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爹说:“秦无是爹看着长大的,是个乖孩子,他能仔细照顾你一辈子,爹才能放心走啊。”
这也是人之常情,独女才刚满十五岁,马上就要面临无家可归的情况。
若是不把闺女托付给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苏父死了都合不上眼。
苏苒之担心他一睡不醒,便没有一丝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亲爹精神头好一点,回忆道:“其实你小时候见过他,他还给你擦过口水。”
苏苒之沉默了一瞬间,然后续着他的再上面的话茬往下说。
“爹,您不是看着我长大的么?怎么还看了秦无啊。”
“他大你七岁,待你出生,你娘……哎,走后,我就带你回老家了。”
苏苒之问过很多次关于娘亲的问题,都问不出什么。
这会儿她也不愿意让亲爹为难,便把话题放在秦无身上,问:“那你是从哪儿找到的秦无,谁家父母这么没良心,居然连亲生孩子都不要了。”
其实苏苒之不在乎爹爹回答什么,只想趁着他精神头好,跟他多说一些话。
但说起其他,亲爹兴致又不高,总嘟囔着说自己乏,想睡。
只有在说苏苒之成亲这方面,亲爹才能打起精神。
亲爹说:“哎,秦无也是个苦命孩子,我好不容易才救下了他……”
“啊?”
亲爹说着说着噤了声,当初苏苒之以为爹爹思考的除了神。
现在她才意识到,这分明是天道不让爹爹说。
那会儿已经大限将至的苏父也没察觉到自己想说的话根本没说出口。
以至于最后苏苒之听到的只有一句:“这件事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你要是不问啊,我都要把秦无的身世给忘了。”
什么都没听到的苏苒之一点也不恼。
她给亲爹擦了擦手,神色淡然道:“原来这样啊,幸好爹爹救了他。”
“可不是么?我这身伤,也是……”后面的苏苒之又听不到了。
但苏父说起这些时,眼里丝毫没有后悔,反而特别亮,好像干了一件大事一样。
“苒苒,爹知道你性子倔,但你这回定要听话,商和镇不是久居之地,成了亲后跟秦无走,再也不要回来。”
那会儿的苏苒之听得云里雾里,但好歹没有违背爹爹的话。
现在苏苒之接触到了修行,再提起这些事,倒是多了几分感触。
她说:“爹爹分明没有显露过灵力,却能被天道所限制。我觉得,他此前救下你应当是……”跟着天道作对了。
苏苒之现在想想,爹爹可能早就知道秦无身负魔气。
但他既然救下秦无,那魔气这件事定然不会只有负面影响。
只是,其中具体还有什么弯弯绕绕,苏苒之想不大明白。
秦无眯了眯眼睛,避重就轻道:“幼时,岳父跟我说过他不是我父亲时,我也问过有关我身世的情况。他的回答同样是不记得了。”
苏父不会骗人,他要么选择不说,要么说出口的话从不作假。
这一点苏苒之深有体会。
毕竟,亲爹每次说‘写完一百张,少写一张挨一下手板子’,这话从来都作数,不会因为她哭泣流眼泪就心软。
也不能说得太绝对,其实亲爹还是心软的,至少打得时候不算太重。
但也很疼就是了。
现在苏苒之能理解亲爹的做法,自己当年那个性格,若是不凶巴巴一点,她是真的会蹬鼻子上脸的只想着玩,然后就荒废了书法和剑法的修习。
正说着,两人就到了商和镇外的墓地。
墓地一般阴气比较重,身体虚弱、阳火不盛的人在这里睡一晚上都很有可能一病不起。
因此,就算是白日里,这儿都很少有人来。
苏苒之上次给亲爹上坟还是临走前的拜别,但她记忆力很好,数着坟包的排数,就能确认父亲的坟地了。
“第七排,从左往右数第三个。”
秦无上次也拜别过,跟着苏苒之在坟地里穿行。
但是到了第七排第三个,苏苒之看到墓碑后一愣。
这居然不是亲爹的坟墓?
秦无神色也是一怔,他一贯没有表情的脸色都能看出明显的错愕。
两人对视一眼,能确定此前苏父的坟墓定是在此。
但现在既然不在,那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挨个寻找过去也很快。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苏苒之唇色有些发白,她爹的墓,居然不见了?
秦无想要拉着她去旁边沉思,但苏苒之双脚就跟定在这第七排第三个坟包处一样,他轻轻拽一下苒苒根本不动。
他也不敢用力拉,只能站在妻子面前,遮挡住她的看墓碑上刻的王氏的视线。
两人离得极近,苏苒之额头几乎贴在了秦无脖颈上,他低声道:“一会儿我们问问镇上的人。”
苏苒之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良久才轻轻点头,发出一声接近于气音的‘嗯’。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故意卡在这里,本来要写亲爹消失的真相,但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暂时写了一更半。明天多更新补回来么么哒~
晚安啊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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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苏苒之和秦无都没说出‘爹爹/岳父是不是没死’这种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 这很不现实。
当初还是苏苒之亲手给爹爹盖上棺材盖的。
更何况,因为病情加重,短短数月时间, 苏父从起初的体格健壮直至最后形销骨立, 连抬手都做不到。
这一系列变化, 苏苒之都看在眼里。
如果他死后还有力气掀开棺材板, 那他当初怎么会死?
苏苒之呼吸很慢, 但心跳得很快, 她才不信爹爹会骗自己。
她难得心绪如此混乱,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人生的十字口,灰暗的前途上只有一盏微弱的光,指引她向前走。
可当她回过头想看看自己走过的路时, 才发现身后早已是万丈悬崖。
爹爹的话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别回来!苒苒,跟着秦无走, 去哪儿都行, 千万别回镇子。”
亲爹说这句话的时候, 中气十足, 一点都不像久病的样子。
可这句话也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以至于最后进气少出气多了。
苏苒之现在无比疑惑, 爹为什么不让自己回来?
难道他所做之事曾惹怒过天道?
对于世俗中的皇权、修行一途的仙人术法等, 苏苒之觉得亲爹不会怕到不敢让她回来。
除非是一些危及到性命的事情。
苏苒之还想再找点线索, 可根据《大道仙途》这部原著, 里面的炮灰女配苏苒之确实是没回过老家就死了。而且里面也未曾提到过苏父。
她从这儿得不到任何信息,只能自己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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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抬手轻轻按着妻子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因为距离太近,苏苒之长长的眼睫在他衣服上刷来刷去。
缓了良久,苏苒之才能做到慢慢理自己的思路:“我在商和镇生活十五年, 虽然偶尔见过偷鸡摸狗、小打小闹之人,但却从没听过有人强占别人之坟。”
老百姓们对神鬼之事都有最基本的敬畏,占坟这种损阴德的事情,一般人是不会干的。
就算有人想这么做,镇上其他百姓也会出来谴责。
苏苒之是元月从商和镇出发,三月到的天问长。
如今才不到十月,镇上百姓不大可能作出强占苏父新坟之事。
秦无回应:“嗯。”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但他和苒苒暂时还没能知晓关键消息。
苏苒之难过归难过,却也没敢违背爹爹临终的嘱咐回镇子。
她说:“我们在这边等等,应该能等到路过之人。”
她爹此前商和镇很是出名,一是因为剑法,二是因为相貌,三是因为无子。
基本上整个镇子的人都认识苏大侠。
正说着,一位挑着担子的农夫赤脚从路边往回走,边走还边哼着曲儿。
苏苒之和秦无赶紧过去。
那汉子见坟地里突然冒出来俩人,吓得一个趔趄。秦无眼疾手快的给他扶好扁担,要不然里面磨好的豆浆都要洒出来了。
“诶,你们是人啊。这天都快黑了,你们这些外乡人来我们坟地干什么?”
汉子说得是商和镇方言。
他并没有迂回着问,而是直接挑明。
他想的是左右这里距离镇子不远,要是面前这一对男女有歹意,自己也能直接喊人。
“得罪,在下曾是商和镇人,此次与夫君回乡祭祖,却不料没找到先人坟墓。”
因为苏苒之的方言也很标准,汉子眼中的疑虑渐消。
苏苒之最后问到,“您可知晓苏长河苏大侠之坟?”
汉子听完后,挠挠头仔细的思考了一番,才说:“苏长河?没听过啊。咱们镇子有苏长山、苏长石、苏长海,唯独没有你说的苏长河。”
顿了顿,他好言相劝,“姑娘,我看你们也不像那不正经的人,在坟地里干坏事儿那可是会损阴德的。还是快走吧。”
挑着豆浆的汉子走后,秦无低声说:“他有温度、脉搏,是人。”
苏苒之也小声给秦无说:“嗯,其实他所说的那三人是我大伯、三叔和四叔。祖父当年取名用了山河石海四字。”
可独独现在没人记得苏长河了。
苏苒之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一点灵光。
这会儿虽然日头已经落下,但天色将黑不黑,回镇子的人还不少。
苏苒之和秦无又连续问了六拨人,都说未曾听过苏长河。
最后一拨人是出去跟朋友蹴踘的姑娘及其丫鬟,姑娘约莫十五六岁。
苏苒之记得她叫小蝶,自己小时候还帮她赶跑过夏天出现在她家院中的蛇。
可这会儿苏苒之就站在小蝶面前,小蝶眼里都没有丝毫见到故友的熟稔。反倒是因为她和秦无都挺俊俏的,才多瞧了两眼。
苏苒之一看就知道,那眼神绝对是瞧陌生人的。
苏苒之感觉自己呼吸都顿了一下,但她还是不信邪的上前,扯出一个笑容,用家乡话询问道:“小蝶姑娘,你可曾知道苏长河苏大侠,还有他的女儿?”
小蝶赶紧摇头:“不认识不认识,不知道。”
苏苒之:“……”
小蝶胆子小,赶紧拉着身后抱着踘的丫鬟往镇子跑。
一边跑一边说:“没听过!”
丫鬟吓得魂不守舍,语气中带着哭腔,说:“小姐,她怎么知道你叫什么啊?”
“啊啊啊我什么都没听到,你别说,闭嘴!大晚上说这些吓人!”
苏苒之刚刚其实是在双向试探,一是试探小蝶还记不记得自己跟爹爹;二就是看看自己对镇子的记忆可曾出错。
现在看来,她这边什么都记得,反倒是镇子上的人彻底忘掉了她和父亲。
苏苒之也不想让人害怕,她假装咬字不清,又喊了两句:“小姐,姑娘诶,敢问哪里……”
那边两位姑娘跑得更快了。
但倒是没最开始那么怕,小蝶说:“看,刚刚是你听错了,她叫的是小姐,不是小蝶。”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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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之和秦无还是没有踏进镇子一步。
左右今儿知道了这么让人震撼的消息,他们俩连一丁点睡意都没了。这会儿就当散步一样,在商和镇外围慢慢走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深潭应该在镇子的西南方,咱们沿着这里走大半晚上就能到了。”
苏苒之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那些谢语卡在嗓子眼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能感觉到,秦无不需要自己感谢。
自己前路那一盏微弱的灯火,其实在地上不仅能映照出自己的影子,旁边还有秦无的。
她和秦无从来都是并肩而行。
因此,无论苏苒之说多少感谢的话语,都……不够分量。
嘴上的话和感情永远达不到对等关系。
苏苒之选择缄默不言。
商和镇外围有一圈低矮但怪石嶙峋的山,这里的路不好走,大家想去镇子另一头,一般都是从主街穿过去。
但苏苒之和秦无不能走镇子,只能沿着山脚那一圈慢慢走。
秦无全程走在外面,牵着苒苒的手。
过了会儿,他倒是率先打破了沉默:“镇上的百姓都忘掉了岳父。”
秦无这是委婉的说辞,真相就是大家压根就不认为苏父存在过。
苏苒之把此前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大概整理一番——
起初,她没看到亲爹坟墓,便下意识以为这是有人毁了坟墓,故意抹去他存在的痕迹。
但如果这是爹爹故意安排的呢?
那么,他很有可能在保护着什么。
这个保护,不用苏苒之细想,也只知道肯定是自己和秦无,不然爹爹也不会嘱咐他们那么多了。
她说:“爹爹临终前让我不要再回来,难道我只要踏入镇子,大家就会想起我们?”
如此一来,其后果可能是苏苒之无法承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