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纯情——瓷话/江山不孝
时间:2020-11-16 09:19:42

  肖闻郁在那瞬间的神情几乎是低郁阴晦的,他垂眸拿过菜单,没接话。就在沈琅以为自己又浪过界时,肖闻郁开了口:“不用你还。”
  “那就不还了。”沈琅以为他在指这条项链,没扭捏推辞,从善如流道,“今晚回去后我把项链好好收起来,没准在以后我追到肖先生的时候,它还能做个见证。好不好?”
  肖闻郁闻言看向沈琅,薄唇自下颚的弧度逐渐收敛绷紧了。
  时隔大半个月,在沈琅打算正式对待她和肖闻郁这段暧昧关系后,说话也没个正经,好听话张口就来。
  他既对她缱绻哄人的说辞感到欣喜,又对她并未深陷的暧昧感到沉冷。像给在冰天雪地里快要冻死的人递了一把猝了火的刀,灼热滚烫和绵长隐痛都来自同一个人。
  “可惜今晚的酒只能倒给一个人——今晚回去总要有人来开车,是肖先生来,还是我送你回去?”沈琅贫够了,指尖在醒酒器上碰了碰,想得很周到,补充,“叫代驾也可以。”
  肖闻郁淡声:“我开车送你。”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肖闻郁果然没喝红酒,而是要了杯水。他喝不了酒,沈琅也不刺激他,点的配餐红酒象征性地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等到侍应生上最后的甜点时,沈琅手里的一杯酒正好喝完。
  这家餐厅每桌都分散靠着四周的落地窗,邻桌与邻桌间不做隔断。一餐结束,侍应生正拿着刷卡机来结账,恰好身后走过三三两两的人,中间的男人注意到沈琅这一桌,忍不住回头打量了几眼,认出来了:
  “沈琅!”
  荀周可太熟沈琅了,就是没想到她也能在这儿。他随后跟身边朋友耳语两句,脱离人群走过来:“怎么你也在这里吃饭?”他一顿,恍然,“我刚刚在拍卖会上看着眼熟的那个人就是你吧,你没看到我吗?”
  沈琅唇角带着点笑,贫他:“你不穿战袍,我认不出来。”
  “……”
  出了茶馆,荀周就把他那套回头率百分百的道袍给换下了,现在一身的高领毛衣休闲裤,看上去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白领青年。
  肖闻郁刷卡,给完小费,才抬眸看向熟络着来打招呼的荀周,神色疏淡,起身伸手:“肖闻郁。”
  眼前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泛着矜贵精英的气息,气势却是沉稳内敛的,并不咄咄逼人。荀周往沈琅那边看了眼,跟肖闻郁握了个手,不知道怎么的,感觉有种打游戏不小心切错困难模式的阴恻感。
  沈琅介绍:“荀周,我的朋友——这位是肖闻郁。”沈大小姐也不给肖闻郁加后缀,半隐半没地一笑,非常隐晦地留了个白。
  荀周看沈琅这样子,明白了。
  沈琅那位攻略对象。
  虽然沈琅平时对谁都如沐春风,哄谁都得心应手,但真到了撩拨人的时候还是跟平时不太一样——就比如现在她跟肖闻郁待着的时候。荀周寒暄几句,看不下去了,隔空给沈琅回了个“你轻点儿浪吧”的眼神,没在这桌久留。
  从餐厅回去的路上,仍旧是肖闻郁开车。沈琅正低眼用手机查阅邮件,屏幕上忽然跳出条聊天信息。
  荀周:【这是你攻略人家,还是人家在攻略你啊?】
  荀周:【你那位,他刚才看我的眼神就跟我在谋夺他家产一样。】
  沈琅笑意盈然,真诚地打字确认:【他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荀周可能是被她浪到了,三分钟过去后,还没回复。
  又过半分钟,沈琅以一句话结束对话:【我在追着呢,他对我都不见得有多热情,没事针对你干什么。】
  放下手机,沈琅偏头看身旁的肖闻郁,思忖一瞬,还是多解释了句:“刚刚的那个人,是我很多年的朋友。”
  经过商业闹市区,车窗外霓虹灯影闪烁,肖闻郁侧过脸看她一眼,神色在光影交换中模糊不清。
  他在听,沈琅就继续:“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典型的高知家庭,思想很……”她斟酌一瞬,用了“正统”这个词,笑说,“但他大学毕业后就想去当道士,让父母知道以后差点没把他的腿打断,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彻底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毕竟是荀周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沈琅省了很多细节,简略道:“那时候他大学刚毕业,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工作,也没有收入,住在比较简陋的地方。我就是在那时候跟他认识的。”
  何止简陋,像地下室那种地方,说是又脏又乱也不为过。
  路遇红灯。肖闻郁停了车,问:“什么地方?”
  既然都打算拿出诚意,沈琅也没故意遮掩,坦白道:“地下室。”
  肖闻郁搭在方向盘上的小臂骤然绷紧了。他定定地盯着沈琅,压抑片刻,声调沉缓:“为什么去住地下室?”
  他问的是她。
  沈琅:“我说我只是碰巧路过,你相不相信我?”她弯唇,软着尾音补充,“不然说是去研究地下室建筑结构也行——我现在才刚开始追你,就用苦肉计博取同情,太早了。想等以后再告诉你。”
  沈琅是住过一段时间的地下室。那时候她跟荀周两扇对门,出门倒垃圾的时候总能碰上,一个是屈尊降贵来体验艰苦生活的,另一个是逼不得已来感受尘世疾苦的,一来二去,彼此产生了点惺惺相惜的战友情。
  后来荀周终于软化了他父母,乐颠颠地去当了道士,顺便拿父母本来留给他成家立业的彩礼钱开了个茶馆,而沈琅也没在地下室住多久,很快住回了她那间复式单身公寓。
  总的来说是段没什么遐想空间的往事。沈琅笑起来的时候眼睫往下弯:“肖先生,我真的清清白白。没有旧爱,没有旧情难忘的别人。”
  肖闻郁看她,眼眸漆黑,深不见底。
  “所以,”沈琅今晚喝了点酒,说话间不经意含着侬软的鼻音,声音勾人,“可以放心让我追你了吗?”
  肖闻郁没回话。
  在被第一任养父母领养前,他生活在没有任何一位体面人愿意踏足的地方。
  阴暗潮湿,见不得光。
  领养院的老式筒子楼里,窗户狭窄而幽暗,窗缝间满是泥尘污垢,单薄的一床被褥在日晒后的两三天里很快又变得潮湿起来。在那样的环境下,连流浪猫犬都骨瘦嶙峋,声势孱弱。
  因此他清楚地知道地下室是什么样的地方。
  沈宅金砖玉砌,肖闻郁第一次见到沈琅时,她像懒在天鹅绒里的一只猫,白皙精致的下半张脸埋进干净的绒毛围巾中,觉得新鲜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干净柔软,蓬松温驯。不属于任何潮湿晦暗的地方。
  红灯过去,车流开始逐渐通行。
  后面被堵着的车开始摁起尖锐的喇叭声,等到借着路灯看清这堵大马路上找骂的是辆豪车后,讪然地鸣金收兵,边骂边绕过车往前开。
  肖闻郁开了车,一路无话。等到把沈琅送到公寓楼下,肖闻郁的声音低低沉沉,喊她的名字:“沈琅。”
  他几乎没喊过她的名字。沈琅上一刻还在闭眸小憩,下一秒被喊得回了神,半困半清醒间还有些几不可察的茫然迟疑,习惯性的笑容都没弯起,就见男人逼过身来,阴影尽数笼罩在她的身上。
  肖闻郁替她摘了安全带,鸦羽般的眼睫逆着后斜侧打过来的微光,显得眼廓深邃而情绪浓郁。
  沈琅处于刚醒的那段倦怠期,还没注意对方说了什么,就见肖闻郁下颚线处绷紧的那块咬肌小幅度地动了动——
  像平复收敛着汹涌的愠怒,失控感,与占有欲。
  有点隐忍的性感。
  “你不需要我的同情。因为我不会从第二个人的角度来看待你。”他声音很低,克制地,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清,“你疼不疼,难不难受,我都能直接感受到。”
  他感同身受,并恨不得替她亲身经历。
  “沈琅,对我好一点。”
  对方的声音实在太低,沈琅找回神,听清了后半句话。
  沈琅断章取义,实在没想到肖闻郁能有这么没安全感的时候,第一次追个人追出了点心软的意味。
  于是沈琅借酒胡来,伸手捏了捏肖闻郁的耳廓,非常字句缠绵地说:
  “我好好追你,对你好。肖先生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们肖闻郁太闷骚了作者君替他翻译一下车里那段话:心疼。气晕。对你自己好一点。完毕。
  依旧给小天使们发红包,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21章 
  越临近年关,事务所反而越清闲起来。
  沈琅手里接的商业园建设项目即将接近尾声,恒新那边的项目监理也不急着催,而是抽空带着事务所与设计院开了个会,将施工图的汇报期限定在了开年。
  一年到头的这个时候,事务所忙的人在到处出差,剩下手上没什么重要项目的人大半在趁空抢车票。沈琅端着咖啡路过,见一片悠闲摸鱼中,自己的助理还对着电脑在画平面图。
  小助理资历浅,没被分到之前的商业园项目中,而是被分到了某个单体房型的方案设计组里。助理是本地人,不需要抢票,一腔热情全拿来浇筑工作,见沈琅过来,朝气蓬勃地跟她打了声招呼:“沈工!”
  沈琅踱步过去,闲聊了两句。
  “要不是所里不给过年加班,我过年都想留这里了。”助理语出惊人,“沈工您不知道,现在每年我爸妈都催我带男朋友回家,我都快烦死——对了,您过年都怎么过啊?”
  沈琅绕了圈咖啡杯的杯柄,笑回:“以前一个人过,今年准备去骚扰人跟我一起过。”
  助理不信,把话理解成了:“今年您是要带男朋友回家吗?”她八卦心顿起,有点矜持又有点激动地询问,“是上次那位地产大亨的儿子吗?您这几天送的花是给男朋友的吧?”
  肖闻郁来接过沈琅一回,故事版本已经从豪门太子爷具体到了地产大亨的儿子。
  沈琅顺应潮流,弯了眼睫,笑眯眯地扯:“是。未来婆婆特别疼儿子,嘱咐我对她儿子好一点,只能好好哄着了。”
  自从上两周拍卖会后,沈琅没忘她“好好追肖闻郁”的事,每天定期定点地从卧室飘窗台上那几盆里剪一枝圣诞玫瑰。包装精致,匿名寄送,写明了收件人,同城急送到恒新集团大厅前台。
  理想非常浪漫,现实比较写实。沈琅那几盆圣诞玫瑰撑不了几天,眼看着就要剪秃了,只好中途换了鲜花店的白玫瑰。
  也不知道是有人坚持不懈地给恒新董事长送花这事比较罕见,还是董事长真的每天都收了这事比较惊悚,没过两天,开始有人效仿,也跟着匿名送起了花。
  前台大厅堆满了匿名寄送给董事长的花,白的粉的,团团簇簇成一堆,分不出彼此,公司里粉嫩娇艳得像提前过起了春天。
  一开始还能从花束堆里挑出沈琅送的,等换了白玫瑰以后,就再难挑出来了。
  没过两天,肖闻郁给沈琅打电话,淡声:“以后不用给我送花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沈琅在忙,往期项目的施工单位送来不少拜年礼,她挑到一半,停下了:“我送的花肖先生不喜欢吗?”停顿片刻,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琅那边窸窸窣窣,包装袋摩挲的声音时而响起,肖闻郁听沈琅开口:“我这里有几包茶叶,你喝不喝茶?烟就不要了,我没见过你抽烟——送的都太寻常了,你肯定不喜欢。”停顿片刻,她语带笑意,“想不到了。不然我往手腕上绑条缎带,当礼物送给肖先生,这样够不够独一无二?”
  办公室里,肖闻郁从落地窗俯视下去,眼睑微敛。
  这话说得太没遮没拦了,沈琅想他肯定不会回,正想说点正经的,肖闻郁开了口:“什么时候?”
  语调沉缓,平静得仿佛是个寻常疑问句。沈琅挑拣礼物的动作停了,没反应过来,有点怔。
  小纯情会跟她调情了。
  沈琅:“过年的时候。”
  “肖先生的礼物打算上门给他下厨。”既然都要缠着人家过年,随便找个餐厅订位置显得太敷衍。沈琅想这事想挺久了,连挂面都没下过几回的人最近开始研究起了菜谱,笑说,“不过我没怎么下过厨,这几天要学几个菜……你喜欢吃什么?”
  静默半晌,肖闻郁的声音才响起来:“都喜欢。”
  “肖先生不能反悔,我都记下来了。”沈琅说得挺认真,煞有介事,“我现在的自信都是你给的,到时候做得不好吃,也不能有小情绪。”说完,沈琅掂量了下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厨艺,指尖摩挲了下手机,弯眸补充,“算了,有点小情绪也可以,以前你……”
  沈琅像是在闲话家常。如同外表姣好精致的贝壳,在不动声色的浸泡下慢慢打开,露出骄矜的,柔软的,甚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恃宠意味。肖闻郁默不作声地给她腾位置,她就挨挨蹭蹭地跨过来,末了还得寸进尺地说一句:“我好好追你,对你好。”
  肖闻郁接话:“我以前,是什么样?”
  肖闻郁在沈宅待过两年的时间,除了沈老爷子赏识外,与沈家人关系并不好。沈琅心说,在两年里,她没少去惹肖闻郁,有时候跟逗狗似的,态度称得上顽劣。而肖闻郁冷冷淡淡,不搭理她已经是涵养极限了。
  再忆往昔下去,沈琅的人也不用追了。她捏着手机思忖,唇角微弯,尾音也绻着:“以前你就特别好看。”
  “……”
  沈琅回忆起很多年前见到的一幕。
  下着雨,天色阴沉昏暗。
  肖闻郁从室外回来,没打伞,全身上下被雨淋得湿透。而沈琅刚从楼梯下来,就见阿姨拿着毛巾,招呼他进门。
  一楼大厅新换上了丝地毯,肖闻郁浑身蹚着水,站定在门口处,并没有进来。沈琅见他漆黑的发梢都滴着水,一路从额角眉骨蜿蜒流淌而下,接着那双深邃的眼眸抬起来,眼梢狭长漂亮,远远瞥她一眼。
  沈琅居高临下,半趴着楼梯栏杆说:“地毯湿了还能再换。你要是再站得久一点,等等有人过来,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你。”她笑靥很甜,“可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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