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P.N仰头将剩下的龙舌兰一饮而尽,烈酒灼心,一些被刻意忽略的情绪随着酒精翻涌,嘴角牵起,笑得极勉强,“我不是好人,之所以找婵美是为了牵制谭明智,倘若他还记得婵美的话。”
祝愿脱口问:“你不担心婵美背叛你?”
P.N眼神闪烁,“她祖父在我手上。”
祝愿记起,“哦,那个叫古伯的,你东枝度假屋的管家。”
酒杯折射灯光,明暗不一,为P.N深潭般的眼眸染上几许黯然,他自嘲,“我做事都有目的,何曾发过善心,说坏人也不为过。”
哎哟,这位大哥酒后吐真言,还自我批评上了,跟谁装善良呢,想让她这种不够善良的人无地自容吗?祝愿十分不赞同,翻着白眼说:“哇,你这样叫坏人,那我岂不是坏到底了,你把婵美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给她安稳富足的生活,帮她照顾家人,就算在晚宴面对谭明智,你也给婵美选择了呀,她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也可以嫁给桑达,或者离开这里去过她想过的生活,可她偏偏选了谭明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假如我是你,就物尽其用,通过她找谭明智要好处,不不不,至少交换谭氏集团一个股东位置才够本。”
P.N正喝酒,听到她这番高论,差点儿呛到,“你也太不加掩饰了吧?倒也不错,你这种性格不会得忧郁症。“
祝愿反驳,“我刚到金三角那会儿别提多忧郁了,千头万绪,不知该往里入手。”
P.N揭穿她,“不会啊,我怎么觉得你如鱼得水,逢场作戏的场合也游刃有余,乐在其中呢。”
“你以为谁都能做到像你一样自虐般约束自己?”祝愿拍拍胸口,“我相信酒肉穿肠过,信义心中留,做大事不拘小节之类的金句,你以后也别为难自己,把药停了,养好身体,知道吗?”
P.N被一种柔软的情绪俘获,那个被苛待的自己沉浸其中,久久不可自拔,久到祝愿看他的眼神变得关切,才如梦初醒,开玩笑似地说:“好的,也请你——发挥积极向上的乐观主义精神,无风无浪地,开开心心地……长命百岁。”
祝愿无语,“搞笑,你在说临别赠言吗?”
“是祝福”,P.N轻声道,稍顿,换成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说佟少民吧,你都查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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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零壹☆接受命令
蜂蜜水冒着热气,祝愿问P.N,“什么意思?”
“让你解酒的意思。”
华丽的空中别墅堆满酒瓶,蜂蜜是唯一能找到的健康食材,P.N环顾挑高开阔的party区,前方巨大的玻璃窗可俯瞰曼谷的夜景,后方大理石岛台摆着打碟机,左侧的台球桌上几颗目标球没入袋,根据滞留的位置可以推测打球技术挺烂。
“一杆清台很难?”
喝完极总亲手冲的蜂蜜水,祝愿原本有点儿感动,见他明知故问,心说通讯录给他备注禁止感动可太贴切了,嘴上自然不肯认输,眼睛不眨地吹牛,“我打斯诺克清台率基本为零,黑八那就更简单了,一手全收是必须的。”
“哦,原来你是国手,失敬”,P.N憋住笑,眼睛向右看,发光云石楼梯旁的整面墙壁上安装着透明亚克力酒架,摆满各色酒具和葡萄酒,“在这里谈工作你精神能集中吗?”
祝愿抬头,垂挂的四层水晶灯璀璨明亮,光源充足,不懂P.N啥意思,“不在这里谈,在哪里谈?”
“书房”,刚刚祝愿喝酒喝得兴起,视线一直向酒架飘,P.N担心她待在这里会纵酒。
“极总,你觉得我像读书人吗?”
祝愿从口袋摸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白板笔,走到玻璃窗前,写下一行白色字迹:佟少民—连越—魏学林,然后指指自己钟爱的B&B Ltalia单人椅,“坐,没有书房也不影响我发挥专业精神。”
P.N依言坐下,笑笑,“开始吧。”
祝愿握笔把佟少民三个字圈起来,点了点,以示强调,“我飞去帕敢见魏竞舟那次发生的事你很清楚吧?“
P.N掩唇咳嗽了声屏回笑意,故作严肃道:“嗯,你谈了笔大生意,感觉良好没带保镖,出去玩的路上,被魏学林的人五花大绑到雾松河下游的红翡矿。”
揭人不揭短,大哥你知道的也太清楚了!祝愿囧了下,挽尊,“这么说当时你派去跟踪我的人全程目击到了?就算中局不利,我凭借机智勇敢很漂亮地克服了危机,不仅如此,还套到一条消息。”
P.N用鼓励的眼神示意她继续。
“我和魏学林友好地结束对话后,他接了一个电话,称呼对方董秘,态度恭敬,看样子和他通话的人大有来头,连越估计想炫耀人脉增加筹码,向我透露此人在中国G省手眼通天,我根据听到的去查,G省台前数得着的人物没有叫董秘或者说拥有董秘头衔的人,G省混黑道且能量不小的大哥不姓董,姓董的都是小鱼小虾,怎么看都不符合。”
P.N问:“哪个dong?”
祝愿说:“草字头董,现在回头想,是我先入为主了,不是董秘,而是单人冬,佟秘。”
“你得出结论的根据是什么?”
“我分析了监控视频资料,连越和内地来的人在香港碰面,两人谈到G省的夜店,说规模很大很时尚”,讲到这里,祝愿加上五个字圈起来:黛兰俱乐部,“要说G省最大最火最潮的夜店是哪里问我就对了,别说G省,全世界地标性好玩的地方我都知道,G省么,排在第一位的夜店就是位于G市黄金商圈最贵地段的黛兰俱乐部,会员制,非常私密,所以客人玩得多么疯狂都没关系,反正不会传出去。”
“警方清查娱乐场所,黛兰俱乐部每次都能躲过,当警察前,我也是那里的常客,有次走错包房,里面的人在吸毒。这说明什么,说明黛兰俱乐部的老板能摆平,还说明有*保*护*伞。目前黛兰俱乐部换了法人,但实控人是佟少民,他在政法系统工作过,提前退休前是某领导办公室主任,外界称为大秘,人不在其位了,佟秘的外号却保留下来。更加令我确信的是赵厅说他左腿受过伤,仔细观察视频中那个人起身时的动作,左腿使不上力,确实有点毛病。”
P.N看着落地窗上的白色字迹说:“假定你的结论正确,宋老被杀这条线上的嫌疑人差不多齐了,对吗?”
代替回答,祝愿简单画了个思维导图,由宋景明书记被杀导出佟少民,“他有充分作案动机,无论在体制内,还是做生意,违规违纪或非法经营都可能进入纪委的调查视野,为了避免东窗事发,佟少民对案子牵头人宋景明书记实施暗杀。”
接着导出吴尼哆、连越,魏学林,“佟少民和连越、魏学林是隐秘的利益联盟,可以说一损俱损,三人共同策划暗杀宋景明书记,于是派出杀手吴尼哆,由在G省关系网深厚的佟少民接应,吴尼哆得以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去。”
祝愿最后总结,“至于佟少民上面是不是还有人,根据百分之百法则,得出的最优解不会改变。”
P.N微笑,“我没有异议,不过你偏科有点严重。”
祝愿秒懂,“法则比人文类书籍简洁,我喜欢简洁。”
“还有其他的疑点吗”,P.N稍顿,问道,“特别是和我相关的。”
祝愿本不想讨论的,既然他提起,她点点头,写下疑点和猜想。
1、宋景明与陆离失联的原因。
2、宋景明弥留之际的话,计划失败,有黑……
“疑点一,什么计划,疑点二,黑什么,黑幕?那是必然的,黑警呢?此外,宋景明书记曾对赵厅说你单方面切断联系。”说完,她看着P.N,“这些疑点需要你给出解释。”
“宋老派我潜伏金三角执行守夜人计划”,P.N想起那位朴实的老人,惘然若失,“等待时机将沙惕武装贩毒集团连根拔起,他没说错,的确是我主动切断联系。”
“你怀疑警方有内鬼泄密?”祝愿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
P.N欣慰,“你呢,怎么不怀疑我变节?”
祝愿搔搔脸颊,“呃,我怀疑过,而且第一时间想到这种可能,那个守夜人计划是吧,密不透风,单线联系,除非一方切断,否则不会失联,为什么卧底切断联系呢,大概也许叛变了,所以老实讲监视你正是为了解疑,再就是你真变节了,我现在还能好端端活着吗?”
P.N坦率道:“我变节了,大概率送你一颗子弹。”
两人相视一笑,带着释然。
“宋景明书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引起你警觉?”祝愿问。
P.N回忆,“我发出情报,警方掌握先机,提前部署行动,绝对会抓到大鱼,结果却相反,同样的情况发生两次,宋老和我都意识到哪里出了岔子,他建议我们暂时不要联络,直到找出泄露消息的人。”
祝愿想了想说:“会不会是执行层面走漏风声?”
“我坚信我这边没情况,一个卧底有情况,意味着死亡”,P.N顿住,眉头深锁,一种悔恨莫及的表情凝在他脸上,“但我太自信了,等待上级命令前,没按老规矩静默,私自将情报交给刘青山。”
“站在你的立场,我充分理解”,祝愿将不解的部分说出来,“但为什么是刘青山?”
“因为宋老说过,一旦我们信息联络不畅,可将情报交给G省的缉毒特情人员刘青山。”
“宋景明书记和刘青山认识?”
“宋老资助刘青山上学,他说两人虽不常见面,却情同父子,我可以信任刘青山。”
祝愿把刘青山的名字加进思维导图,前后想了想说:“你对我讲过,刘青山得到情报,赶去云南边境与你见面时,不慎暴露身份,最终落到沙惕手上。而告密者你就差明说是我们警方内部的人了,那个人是谁,在老挝磨丁你赶我回国那一晚,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他死了,那个出卖刘青山的人是他老同学,也是你同僚。”
祝愿慢慢消化这个消息,“同僚的话,他是警察……出卖老同学,肯定图点啥,那应该好吃好喝过得有滋有味儿,怎么会死!?”
P.N站起,走到玻璃窗前,从祝愿手中拿过白板笔,写下一个名字:夏鲲。
“那个人的名字?”
“对,夏鲲和刘青山是警察学院同期,刘青山到达中缅边境时,先去医院看望老同学生病的孩子,多年未见,两人喝酒叙旧,他没谈工作上的事,但同为缉毒警察,夏鲲约莫能猜到老同学从G省赶来为了什么,于是把这条消息卖给出价最高的沙惕,同时以照顾女儿为由从公安局离职,没多久传出刘青山牺牲的消息,夏鲲秘密去了G省,然后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祝愿盯着夏鲲两个字琢磨,“他……会不会也换了身份?”
P.N摇头,“夏鲲父母早逝,妻子和他离婚,他是唯一能照顾女儿的监护人,你知道他为什么出卖刘青山吗?”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为了钱。”
“为了给得白血病的女儿筹措治疗费”,P.N写下几个英文字母,“CCML,儿童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得了这种病离不开医院,资金充足才不会因费用问题延误救治,夏鲲很爱女儿,只要他活着,不可能丢下孩子不管。”
玻璃窗上的人名互相产生联系形成一张蛛网,祝愿一手抱臂,一手托着下颌思索,一种合理的推测在她脑中成形。
“极总,你不是主动切断联系,而是不得不为之,对吗?”
P.N瞥她一眼,目光投向窗外的灯海车流,没说话。
祝愿猜下去,“情报等同作战,成功传递出去,才不会贻误战机。三年前,为传递消息,你启用了一枚闲棋,可这枚棋子被对手封了,更确切地说是‘双吃’,折了刘青山,你这枚深埋在敌方虎口的冷子也不敢妄动,被迫进入静默期,而宋景明书记得知刘青山牺牲,恐怕只能想到你那边出事了,之后宋景明书记离开禁毒岗位,你们二人彻底失联,一直到今年他被吴尼哆狙击,继而发生车祸,命悬一线时才承认守夜人计划失败,他说有黑……姑且猜是黑警,因为有内鬼在,守夜人计划怎么可能成功呢。”
“会查到底吗?”P.N仰望斜挂的细月,轻声问。
“会!”
沉默中,手机突然震动。
“谁的?”祝愿身上没带手机,看向P.N,催促,“快接啊。”
P.N下巴朝放在中岛的手机一努,提醒她,“你的。”
“哦”,祝愿跑过去接听,是赵伟光,赵厅长。
“赵厅,您别说话,先听我讲”,她迫不及待把宋景明书记案子的想法和推测一股脑儿告诉赵伟光,“夏鲲出卖刘青山又在G省失踪,我感觉不是个案——”
赵伟光打断她,“佟少民之外还有人,纪委正跟进调查,他们要查谁绝对不露声色,所以暂时只能跟你说这么多,还有你们局刑事支队破获了一桩白骨案,经法医鉴定,受害人身份被证实是夏鲲。”
祝愿大吃一惊,“我去金三角前,听说姚队接到报案,说废弃工地发现一具白骨,当时男女还没确定呢,兜兜转转线索都串到一起了,看来真应了那句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赵伟光下达指示,“小祝,带上你搜集的证据尽快回国,以便将来在审判中指控罪犯。”
祝愿愣了下,随即应道:“是。”
“关掉外放,把手机交给陆离”,赵伟光吩咐。
“哦,好,好的”,祝愿一脸疑惑,手机被P.N拿走,他关掉扬声器,走远几步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