮,一会儿可让他辨认死者。”
赵瑞道:“甚好,刘三是自己去的江黎?家中可有跟随?刘家是以何营生?”
苏晨是老仪鸾司了,这等小事简直是手到擒来,听到赵瑞询问,立即便禀报:“回禀大人,听刘家所言,刘三公子并不喜家中人跟随,他自己带了银票和银两出门,道自行租用马车。”
“刘家是做药材生意,在江黎也有分号,知道刘三公子是去江黎,便也没有太过担忧,便叫他去了,”苏晨道,“属下已经发信鸽前往江黎,让江黎护城司去刘家的分号询问,看刘三公子是否到达。”
这位刘三公子是前日离家,今日怎么也能抵达江黎,若屋中死者不是他,肯定已经到了。
赵瑞道:“甚好。”
他们在屋中交流案情,仔细推演,待到两刻之后,殷小六才打开了厢房的房门。
“几位大人,现在可以入内,不过还是要戴好面罩,不要胡乱碰触。”殷小六请众人进入。
赵瑞让苏晨先领着那位刘家的小厮进去认人,那小厮刚一进去,就捂着嘴哭了出来。
“少爷
,这就是我们家三少爷,”小厮哭声震天,“少爷你怎么死了呢?”
是啊,本该去江黎游玩的刘三少爷,怎么会死在文正诚外室的宅院内?
谢吉祥同赵瑞对视一眼,让苏晨把那小厮叫了出来。
那小厮似乎确实是刘三公子身边的贴身侍从,见刘三公子死了很是哀伤,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赵瑞直接问他:“你可知,你们三少爷为何要去江黎?他是自己去,还是有人同行?”
小厮抽抽噎噎,还是回答:“三少爷……三少爷同潘小姐同行,只说要去江黎游玩几日,过不了多久就会返回。”
潘小姐?
赵瑞目光一沉,声音微冷:“潘小姐?你可见过?”
小厮刚刚哭昏了脑子,现在被赵瑞这么一吓,立即说不出话来。
他边哭边哆嗦,看起来好不可怜。
赵瑞沉着脸看他,一言不发。
谢吉祥微微叹了口气,柔声问:“少年郎,你若是实话实说,或许还能早早知道是谁害死的你家少爷。”
那小厮哽咽一声,掩面而泣:“潘小姐就是军器司的潘夫人!少爷,少爷同潘小姐有首尾,小的劝过少爷的,可少爷不听……”
“少爷为何不听小的,呜呜呜呜……”
赵瑞同谢吉祥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新的推论。
看来,潘琳琅同刘三早就计划好,要在前日一起去江黎。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两人一个失踪一个死亡呢?
作者有话要说:①《洗冤集录》中关于服毒一卷描述。
谢吉祥:论审美合格的家庭装修对掩盖凶案证据的实际性意义。
赵瑞:……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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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红颜乱07更新:2020-10-15 11:22:57
先不提潘夫人丢下文家的一切, 计划跟刘三公子去江黎游玩,只看刘家小厮的说辞,潘夫人同刘三公子的事刘家肯定有不少人知情。
赵瑞问刘家小厮:“贵府三公子同潘夫人的关系, 知道人可多?”
刘家小厮被他问得面红耳赤, 最后还是低声道:“少爷身边的几个小厮都知道, 老爷夫人和两位少爷不知。”
身边人总要贴身伺候, 就如同文家的巧思那般,对于潘夫人的事她其实也很清楚。
只是巧思毕竟心思重,这些事若非他们询问, 巧思可是一字未曾多言。
赵瑞见那小厮也说不出更多的线索来, 便让校尉领他出去,在院中继续询问。
剩下几人则依旧留在卧房, 推敲案情。
谢吉祥刚刚一直没多言,此刻才说:“若刘三少爷当真准备跟潘夫人去江黎游玩, 他自己一贯浪荡,看刘家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并未多惊讶,但潘夫人却不是这般, 她失踪一天已经弄得军器司天翻地覆。”
“她是正经的官夫人, 管着一大家子事,府中有文大人和一双儿女,她若是随意离开家, 肯定会惹起巨大风波,若刘三少爷当真要同潘夫人一起游玩, 那么潘夫人一定会寻一个恰当借口,不会无故失踪。”
然而摆在他们眼前的是,潘夫人确实失踪了, 还是文正诚亲自报官,想要寻回夫人。
“以咱们询问到的潘夫人性格,她万不可能不辞而别,办事肯定很是周密,如此一来,此事肯定有蹊跷。”
谢吉祥斟酌用词:“此事有三种可能。”
她如此一说,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落在她身上。
但谢吉祥却一点都不胆怯,她很果断道:“第一种可能,便是刘三公子没有同行者或者同行者另有其人,但他没有告知于身边的小厮,只含糊其辞,小厮们因知潘夫人身份特殊,便直接以为是她,故而有今日这般结果。”
“第二种可能,便是刘三公子同行之人确实是潘夫人,而潘夫人也已经找好理由,准备妥当安排本次出游。但是在前日突然出了意外,导致她准备的借口没有用上,便突然失踪,若是此结论,那么在柴房被烧死的死者,很有可
能便是潘夫人。”
谢吉祥喝了口茶,继续说:“第三种可能便是潘夫人没想过找借口,她同刘三公子既准备去江黎,就没准备再回来,如此也同她卧房内之前的金银细软不见所踪吻合。但若如此,刘三公子却又为何会死在这里?郑珊瑚和潘琳琅两人又在何处?此事皆为疑点。”
谢吉祥的推论很流畅,便是没有参与之前搜寻的苏晨也能听懂。
赵瑞道:“若是第一种可能,刘三公子的死便有了结论,肯定是那个至今无人得知的陪同者有重大嫌疑。”
“结合刘三公子死亡的地点,我们是否可以猜测,刘三公子同这位郑珊瑚也有不当关系?”
如此一言,谢吉祥突然心中一动:“若是……若是刘三公子同这两位文大人的女眷都有关联,那他的目的肯定不是女人和美色,大约……”
赵瑞替她说完:“若真如此,他的目标大约便是文正诚。”
一个普通的商贾人家少爷,整天围着文正诚这样一个军器司监正的夫人和外室打转,他的目的为何?
赵瑞目光一沉,对苏晨道:“派人再去探查刘家,看其是否有其他暗中生意。”
苏晨拱手退了出去,赵瑞这才捏了捏鼻梁:“没想到,文正诚家中这个案子会如此复杂,而且因他官职特殊,我们还不能等闲待之,这个案子必须要上折给圣上。”
谢吉祥也跟着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无论背后有何目的,这两条人命摆在这里,都令人心里难过。”
赵瑞给她重新倒了一碗茶,却没有安慰。
刑名职责,便是替死者伸冤,无论死者有何过错,无论凶手有何隐情,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们要做的,就是准确寻出凶手,替死者讨回公道。
几人在卧房里略坐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嗓音:“大人,有案情禀报。”
赵瑞叫人进来,依旧是名相貌普通的年轻校尉。
仪鸾司或者皋陶司多得是这种校尉,丢在人堆里瞧都瞧不出来,今日同你说句话,明日就会忘记是谁,做探子最合适不过。
他们进入仪鸾司多年,都是训练有素的能手,查案的速度非同一般,刚刚赵瑞给了任务,也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就能有结果。
校尉进来,也不废话,直接禀报。
“回禀大人,之前苏副千户让属下去查文家商铺之事,属下已有初步结果,”他把折子递给赵瑞,继续道,“根据走访附近民众以及询问店铺小二和掌柜,属下认为文家的三处在琉璃庄的商铺收入一直很稳定,未曾像孙管家所言近些年收成大不如前。”
“根据其中一处店铺小二证词,潘文大人之夫人潘氏对商铺很用心,一月总要来一回商铺,亲自看一看商铺的生意状况,还不停调整家中商铺所卖货品,以求生意蒸蒸日上。”
谢吉祥微微挑眉,她问:“店铺掌柜可说,潘夫人每到店中,也会看账本?”
校尉答:“是,其中一家掌柜亲口所说,说夫人很关心店铺的营收,每每来了店铺,都要亲自看账本。”
谢吉祥抬头看向赵瑞,两人都明白其中到底是何意。
赵瑞道:“既然如此,若店铺的掌柜都忠心于文家,没有弄虚作假,那么孙管家呈上来的账簿跟店铺中的账簿差值,潘夫人肯定一眼就能看穿。若掌柜配合孙管家弄虚作假,那么以潘夫人的聪慧,她也不可能看不出来,毕竟,店铺的生意也是很好的。”
谢吉祥道:“李校尉,可把账簿带来?”
李校尉道:“店铺账本自不可被带出,不过属下简单翻了几页,已经仿制临摹出来。”
谢吉祥:“……”
仪鸾司果然名不虚传。
她接过那几页账册,简单看了看,立即就看出其中的门道。
“若按此收入,这一处商户每日就可卖出超过五两银子利润以上的货物,抛除房租、人工等费用,最后每月大概可收入在□□十两,如此一来,年收怎么也有千两。”
如此一来,店铺的实际账簿跟孙管家手里的那份定是不同。
谢吉祥微微皱眉,她思索良久,突然想起孙管家的抱怨。
“瑞哥哥,你可记得当时孙管家如何所言?”
“孙管家信誓旦旦说,因夫人经营不善,所以收入比先夫人在时少了一半,呈到文家的账簿收入逐年下滑,至今年收只五成,一处商铺只有五百两所有的年收。”
谢吉祥道:“据我观察,孙管家说的应当是实话,或者说,他所见的真实
。”
赵瑞也略思索道:“确实是如此。”
“那么……这中间的差额,又去了哪里?”谢吉祥眼睛一亮,“会不会,这几家商铺早就被潘夫人所笼络,之间的差额尽数进了潘夫人的腰包,以至她可以给情夫买得起一两银子一瓶的沉宜水,也可同刘三公子游玩嬉戏,快乐非常。”
说到底,潘夫人能养得起一个情人,或许是因王海林没见过世面,对潘夫人纯粹是因为年轻人的热情和爱慕,但刘三公子这样的浪荡子,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娇娘没尝过,大抵对于潘夫人来说,或许不是刘三公子供养潘夫人,而是潘夫人供养他?
如此一想,若真是两人一起去江黎,那么花费必定也是潘夫人所出,只是中途出了差错罢了。
谢吉祥同赵瑞如此反复推敲,最后都觉得潘夫人才是贪墨之人,赵瑞对那李校尉道:“你再去查,看孙管家是否今日知道潘夫人贪墨店铺收成,却嫁祸于他。”
李校尉迅速退了出去。
他刚一走,厢房的门再度被打开。
邢九年一边吩咐殷小六打开厢房的窗户透气,一边摘下面罩,用手帕仔细擦手。
“死者大约二十岁年纪,已经弱冠,是中□□之毒而亡,但他中毒之后,有人给他催吐,导致他喉咙红肿,鼻腔内出血倒流,最后窒息而亡。”
谢吉祥微微一愣:“什么,他居然不是毒死的?”
邢九年把身上的罩布取下,终于舒坦了,他坐在茶桌边,倒三角眼很是凌厉。
“不,他一开始确实中了毒,但中毒并不算多,身上也没有出血泡,一开始只是七窍流血,呼吸困难,看起来很是吓人,”邢九年道,“但是有人给他做了急救,用茶水灌入他的口中给他催吐,待他吐出大半毒物之后,其实人已经略缓和过来。”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死者鼻腔内出血甚多,就在呕吐时血液倒流,吸入过多以致窒息,最终不治身亡。”
这倒是令人意外,看死者的症状,他们确实以为是毒死的,没想到中毒之后还有这等离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