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劲豪激动不已,用粤语感谢道,“真嘅?多借内(真的?谢谢你)。”
祝愿在烧烤区打下手,冷眼旁观群魔乱舞,桑达铮铮的铁汉子也没抵抗到底,沉醉在一个神似婵美的女人柔媚的眼波中。
P.N坐在艇尾的休息椅上垂钓,依旧生人勿近,被他冷峻的脸吸引的女孩大着胆子凑过来,想撩拨又不敢,只好坐在一旁,静静陪着他。
祝愿吹了声口哨,P.N扭头看她。
“极老板,美人垂青,你可别辜负人家,哈哈”,她笑得肆意又张狂。
P.N起身走过去,从她手中夺走刚烤好的牛舌,小口咬了下尝味道,“老了,注意火候”,下垂眼扬起浅浅的笑纹,“你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还沾沾自喜,小心烤糊了,血本无归。”
☆、肆捌☆暗战香港
P.N对jivajivaka的了解全部来自网络,入侵港府网站,查她的出生登记记录,没什么不对,但有黑客的存在,很难保证数据有没有被纂改过,相比而言,他更相信纸质档案,然而在香港,个人资料受私隐条例保护,想查人不容易,不过有个人可以帮他获取想要的结果。
天色将晚未晚,晚风轻送,日落的橙红笼罩着招牌林立的庙街,揾工结束的上班族不再行色匆匆,选择去足疗店捏脚解除一天的疲劳,师奶们挎着菜篮回家烧饭,遇见熟人停下脚步唠几句家常,瞥到衣装暴露的流莺,白眼一翻,毫不客气地骂:“发姣(风骚),死仆街!”,站街女挺起丰乳,气势如虹地回骂:“多事,死肥婆!”
骂归骂,眼观六路不忘招揽生意,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体面男人进入视线,她立刻往下拉了拉领口,露出深深的事业线,这等好货色总比便宜烂鱼烂虾强。
可惜男人不解风情,闷头向前走,挥手拒绝兜售高清无*码*色*情杂志的小老板,板正的身影闪入狭窄的街道顿时不见了。
西装男走进唐楼中的一家老牌茶餐厅,老香港的怀旧调调,天花板吊的风扇懒洋洋地打转,拼花的地砖,拥挤的食客,闪耀的霓虹灯牌。
来之前,他接到一通电话,合作三年有余、从未谋面的线人约他见面,说,在他最喜欢的茶餐厅、最喜欢的位置、点他最喜欢的菜等他。
这个将他的生活习惯摸得一清二楚的人到底是谁?
他上了二楼,直奔靠窗的雅座,桌上摆着菠萝油、姜汁撞奶、鲜虾云吞面、咖喱牛腩还有一份烧鹅,饭菜冒着热气,却空无一人。
背后有人说:“康sir,请坐。”
他猛然转过身,对面的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遮住头,依稀看得出眼神阴森,皮肤惨白。
连帽衫拉开椅子坐下,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西装男扫过眼前堪称秀气的手,指骨颀长,看不出用枪的痕迹,假如他观察仔细的话,将发现这只手不会留下任何犯罪证据,因为不仅没有枪茧,甚至连指纹都没有。
他入座,感受了下奶茶的热度,笑着问:“你调查过我?”
“确定合作前,我对您做过全面了解,毒品调查科情报组总督察康正南,康sir”,连帽衫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用一贯低沉的声音说,“作为毒品调查科的探员,您应当明白小心走路的道理,近期还是不要来庙街了。”
“你什么意思?”,康正南目光灼灼地望着连帽衫。
“水房(和安乐)的小潮汕密谋制造一起事故让您死于意外,庙街鱼龙混杂最容易下手。”
“前几天NB(毒品调查科)抄了小潮汕的一个夜总会,大概他想报复我,我不问你为什么知道,我只问你为什么帮我?”
“自然是您帮我的回礼”,连帽衫礼貌性地笑了笑。
康正南拿出档案袋按在桌子上,“仅仅为了这份资料?”,他怀疑地摇摇头,“既然打了照面,禀明身份才合乎礼仪。”
连帽衫摘下帽子,露出真容,“金三角,P.N。”
康正南惊讶地看着对面过分年轻的脸,合作多年,代号无名的线人居然是金三角三和帮的骨干成员,或者说也是最为神秘的人物,NB情报组关于他唯一的记录只有短短的一行字:P.N,边境赌场老板。
他深吸口气,送出手中的档案袋,问:“你现身香港,就为了查这个叫jivajivaka的人?”
P.N接过档案袋,抽出厚厚一叠资料,瞄了眼出生登记副本,说:“jivajivaka自称是丁英的女儿,香港籍。”
“丁英没死前是三和帮的二把手,家庭状况不明,没听说有后代”,康正南皱眉,“你看了我从基督教联合医院复印的病人档案吗?方情产下的女婴叫命命,难道就是你所说的jivajivaka?但她在香港用的身份是colleen.chai,中文名叫齐光。”
P.N把资料看完,跟他查到的出入不大,“jivajivaka凭空冒出来,很难让人相信,她会不会是你们警方的卧底?”
康正南想都没想,断然否定,“我掌握的‘黑警’名单中没有这号人,而资料全是真的。”
P.N笑笑,“如果是假资料呢?”
康正南露出思考的神情,“身份可以被冒充,但短时间内伪造人生轨迹不可能办到,也就是说她从小到大的经历都是真的。”
这也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P.N沉吟片刻问:“她利用齐光这个身份在香港住豪宅开豪车,经济来源有可疑之处吗?”
康正南说:“齐光是香港多吉投资控股集团的大股东,买豪宅豪车的钱全部来自股东分红,当然也有一部分钱来路不正,据调查,她在拉斯维加斯赌场碰运气,一晚赢走1500万美金,至于有没有出老千不清楚,反正被赌场列为不受欢迎人士。”
P.N翻看齐光的财产明细和多吉投资控股集团的财报,账面做得很漂亮,他弹弹表格,“齐光就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
“齐光2015年曾涉嫌在青山公路非法赛车被捕,后经一位太平绅士保释出狱”,知道P.N会追问,康正南自动释疑,“这位太平绅士是齐光合伙人的父亲。”
P.N放下材料,看了眼餐桌,“康sir,菜都快凉了,请用餐。”
康正南盯住他自始至终没有泄露丝毫情绪的眼睛问:“你到底为什么查齐光?”
P.N站起来,重新戴上帽子,“合作三年以来,我为阁下提供情报,阁下为我解决碍眼的人,这个齐光我需要确认她是不是一块绊脚的石头”,他嘴角衔着一抹笑,认真看有点邪恶,淡淡说道,“康sir,假如我是您,将计就计陪小潮汕演出戏,当街砍警察够判上几年了——再会。”
庙街夜市灯火通明,饮食大排档连着衣服摊子,其中还有摆摊儿占卜和唱粤曲的,600米的道路上挤满了旅客,人潮熙攘,气氛十分热闹。
P.N沿着众坊街一直走到广东道交口,前方的爱德华式复古建筑是成为历史景观的油麻地警署,他驻足默默注视,三年前他与内地的联系被迫中断,为了将情报传递出去,当时供职于油麻地警署的康正南进入他的视线,而今油麻地警署已经闭所,世间事大抵都有始有终吧。
手机铃响了,他接听,那头的声音说:“jivajivaka出现在西贡码头。”
“跟紧她”,P.N命令道。
祝愿穿好救生衣,骑上摩托艇,启动点火开关,加油,瞬间提速,贴着水面飞行,潮呼呼的海风挟着浪花溅到脸上,幸好她戴着护目镜可以睁大眼睛专注看前方。
安德烈联系她说车蓬今晚十点钟会在白沙湾附近的一栋村屋与从内地来的两名客户见面。
安排虾嘎尼莱做谭明杰的跟班,陪他和魏竞舟去兰桂坊夜蒲,将无关人等支开后,她开车赶到西贡,一看时间来不及,只好冒险开摩托艇走水路。
摩托艇加速快过法拉利,没多久就看到被陆地三面环抱的白沙湾,快靠岸时,祝愿慢慢减速,拔下安全钥匙,机器熄火,停止前行,祝愿蹚着海水把摩托艇拖到沙滩上,藏在礁石后。
顾不上整理湿哒哒的裤脚,她马不停蹄地登山赶往安德烈告诉她的地点。
安德烈站在山头接她,看到她一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狼狈模样,忍不住打趣,“你这是游过来的?”
祝愿拧干裤脚的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跟游的也差不多”,抬头望了眼,树木掩映处有座三层高的建筑。
“进去吧”,安德烈笑,“居高临下,观赏视野绝佳。”
祝愿上了三楼,从窗口往外看,朝海的村屋露台上架着烧烤架,车蓬与两个衣着休闲的男人有说有笑,不一会儿陶然从屋内走出来。
她回头冲安德烈咧嘴笑,竖起拇指,“视野确实棒。”
“还有更棒的”,安德烈交给她一台大屏幕的遥控器,祝愿接过掂了掂,“挺重,警用无人机?”
安德烈点头,在3D图形操作界面上进行触屏操作,框选放大拍摄到的画面,指着一个发际线堪忧的男人说:“我听陶然叫他黄先生,叫另一个瘦长脸周总。”
“最好能听到他们说什么,窃听器装了吗?”,祝愿问,有点得寸进尺,虽然有画面已经足够了,传给赵厅,相信警方会找到侦破线索,但她搞到手的话,不就省事多了吗。
安德烈给她戴上耳机,“窃听器安在靠近露台的古榕气根上,假如他们进屋,就无能为力了。”
在音画不同步的时候,需要敏锐的观察力,那个有脱发迹象的黄先生开口说话,音调带着浓浓的台湾腔,“97回归,香港落到□□仔手里,毒品市场变小,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所以市场转移至星马等地,不过我更看好大陆市场,高风险高利润,玩的就是心跳”,“周总”调侃。
车蓬说英语,意思大致是:“大陆‘药品’的利润率和销售量均不及欧美,风险却不相上下”,他建议绕道仰光海岸,经马来西亚进入南美,然后在公海卖给国际毒贩。
其余人等颔首附和,片刻后“周总”含笑看陶然,“陶博士,从你那购买的咖*啡*因替我们药厂解决了燃眉之急,你研制的含咖*啡*因的健身补剂深受运动人士喜爱,但都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不如我们联手开发新产品,做合法兴奋剂,譬如在原有基础上,保留有效结构,在无关紧要的地方稍稍进行修饰,分子结构改变,就能避开毒品检测,这方面你是专家,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黄先生反对,“这都是后话,陶博士,客户要最纯的冰,提纯的事就交给你了,只要你那边能出货,就不愁买家,台湾、G省、美国,无论销往哪里,都是暴利,这次可是大买卖。”
陶然话不多,“提纯95%没问题。”
车蓬拍手,“我们要给陶博士时间,只要他在实验室搞出最纯的冰,诸位,这个世界上,我们就是绝对的卖方市场。”
在一片哈哈哈的笑声中,祝愿摘下耳机,复制影音资料,顺手删去无人机控制终端存储的视频,“启动窃听器的自毁程序,咱们这种人时时刻刻都要小心”,忽然想起奇怪之处,“连越怎么不在,他没来香港?”
安德烈摇头,“不清楚。”
祝愿在心里迅速合计,通过这次侦听,可以确定的是车、陶、黄、周等人近期会贩运大宗毒品,听周的口音是内地人,黄则不确定,可能是台湾人,也可能是福建闽南那一带的人,车陶负责供货,也许会参与运输环节,再就是用货轮运输,走海路……但连越呢,他是什么角色?
“他们今晚几点离开?”,她抬头问。
安德烈看表,“凌晨1点。”
“这样,等他们走人时,我们悄悄看一眼有没有连越。”
两人埋伏在村屋大门外的树丛中,过了午夜,吃饱喝足的目标人物们在手下的簇拥下走出来,一共两部车,车陶上了一部,周黄上了另一部,接着车子一前一后地开走。
又等了一刻钟,连越始终没有出现,祝愿觉得没必要看了,拍拍安德烈的胳膊示意可以撤了。谁知留下殿后的马仔溜冰溜大了,出现幻觉,大喊着“鬼,鬼在那里”,失手朝树丛开了一枪。
祝愿听到一声闷哼,心想糟了,回头看安德烈,他右手捂着大腿,鲜血涔涔地从指缝里流出来。
受到惊吓的野猫,眼冒绿光蹿出树丛,另一个马仔看到破口大骂开枪的马仔痴线(神经),“一只猫也能把你吓到尿裤子,丢雷(你)老母!”
祝愿把安德烈拖到视角盲区,替他包扎伤口,想想气不过,拔枪瞄准刚才开枪的马仔。
就在她做出射击动作时,一只手牢牢抓住枪管,无名指插入抛弹口阻止击发,枪,卡壳了。
祝愿抬起眼睛,黯淡的月光下,P.N唇边泛着冷笑,“你想打草惊蛇吗,蠢货。”
☆、肆玖☆互相试探
眼睁睁看着俩马仔开车走人,祝愿甩开P.N的手,愤怒地问:“你干嘛拦我,你信不信就算我打死那两个吸毒的瘾君子,警察也不会管。”
P.N反问:“你确定车蓬的人走光了?”
祝愿看了眼村屋,梗直脖子说:“黑灯瞎火人早走得一干二净。”
P.N毫不留情地讽刺她眼瞎,“村屋里还有两个人,陶然的情妇泠泠……以及她的保镖,你花钱买情报买的漏洞百出,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贸然行动,我看你不仅眼神不好使,脑袋也生锈。”
冷嘲热讽就当听不见,祝愿问:“泠泠,就陶然婚外出轨的那个曼谷按摩技师?为什么带她来香港,难道这栋村屋——”
“没错,陶然为她买的,至于为什么……”,P.N瞥向依靠在树干上的安德烈,“你继续废话,那位间谍先生的血可就流干了。”
连她雇间谍的事P.N都知道,还用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吗,祝愿恨恨地咬咬后槽牙,低头看安德烈,鲜血洇湿裤管,不禁脸色大变,“我包扎的时候明明血止住了。”
“恐怕伤到动脉了”,P.N蹲下检查安德烈的伤口,“你包扎的方法不对”,他解开被血浸湿的布条,摸到靠近大腿根部的强大搏动点,用双手拇指交叠重重地压迫止血,然后头也不抬地吩咐,“给我干净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