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见状小声抱怨,“什么呀,我接电话外放声音,他接听电话躲远远的,一点都不讲义气。”
虽然明知P.N不过听命行事,但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
不听就不听,谁稀罕!
她转身去了观景露台,懒懒靠着栏杆,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衔在唇边,慢慢吞吐着烟雾,仰头看寥落的星空。
“陆离。”
“赵厅长。”
“你想过没有,沙惕玩完,三和帮群龙无首,会变成什么局面?”
P.N没应声。
“当然不能再出一个沙惕二号,三和帮需要一个镇得住的人物。”
P.N预感自己会接到命令,他平静地做好准备,“您请说。”
“守夜人,执行破晓行动,取代沙惕。”
“是!”
“守夜人,以后我是你的上级,请你和我直接联络。”
“是!”
P.N的两次回答都简短有力,对于上级的命令,不问因由,无条件服从,这就是军人,意志如钢铁一般,不退缩,不动摇。
五年过去了,不见光的日子还将继续,赵伟光有些不忍,叹口气说:“控制三和帮相当于在金三角打下一块阵地,我们必须守住,监控毒情,维护黄金特区治安,结束动荡无序的局势,为一带一路营造安全稳定的贸易环境。”
“赵厅长,我明白。”
“陆离”,赵伟光换了称呼,“好样的”,他由衷说,“你放心,我们会抓住内鬼,也会进一步整肃队伍,情况会变好的,我坚信这一点。”
“我也坚信”,P.N轻轻笑了声,想起什么,向赵伟光请示,“祝愿那边……”
“请务必对她保密。”
“是。”
祝愿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偏头瞟了眼,“悄悄话讲完了?”
P.N走到她旁边,反身靠住栏杆,低头点了支烟,却不急着吸,盯着猩红的烟头,无声笑了笑,“我这五年的经历还是要交代的。”
祝愿将信将疑,“我都写成书面材料汇报给赵厅了,交代什么,多此一举。”
“你什么时候回国?”
“就这两天吧”,祝愿侧过身,端详暗影中P.N冷峻的面孔,想追问到底,又把话咽回去,改为轻松的语气,“我本打算和你一起抓了沙惕再回国,看来没法参与了,上面催得急”,顿了顿,安慰自己,也安慰P.N,“沙惕走了步错棋,与谭氏集团切割,卸掉所有明面上的头衔,一个纯粹的黑老大,那还不容易搞吗,无论跟缅甸军方联手,还是黑吃黑,都不必顾虑沙惕在政界的影响力,脱下合法的马甲,哪国政府都不会承认和黑帮有关系。昔日座上宾,今日阶下囚,充分有这种可能,所以不用着急,稳妥地推进吧。”
P.N转过脸,静静与她对视,眼中漾着笑意,“你说得对,我也这么认为。”
“糯康制造湄公河惨案,杀害中国公民,警方把他弄回国审判真的费了挺大的劲儿,沙惕.瓦拉里洛不同,这些年明里披着合法商人的皮,暗里做的事也滑不溜手让人摸不到证据,毕竟他并不介入毒品出境后的环节,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沙惕盘踞在金三角这个三不管地带,解决他的手段完全可以不拘一格……总而言之,我不用担心,对吗?”
祝愿紧紧盯住P.N的眼睛,向他要一个保证。
P.N从她眼神里读出不安和彷徨,“对”,他微笑着说,平淡中带着坚决。
祝愿点点头,如释重负,将快燃到尽头的烟凑到唇边,深深地吸了口,趁机调整情绪,从卫衣兜里摸出一张卡片,“拿着,这是我私人电梯的卡片,不管怎么说,我比你先离开,这间公寓的使用权交给你了,将来在曼谷有需要的话,就住这里吧,在我看来你的安全屋也没多隐蔽,这里就不同了,闹市区,四通八达,便于藏身,也便于撤离。”
P.N没客气,接过黑色的卡片,开玩笑活跃气氛,“投桃报李,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的吗?”
“帮我安排一下虾嘎和尼莱”,祝愿用一贯不认真的调调说,“其他保镖随从解约的解约,遣散的遣散,花钱雇的嘛,好打发,我就怕我这一走归期不定,他俩在三和帮待不下去。”
“放心,在我手下当差,没人敢动他们。”
祝愿离愁别绪来的快去的快,马上振作精神,乐观起来,“走吧,进屋开香槟,提前为你庆功。”
P.N依着她,看她行动力惊人地叫来龙虾生蚝佐酒。
“干杯!”
祝愿边喝酒边絮叨,“其实我仔细想了想,你真的很坏。”
P.N隐隐发笑,声音温柔低沉,“我不否认。”
“你说自己做事有目的性,对得很,非但如此,还步步为营。”
“哦?”
“你带走婵美,并没有急着找谭明智做交易,而是观察他能不能上位,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也不配跟你谈条件,时机到了,三和帮年轻一辈在东枝马场聚会,你带着婵美故意让谭明智发现,试探他还记不记得妙妙丹,第二次,谭明智接任董事长,婵美现身晚宴,江山美人都拥有,人生才精彩,你简直吃准了谭明智的心思。”
“没错。”
祝愿的指控,P.N一概微笑着承认,让人顿感无趣,她耸耸肩,说实话,“你只是为他们搭建了一个舞台,戏是他们自己演,你没逼迫婵美,她有选择的自由,包括我本人,你也不止一次给我机会离开,虽然但是,我希望你坏到底。”
“为什么?”
“因为坏人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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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零贰☆长夜将明
祝愿回国前的日子忙得像陀螺,和有生意往来的各路人马吃饭联络感情,配合香港NB的康sir,与转为污点证人的小潮汕一起演戏把南.拉迪功忽悠到香港,又派人寻找机会救走阮琼枝,其中险象环生,那叫一个刺激。
闲下来才记起沙惕的嘱托。
她驱车前往曼谷VL疗养院,一下车被优美的环境迷住,驻足片刻,满眼的绿色,非常治愈。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心里愉悦地想,“劝谭雅彤为了你的利益联姻,再在缅甸军方给你找一帮手?做梦吧,看我怎么给你搅个鸡飞蛋打!”
在病房门口把守的尼莱看到许久不见的人出现,一向木讷的脸露出欣喜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喊了声,“jiva大小姐!”
祝愿拍拍他的肩膀,指指门内:“谭二小姐状态怎么样?”
尼莱脸色暗淡下来,摇摇头,“不太好。”
“我进去看她。”
谭雅彤靠在床头,木然地看着窗外,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头。
祝愿看到一个双眼无神,瘦得脱相的女人,丝毫不见往日的明艳。
“真遗憾,你没死在老挝”,谭雅彤古怪地笑了下。
祝愿坐到她对面的沙发,笑着说:“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你没听说过?”
谭雅彤躺下背对她,“出去,我不想和你这种厚脸皮的家伙说话。”
“消极抵抗没用”,祝愿站起来踱步,“即使你不吃不喝瘦成一把骷髅,只要能喘气,沙爷照样会把你打包送给缅甸军方某个实权人物,敏明和沙爷闹掰了,沙爷现在迫切需要扶植新的代理人,你谭二小姐嘛就是附赠的礼品。”
谭雅彤猛地坐起,泪流满面,“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那你告诉我还能做什么,除了把自己饿死还能做什么!?”谭雅彤歇斯底里地大吼,用尽力气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想死很容易”,祝愿推开窗,“跳下去。”
谭雅彤头埋进被子痛哭。
“真搞不懂你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为了谁”,祝愿坐到床边,“因为win吗,他和P.N、尼莱对你有什么不同,一个人生过客罢了。”
谭雅彤霍然抬头,红着眼睛反驳,“win对我是不同的,他可以为了我去死;P.N不过听命行事,如果我不是沙惕的女儿,他根本不会给我一个眼神,更不会管我死活;我对尼莱有知遇之恩,他对我好是为了报恩。”
祝愿翻翻白眼,压下吐槽的欲望,尽量平和地说:“无论P.N还是尼莱和你的因果关系很清楚,win和你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你们的感情也没头没脑,在旁观者眼中,他利用了你,就这么简单。”
“才不是呢”,谭雅彤抓起枕头砸向祝愿,“我被暗流卷入海底呼吸困难时他拼命救了我,至少那一刻他是真心的,我们计划将来在阳光明媚的地方定居,生一个女宝宝,爱她,宠她,过幸福的生活,他不会骗我的,我们说好的,是你,是你杀了他,毁了一切!”
谭雅彤说着朝祝愿扑过去,祝愿架住她的双臂,将她摁回床上。
“听着,人不自救天难佑,等沙爷把你嫁给缅甸军官,才叫毁了——计划,那是活人做的事。”
“活……”谭雅彤死气沉沉的眼睛泛起光彩,“你是说——”
祝愿打断她,“我什么也没说”,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里面是曼谷飞苏黎世的机票,留下还是离开,你自己选。”
可能女儿寻死觅活一个劲儿闹腾,沙惕撤了外围的安保人员,只留尼莱看管,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开溜,那真是被养废了,适合去做军官太太。
不久从尼莱那里收到谭雅彤飞离曼谷的消息,祝愿高兴地跳起来,沙惕没有现成的闺女去联姻,估计他会烦恼一阵子。
撤离工作有条不紊进行着,祝愿经手的情报早已传给赵厅,P.N搜集的证据她随身携带,目前只剩金三角的安全屋需要清理一遍,起码保证不留下一丁点纸屑。
祝愿秘密回到金三角的安全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犁了一遍,电子设备全部自毁,废纸片扔进火盆化为一团火焰,最后看了一眼曾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简陋住所,她关上沉重的防爆门,转身离开。
剩下的时间和P.N见一面,道别后从就近的口岸回国,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她开了辆皮实的越野车向小威尼斯人的方向行驶,路上拨通P.N的手机,“在小威尼斯人碰面吧,说件高兴的事给你听。”
“你想卖关子的话我可以配合。”
桑达坐在副驾驶听到老板语含笑说着什么,不禁瞟了眼后视镜,老板岂止在笑,简直整张脸都笑意盈盈,语气轻柔地像在哄孩子,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谭雅彤跑了,沙惕的联姻计划泡汤,这应该算件高兴的事吧?”祝愿开心地说。
P.N立刻猜到,“你做的?”
“别的忙我帮不上,给他添点乱还是能够做到的。”
P.N想象得到此刻她眉飞色舞的模样,笑着说:“你先在小威尼斯人等我,见过敏明后我和你汇合。”
“好啊”,愉快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同时伴随着刺耳的剐蹭声。
P.N的神色瞬间严峻,低声喝道:“掉头!”
“shit”,祝愿看着撞过来的福特货车,骂了句,仓促挂断电话,不停地换档,以摆脱紧追不舍的福特货车。
驾驶货车的人目的很简单,把祝愿的车撞进山涧,所以速度很猛。
祝愿也明白这一点,她猛拉手刹,车子大甩尾,漂移着换了方向。
货车司机反应很快,马上转头追逐,就在齐头并进时,两车较量般互相挤撞,金属与金属摩擦出刺啦的火花。
祝愿踩油门加速,稍稍拉开距离,得以喘息片刻。
她从倒视镜看到货车的车窗降下来,伸出一支黑洞洞的枪管。
本能地低下头,子弹击碎车窗,飞溅的碎玻璃划破她的脸颊。
这是要置她于死地的意思?那老娘拼了,祝愿咬牙,急打方向盘,加足油门,朝福特货车撞去。
货车上的人没料到她搏命玩玉石俱焚这一招,还没来得及应对,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
顾不上胸口的闷痛,祝愿解开安全带,背上包,拿着手*枪下车,跌跌撞撞地向安全屋所在的密林跑去。
翻倒的货车里爬出四个人,追在祝愿身后,如跗骨之疽般难缠。
一辆奔驰G63加长防弹车在路上疾驰,车内气氛紧张异常,桑达已掏出武器,等待老板下达指令。
又一通电话接进来,P.N听着表情越发凝重。
GK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有连越和双头鸟的消息,想听吗?”
P.N言简意赅:“少废话。”
GK笑了声,“连越躲在中国G市,他相信你和双头鸟结成利益联盟,因此遥控指挥境外杀手追杀双头鸟,赌你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你露头,就把你引进他们在中缅边境的埋伏圈,然后送你和双头鸟一起归西,好巧不巧,双头鸟的住处就在中缅边境的丛林中,你以前拜托我查过,位置你知道。”
P.N挡住听筒,说了个地方,命令司机全速赶去。
随后吩咐,“把我们的人叫上。”
桑达应了声“是”,即刻拨电话传达老板的指示。
P.N戴上耳机,从脚边的手提箱取出一挺轻机枪,安装消声器。
GK听到动静,问:“你这是要自投罗网?”
P.N冷笑,“不要明知故问,你都知道什么,全部说出来。”
GK一阵闷笑,“瞒不过你,好吧,连越作困兽斗,垂死挣扎而已。他在公海开设赌场、洗钱、涉黑、行贿、走私,前科累累,却总能逍遥法外,为什么?因为老鼠和猫做朋友,一方给钱给物给黑道信报,一方提供保护,本来合作愉快,但罩他的‘大人物’情况不妙,坊间传闻正接受组织调查,其中一个姓佟的生意拍档被监视居住,陆地、航空均已边控,这回他想脱身恐怕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