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学雷锋做好事,咋就被审问起来没完了,祝愿不满,顺带着刚才背人爬山划破的伤口都刺痛起来。
赵伟光看她一身狼狈,可见救人时吃了苦头,目光缓了缓,“你就没有想问我的?”
“啊?”,祝愿愣了愣,她当然想问,只是不敢罢了,赵伟光是谁,他是G省副省长兼公安厅厅长,副总警监,本省公安系统的大boss,她得多天真无邪才会贸然张口就问呀。
赵伟光知道她担心什么,态度不似刚才严厉,“没关系,你随便问。”
“其实没什么要问的”,祝愿笑笑,“就是有点儿没弄明白,那个……宋景明书记出车祸前是不是跟您联系了?”
“没错,我们有事要谈,约定见面,路上我接到老领导的电话,说他被人跟踪,想换条路甩掉跟在后面的车,估计会晚到,让我等他,当时我听了非常担心,就问他改走哪条路,恰恰在那时手机断了,再拨,接电话的人换成你”,赵伟光眼神沉了沉,一字一顿地说:“老领导恪尽职守、兢兢业业了一辈子,眼看就快安享晚年了,想不到——”
两位高官,晚上约见,单身赴会,可见要谈的事不仅急而且机密,很显然有人想捂住秘密,甚至不惜持枪害命。
打消最后一丝疑虑,祝愿决定把宋景明书记托她说的话转告给赵厅长。
其实,宋书记还没完全丧失意识前托我带句话给您……呃,我只是猜测,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您有权知道。”
赵伟光深吸一口气,控制怒意,“你怎么不早说!?”
假如换个场合,恐怕自己就要面对“狂风暴雨”了,祝愿心说我得先排除您的嫌疑,哪能顺嘴吐噜呢,万一来的是凶手,岂不坏菜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顶着领导斥责的眼神,她歉意地笑笑,“宋书记的声音特别低微,我听得不太清楚,大致是什么计划失败,有黑……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告诉——光——计划失败——有黑……
宋景明曾引用清代翁同龢的话“每临大事有静气”告诫赵伟光遇事沉着冷静,不要随便发火,可他再也忍不住了,挥拳狠狠砸在墙上,不问前路是不是危途,既然有人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抓出来绳之以法。
话都说开了,祝愿觉得有必要补充说明,“宋书记出事的那条盘山公路有不少高难度的弯道,被飙车族称为不限速乐园,经常举行非法赛车活动,给交警抓住治安拘留就会老实一阵子,平时走这条山路的人不多,想找目击者恐怕不容易,而且我观察过了,遇到宋书记的那段路没有安装电子眼,凶手估计认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宋书记中枪后撞车,油箱漏油,不然车不会烧成铁架子,行车记录仪多半也毁了。”
制造凶杀案的人摆明了想让宋景明车毁人亡,还不留痕迹——这句话咽回肚子,她不说,赵厅长也明白。
抢救室的门开了,沈知新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病人腹部中枪造成肝实质的中央部分损伤破裂,已经做了急救处理,目前正在积极纠正失血性休克,为手术准备条件,我建议将病人立刻送到综合医院,组织专家会诊,因为病人有复合伤,不仅肝脏,脑、肺、骨均有损伤,救护车安排好了,随时都可以走。”
赵伟光点头,“送省人民医院,沈医生你也随车去吧。”
不知为何,沈知新觉得自己重回医疗系统,堂堂正正做手术的机会来了,他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说:“好的!。”
祝愿在一边看着小声问:“厅长,我呢?”
赵伟光看了眼沈知新。
沈知新知道两人有事要谈,避到远处去。
“老领导的案子我会亲自调查,你务必保密,对谁都不要说。”
祝愿举起右手,“我保证!”
接下来的日子她十分关心本地新闻,宋景明书记这种级别的官员出事怎么愣是一点风声都没有,看来赵伟光厅长封锁消息封得很彻底啊。
外部风平浪静,那就从内部打听。
她向赵厅长只保证不说出去,可没保证不打听。
午饭时间,祝愿拎着几份牛排套餐晃悠到刑警支队办公室。
小六正整理文件,打算弄完去食堂吃饭,看到祝愿来了,高兴得不行,“你带什么吃的,好香啊!”
“牛排,选用特优级、大理石纹牛肉,烤得五分熟刚刚好”,祝愿说着四下扫了眼,“姚队他们呢,怎么都不在?”
小六很有主人翁精神地打开食盒,闻着牛排特有的香气,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吃了一块解馋才说:“今天早上有人报案,说在某处废弃工地发现了一具白骨,队长带人去现场勘查,留我在办公室写材料。”
“没有别的案子?”,祝愿旁敲侧击。
“没啊。”
“那谭明杰呢,还有人在跟吗?”
“丁小鹏死了,这条线索差不多就断了,特情科的人说谭明杰按兵不动,暂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六我走了,你慢慢吃”,没听到想听的,祝愿拔腿就走。
“诶,怎么说走就走”,小六一脸懵逼。
档案处的于自谦处长心焦难耐,局长忙得不见人影儿,想找他商量祝愿换部门的事都没地儿找。
对此,祝愿并非一无所知,她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期待于处把这事运作成功,她也好顺水推舟提出辞职。再说了,换到一线工作,老爸第一个不答应,肯定让她麻溜走人。
无所事事,她还是为自己谋点福利吧。
促成元勋和香港二世祖郑嘉黎合作,超过八位数的酬劳打到她的瑞士银行账户上。
三人在海皇酒楼吃饭,酒酣耳热之际,元勋提议去酒吧继续嗨,“明星、网红,随便你们挑,你们喜欢谁,我就叫谁!”
“真的?”,郑嘉黎兴奋了,“我觉得电竞女神桃子好靓!”
就冲元勋只认网红脸的审美层次,信他会见鬼。
祝愿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我得回去了,明儿还上班呢。”
元勋不乐意了,“你有劲没劲啊,不就一公务员吗,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瞧你战战兢兢的样子,这不行那不行的,你还真打算干一辈子?”
祝愿摊手,“咱们三个一天不接班一天就别想大解放,你以为我想当公务员啊,还不都是我爸的意思。”
郑嘉黎感同身受,点头附和,“是啊,我原计划去迪拜,可我父亲非要我来内地,没办法啊,我要是不做,堂兄弟们争着抢着做,毕竟大权在祖父手里,以后集团交给谁还不一定呢。”
元勋不吱声了,他老子也抓着他的后脖子呢。
散场后各回各家,祝愿没喝酒却浑身酒气,以防查酒驾,她买来矿泉水漱口,又打开车子顶篷散酒味儿,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双手拢住嘴巴呼气,闻着没味儿了正准备发动车子,手机铃响了。
拿出手机一看,本地的陌生号码,谁啊?
接通,“你好,哪位?”
“我是赵伟光,你马上到省厅指挥情报中心来一趟。”
What?祝愿脑袋里冒出无数问号,刚想问清楚,赵厅长那边挂了电话。
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这回摊上大事了。
☆、伍☆天降馅饼
与公安形象严重不符的超跑停在街角,马路对面就是省公安厅的机关大楼。
下车前,祝愿换上炭黑色运动外套,用帽子遮住张扬的发色,老实地等红绿灯,过斑马线。
她带着纯良的笑容向省厅门口执勤的武警战士出示自己的警*官*证。
武警登记后,挥手放行。
指挥中心是全省警力的神经中枢,即使同为警察,也必须经过批准方可进入。
大Boss打过招呼,祝愿一路畅通无阻。
按规定,她脱鞋走入指挥中心大厅,放眼望去觉得自己多虑了,根本没人注意她,一排排调度台后,接警员们头戴耳麦,神情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正前方两层楼高的巨大屏幕不断滚动着最新接警情况。
而赵伟光站在大厅最高处的综合指挥台上下达工作指令:“各单位注意,请各单位迅速到达指定地点,设卡布控排查可疑车辆。”
公安厅厅长坐镇指挥,说明有重大警情发生。
据中央分屏锁定的重点区域和大数据平台,祝愿发现出动的单位有特警支队、交警支队、高速交警支队、武警总队,一共300多名警力赶赴15个卡点进行布控堵截,防止可疑车辆强行冲关。
至于可疑车辆,不,确切地说2部嫌疑车辆携带毒品及枪支弹药由外地欲进入中心市区。
换做以前,肯定会放长线钓大鱼,等交易毒品时人赃并获,买卖双方一起抓。现在G市正举办亚洲艺术电影节,安全保卫工作是诸项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必须全力以赴做好,不出一丝纰漏。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放嫌疑车辆进城,更不能让它逃逸,所以堵截嫌疑车辆,抓捕犯罪嫌疑人是行动成功的关键。
道理她都懂,可赵厅长叫她来的用意是什么?应该不是为了让她观摩学习扁平化指挥情报实战经验,用脚趾头想想,她一介基层小科员,无论按资历还是按经验,都轮不到她。
祝愿纳闷,一个劲儿地琢磨,这一琢磨,三个小时过去了,一名犯罪嫌疑人被武警拿下,另一名嫌疑人持枪劫持出租车逃跑时被狙击手一枪毙命,至此警情解除。
接警员们起立鼓掌以示庆祝,赵伟光面带笑意,“大家辛苦了”,手部下压,示意大家坐下。
短暂的放松后,接警员们又投入到节奏紧张的工作中,他们面对的是日均三万次左右的报警呼入量,为了节约时间,他们工作中尽量不喝水,上厕所举手报告,吃饭分班轮流吃,一刻都不得轻忽。
与之相比,电子档案室的工作简直跟玩一样,轻松不说,还没精神压力,至少不会接到轻生者的电话。自杀报警电话能够妥善处理的还好,但往往有的人打过来没说几句话就跳楼了,作为接警员要说不自责、不追悔,除非没有恻隐心。
祝愿偷偷庆幸,多亏当时考公务员头脑清醒,没报110接警员的岗位,太机智了有没有,哈哈——wait,这不好的预感是什么,坏了,赵厅长难不成想把她调到指挥中心来,这才让她提前感受一番?她的确天赋高,但也不能哪里需要哪里搬啊!
赵伟光扫了祝愿一眼,扭头走出指挥中心。
祝愿内心是拒绝的,但又没辙儿,穿上鞋跟在后面。
长廊寂寂,脚步声中,灯光次第亮起。
赵伟光在一扇没有标示牌的门前停下,指了指一旁的储物柜说:“手机、手表、纸笔,包括所有电子设备锁柜子里。”
祝愿瞄瞄头顶红光闪烁的摄像头,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这里恐怕是防止情报泄露的密谈室,她一不检举二没犯事,这种阵仗实在让她压力山大。
厅长大人的话又不能当耳旁风,她咽了咽口水,摘下手表,拿出手机放入储物柜锁上,接着翻出所有口袋,“我没带纸笔,嗯,窃听器——”
赵伟光打断她,“你如果携带窃听设备,过第一道安检门就会被拦下。”
祝愿默然,硬着头皮随赵厅长走进密谈室。
除了两把椅子一张桌子,室内空无一物。
空白能放大人的紧张,祝愿口干舌燥,心跳如鼓。
痛快人说痛快话,能不能别卖关子?
若非她有点分寸,腹诽早破口而出了。
正当她忍无可忍时,赵伟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摊到桌面上,一页页慢慢地翻开。
什么了不起的机密,我倒要仔细瞧瞧——视线聚焦在页面上,祝愿的眼珠子差点儿弹出眼眶。这,这不是她所有的账户明细吗!?那密密麻麻的假名和巨大数额令她心惊肉跳,汗水不知不觉地顺着额头淌下来。
大脑快速启动,她逼自己冷静,边思考边组织语言,“赵厅长虽然不明白您为什么查我,但我有必要向您解释清楚,我账户中的钱都是合法所得,我可以向警察*徽*章发誓,我从来没有利用公职身份谋取过私利!”
“我知道”,赵伟光笑了笑,态度称得上和蔼,“你的职务还不具备贪污索贿的条件,问题在于公务员明文法律规定不得经商,而你打了擦边球,本职工作外捞钱捞得还挺勤快。”
祝愿干笑一声,吊在半空的心落回原处,没错,我犯规了,所以厅长大人,求求您,赶紧开除我吧,我求之不得。
赵伟光一眼看穿她的心理,笑着问:“是不是觉得开除公职无所谓?恐怕不能如你所愿,我觉得你那些眼花缭乱的假身份大可拿来做一做文章。”
祝愿脸僵了僵,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赵厅长您别开玩笑了,那些用来开户的假名能做什么文章,我不过是迷惑家父视线,以免他查我账卡我开支,真不是为了投机倒把干坏事。”
“谁说有假身份就一定干坏事?”,赵厅长曲指叩了叩桌子,“还适合做潜伏工作嘛。”
啥?祝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与“潜伏”有关的词,无论直接还是间接都与“卧底”发生了“关系”。
“赵厅长,您的意思是……让我做卧底?”,说完她安慰自己,不能够吧,肯定是她理解错了。
赵伟光颔首,“对。”
祝愿干瞪眼,呆了足足十秒钟,才慢吞吞地问:“您打算派我去哪儿执行潜伏任务?”
赵伟光看着她,淡淡地说:“金三角,沙惕贩毒集团。”
祝愿从椅子上跳起来,“赵厅长,您太抬举我了,这么光荣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缉毒的兄弟们吧,他们比我有经验,我怕我什么都不懂搞砸了!”
“坐下坐下,别紧张”,赵伟光笑了,“选你潜伏是有原因的”,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消失了,神色变得严肃,“你以为只有警察在盯着毒贩?古语云知己知彼,贩毒团伙也盯着抓捕他们的禁毒民警呢,缉毒警察常年战斗在最前线,较量的过程中,他们的面孔对于毒贩而言并不陌生,但你不同,你是后勤,从来没从事过禁毒工作,毒贩对你一无所知,况且你有多重假身份作掩护,再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卧底了,哦对了,你身手相当好,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我相信你能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