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闺杀(破案)——鹊上心头
时间:2020-11-14 08:31:06

  “只是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尚且存疑,”谢吉祥皱着眉,“不是中□□、金蚕蛊更不是见血封喉,那能是什么?”
  赵瑞道:“先不去思考这些,目前我们可以肯定,苏红枣一定知道什么,或者牵扯进什么,若非如此,她跟同兴赌坊一直相安无事,为何此刻却一定要杀了她。”
  杀人总会留下线索。
  谢吉祥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阮大的案子?”
  赵瑞挑眉,很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在理,确实可能因为阮大的案子。”
  原本苏红枣跟同兴赌坊相安无事,因为两边都未被人关注,同兴赌坊虽然做的是血腥生意,但早就上下打点过,且他们做得很是隐蔽,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绝不叫人知道,一直以来在仪鸾司也只是挂名而已。
  但阮大和林福婶的死却让苏红枣进入皋陶司的视线,也让苏红枣在皋陶司挂上了号。
  如此一来,同兴赌坊势必就要更小心谨慎。
  他们怕苏红枣说出真相,也怕自己跟苏红枣之间的联系暴露出端倪,所以在苏红枣一从苏宅逃离之后,立即痛下杀手。
  只是他们没想到,苏红枣中了药之后,还能逃到棋子胡同,被钱老八等人发现。
  苏红枣中的药,或许是个突破口。
  但现在,她的尸体不见了。
  谢吉祥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同兴赌坊到底什么来头?”
  赵瑞皱起眉头,他道:“圣上或许知道一些,但这些线索圣上未曾告知,无论是仪鸾司还是皋陶司都查不出来。”
  谢吉祥叹了口气。
  两个人讨论片刻,把苏红枣的案子重新梳理了一遍,最后谢吉祥道:“还要派人保护张老丈跟钱把头,他们都见到了书生的尸首。”
  赵瑞点头,道:“你放心便是。”
  按照常理,若是苏红枣的尸首有其他问题,对方只要盗走尸体便可,为何要把书生的尸体换进来?
  或者说,换进来书生尸体并非盗走苏红枣尸体之人所为?
  赵瑞伸手捏了捏鼻梁,长长叹了口气。
  圣上给的时间很紧,潘琳琅那没有进展,谢伯父的案子也暂时没有更多线索。
  他能否完成陛下的嘱托,并且在天宝年给谢伯父翻案?
  一切都是未知。
  赵瑞睁开眼睛,扭头看向谢吉祥。
  小姑娘正捧着茶水,一口一口浅浅抿着。
  不。
  赵瑞心里告诉自己,我不能沮丧,不能彷徨。
  一往无前,拼尽全力,这才是我要做的。
  努力过后,再去看结果。
  皇觉寺位于北郊以北的沧浪山,要想去皇觉寺礼佛,必要从燕京北门出京。
  谢吉祥同赵瑞很痛快就出了燕京,一路直奔皇觉寺。
  他们都没用晚食,赵瑞道:“我记得吉祥似乎没去过皇觉寺。”
  谢吉祥点点头:“确实,皇觉寺本身也鲜少待客,家中若要做法事,以前多是去金顶寺或白云观,皇觉寺还是略有些偏僻。”
  主要是皇觉寺的苦海大师很坚持,要求寺中僧人只行苦修,什么法事道场一律不做,只在沧浪山上闭门修禅。
  普通百姓若是上山,只能在外院礼佛,轻易进不了内院。
  不过赵瑞毕竟不是凡人。
  他听到谢吉祥如此道,竟还笑了:“皇觉寺方丈院的素斋乃是一绝,也不知今日咱们运气如何。”
  谢吉祥也不由有些期待:“那倒是还要好好用饭。”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停在沧浪山半山腰上。
  这座山说是叫沧浪山,实际上无沧无浪,只有山顶的冷湖往下流淌,通往山脚下的小溪也并不汹涌。
  皇觉寺其实比金顶寺要更难怕一些,但这些年来宗室喜来皇觉寺,因此官府特地开凿山路,马车不通,但骑马还是使得的。
  一行人在半山腰弃了马车,换骑马儿,得亏谢吉祥之前在
  芳菲苑学会骑马,要不然这次还要夏婉秋带她。
  就这么慢慢悠悠又爬了小半个时辰,待到天都黑了,只能靠着灯笼看清山路时,皇觉寺的大门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今日奔波一日,谢吉祥这会儿也觉得疲累,但素雅庄严的寺庙静地,还是让人觉得精神一阵。
  赵瑞让校尉先去敲门,待他们来到大门前时,里面已经等了一个年轻僧侣。
  “赵施主,许久不见,”他淡淡点头见礼,然后道,“里面请。”
  谢吉祥跟赵瑞一起还礼,然后才安静地进入皇觉寺中。
  刚一进入,迎面而来便是寂寥的檀香。
  谢吉祥抬头望去,只见外院的宝殿前香火寥寥,便是深夜,也没有断了香火。
  赵瑞同那年轻僧侣认识,直接道:“明尘法师,方丈大师可在寺中?”
  明尘法师回:“师父正在修禅。”
  那就是在寺中。
  赵瑞略松了口气,身边只带了赵和泽与夏婉秋,其余校尉都留在了外院。
  一行人跟着明尘法师往寺庙里面走,越走越觉得凉爽。
  明明是炎热的夏日傍晚,此时燕京还略有些闷热,但在皇觉寺中,却凉风习习。
  伴随着沙沙玉兰树叶摇曳之声,人心渐渐安宁,褪去整日的烦躁。
  谢吉祥原本还一门心思都是苏红枣和父亲的案子,现在却觉得心海空荡,只有无边的宁静伴随着她。
  此处确实是佛门幽静地。
  谢吉祥心中感叹,跟着明尘法师直接进了方丈院,也就是皇觉寺的内院。
  此处也有客房,可供人小憩。
  赵瑞问明尘:“今日赶来匆忙,不知可讨一顿晚饭?清粥小菜,无一不可。”
  明尘瞥他一眼,眸子里略有些笑意:“师父已经命师弟们准备好了。”
  赵瑞微微一愣,随即便笑了。
  “毕竟是方丈。”
  苦海大师佛法无边,前看古人事,后占天下言,普天之下,似乎没有他不知之事。
  明尘淡淡看向赵瑞,声音也似乎带了些许笑意:“赵施主,师父特地吩咐,要给这位谢施主上一碗甜豆花。”
  谢吉祥微微一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劳烦大师惦念。”
  若说刚刚开门时的明尘法师还如同冬日的寒松一般冷峻,现在的他却
  多了几分温暖和煦。
  似乎寒松上的雪被烈日驱散,只剩满身绿意。
  赵瑞双手合十,冲着方丈院的方向行礼。
  “有劳方丈惦念。”
  待他们进了待客用的厢房,才发现晚食已经摆好。
  虽说是素斋,可瞧着热腾腾的,让人腹中咕咕叫唤。
  皇觉寺最出名的就是那一碗素面。
  别看食材简简单单,但吃进嘴里劲道弹牙,汤底清爽鲜嫩,有着说不出的回味。
  没有任何珍馐,没有名贵的食材,如此朴素的一碗素面,却让谢吉祥差点吃红了眼睛。
  她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怀念陡然而生,曾经一家的幸福时光,化成飞舞的蝶儿映入脑海中。
  谢吉祥放下面碗,感叹:“确实是人间美味。”
  这一碗面,素净是极素净的,可面条劲道弹牙,汤底浓厚香醇,带着食物原本的纯粹和热闹,让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坊间的八珍汤面,也无法同这一碗简简单单的素面相比。
  似乎早就知道此番来了两个姑娘,因此皇觉寺还给准备了两碗甜豆花。
  燕京人都是吃打卤咸豆花的,这种甜豆花有些像是南地的糖水一般,可以做小食。
  夏婉秋没想到自己也有一份,见谢吉祥开始品尝,自己便也面无表情吃了下去。
  这甜豆花特别嫩。
  豆花做到了极致,又嫩又滑,用勺子轻轻一碰,上面便忽闪忽闪打了波浪,还很漂亮。
  谢吉祥有点得意,跟赵瑞说:“你瞧,这个你就没有。”
  来到皇觉寺,赵瑞是一反常态地放松。
  他耐心陪在谢吉祥身边,等她慢条斯理吃豆花。
  “嗯,我没有。”
  他没跟谢吉祥说,在皇觉寺,只有小孩子和小姑娘才有这样的一碗甜豆花。
  论说夏婉秋已经二十有余,没想到她也是有的。
  赵瑞看着欢快吃豆花的谢吉祥,若有所思。
  或许,大师看的不是年纪,而是心性。
  用完了晚食,明尘就又出现了:“赵施主、谢施主,师父有请。”
  苦海大师仿佛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也不如何藏着掖着,很敞亮就把人请进了方丈里。
  谢吉祥跟赵瑞都很安静,待进了方丈中,感受到明尘在身后合上门,才不约而同看向坐在蒲
  团上的苦海大师。
  出乎谢吉祥意料,苦海大师其实很年轻。
  不,不是年轻,而是没有想象中的垂垂老矣。
  在她的记忆里,从她生下来苦海大师就闻名天下,至今日已超二十载,怎么看上去,还如同知天命年纪的中年人,一点都没有老态。
  似乎是感受到了谢吉祥的目光,苦海大师缓缓睁开眼睛,垂眸看向她。
  谢吉祥立即行礼:“大师安好。”
  苦海大师淡淡一笑,指着屋内的蒲团道:“两位小友,不如坐下听一段佛法?”
  赵瑞跟谢吉祥便安安静静坐下,听苦海大师悠然的声音响起。
  他说的是心经。
  拗口的经书在他口中如同潺潺流水般宣泄而出,让人的心一瞬安静下来。
  风都停了。
  谢吉祥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沉浸在悠扬的唱诵中,脑海中空空如也,一下子想不起任何操心之事。
  这一瞬间,她觉得身心都受到了洗涤。
  待到苦海大师语闭,谢吉祥还回不过神来。
  倒是赵瑞曾经听过许多次苦海大师佛语,此刻已经清醒过来,回望着冲他慈祥而笑的苦海大师。
  谢吉祥感觉自己一直在做梦。
  可却又不是做梦。
  这种似梦非梦,似幻非幻的感觉特别美妙,让人忍不住沉醉。
  突然,咚的一声响起,苦海大师敲响了木鱼。
  谢吉祥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清明。
  苦海大师笑问:“谢小友,可听懂了心经?”
  心经又岂是常人能听懂的?
  谢吉祥摇了摇头:“未曾,只是觉得好听而已。”
  苦海大师又笑:“好听便好。”
  谢吉祥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不过还是冲苦海大师行礼:“多谢大师。”
  苦海大师定睛看着她。
  他看的不是脸、不是面,而是眼。
  谢吉祥长了一张极漂亮可爱的杏眼,最难得的是她目光清澈,不带有一丝的杂念,看着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清凌的纯善,让人不忍心去拒绝她。
  拥有一双这样眼眸的人,以后不会走错路。
  苦海大师这边看着谢吉祥,那边赵瑞不由紧张起来。
  虽然他一直都没说,他过来是为了什么,想求什么,但苦海大师似乎全都看明白了。
  他那
  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世间万物。
  谢吉祥被他如此凝眸直视,也不由紧张起来,努力挺直腰背,不敢眨眼睛。
  这一刻,就连呼吸都停了。
  她以为一切都很漫长,漫长到眼睛都有些酸涩,但实际上,这不过是眨眼功夫,苦海大师只看一眼,便瞥开了眸子。
  “赵小友,你不必如此介怀,”苦海大师转头对赵瑞道,“是福是祸,是益是孽,皆在人一念之间,对于谢小友来说,她永远都不会走向歧途。”
  赵瑞绷了两个月的心,终于落了地。
  苦海大师看他难得有些少年样子,又慈祥地笑了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待到一切海阔云清,便是最终的结束。”
  “谢小友心思单纯,心性豁达,”苦海大师说,“同样的,她也是难得的坚韧之人。”
  “任何事,任何人,任何孽都打不垮她,也无法诱惑她。”
  这些话虽然是对赵瑞说,可谢吉祥却全部都听进心里去,一字一句,莫不敢忘。
  苦海大师说到这里,轻轻敲了三下木鱼。
  咚、咚、咚。
  飘荡的心终于落回心海之中。
  “夜深了,该去修身养性,早些安置吧。”
  苦海大师说完,重新闭上眼睛。他一顿一顿打着佛珠,似乎已经忘了方丈中的另外两人。
  谢吉祥看先赵瑞,赵瑞便对她点点头。
  两人一起起身,冲着苦海大师行礼,便安静退了出去。
  待到人走了,苦海大师重新睁开眼。
  错路回正,天道昭昭,冤孽不能生。
  行恶事者,终归恶有恶报。
  行善事者,才能善有善终。
  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赵瑞:早该听我的,早就应该来,这下放心了。
  谢吉祥:确实早就应该来,素面可真好吃!
 
 
第79章 定风波04更新:2020-10-21 09:14:07
  在皇觉寺的这个夜晚, 谢吉祥睡得特别沉。
  她没有做梦,没有回忆,只让自己安然沉浸在幽幽檀香之中, 感受久违的安静祥和。
  次日清晨,她是在一片叽叽喳喳的鸟鸣中醒来的。
  皇觉寺中有各种各样的鸟。
  普通平凡的麻雀、声音婉转的黄鹂、叽叽喳喳的喜鹊,每一只都轻灵活泼。
  谢吉祥坐起身来, 掀开帐幔往外看。
  阳光穿过窗楞,温暖了一整个厢房。
  不知何时起,阳光普照。
  谢吉祥没有懒床, 她起身更衣, 梳妆打扮之后,推开了厢房的门。
  赵瑞已经醒了。
  他穿了一身干练的劲装, 手里捏着长剑, 正在阳光下练剑。
  明尘法师站在屋檐下, 安静地看着练剑的赵瑞。
  修长的剑尖闪过耀眼的光芒,谢吉祥眯着眼, 看着阳光下的年轻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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