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亲密——荔雾
时间:2020-11-16 09:20:54

  “杳杳。”宋延辞试探着喊了一声。
  甄杳上半身无意识地颤了颤,六神无主地点了点头,突然又预感到他要说什么,蓦地先一步开口:“那我们先……先……”
  她说得磕磕绊绊,半天也没有下文。
  “先回家。”宋渌柏直接做了决定。
  她赶紧点头附和:“嗯!”
  “做了这么多检查应该也累了,那就先回家休息。”宋延辞点了点头,“杳杳,我现在走不开,你跟着渌柏一起回去吧。”
  这个决定当然没有人有异议,在她想离开医院的心情面前,面对宋渌柏的畏惧和拘束也只能退让。
  两人一起下了楼,甄杳乖乖站在门口等宋渌柏开车过来接。
  她原本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却忽然听见了一点嘈杂的动静——声源离她并不太远,根据一般医院的结构推测的话很像是急诊的方向。
  隐隐约约的,她能听见“宋夫人”“陆小姐”“骨折”之类的字眼,现在在急诊的应该就是惠姨急着去的照顾的人吧。
  急诊那边很快重新安静了下去。甄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低落和无力,又去想刚才医生说的检查结果。
  等到坐上车时她才突然觉得有点难堪和困窘。
  甄杳抿着唇,抬手摸到安全带攥在手心,再把带子拉长绕到身侧努力对准插口,结果却几次三番地从插孔边缘滑开。
  明明眼睛还看得见的时候也不用低头就能系好。
  忽然另一侧的车门打开,甄杳一下就想到了早上被说“逞强”的情形,她着急地继续跟安全带较劲,下一秒手里的东西却被一股力道牵引着往前。
  “咔嗒”一声,安全带干脆利落地扣好。
  他收回手时袖边无意间擦过了她的手背,她讪讪地收回手放在腿上。
  宋渌柏什么也没说,她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一点。
  车刚起步,一束凉风忽然从她身侧窗户的缝隙吹进来。
  甄杳一愣。
  上一次他也让司机开窗缓解了她坐在密闭车内的不适,没想到今天又这么做了,还是在她不舒服前提前打开。
  就是有点冷。
  风迎面吹在脸颊上,额角和鬓角的发丝开始齐齐在空中飞舞,甄杳被风和碎发弄得睁不开眼,只得手忙脚乱地把头发重新别在耳后,动作还不敢太大了。
  别好头发,她终于顶不住冷意悄悄瑟缩了下。
  车窗蓦地关上了,下一秒驾驶座那侧的窗户打开,同时暖气从出风口暖融融地扩散。
  “冷也不知道说?”
  闻言甄杳下意识就说:“不冷的。”
  他没再说话。
  有了暖气的中和,吹进来的冷风不再难以忍受。慢慢她的心情也平复了一点,却后悔自己没能将种种情绪掩饰得更好。
  脑子里胡思乱想好一会,加上车里又太安静,她竟然渐渐有了困意。本来她没打算睡,在车里也应该不可能睡得着,但这次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而且连到家了都没发觉。
  最后她是被宋历骁叫醒的。
  “杳杳,快起来回房间睡,别感冒了。”宋历骁一手撑在车窗边,看着小姑娘睡得脸颊白里透粉的样子顿时手痒,没忍住伸手去捏了捏。
  “……历骁哥哥?”
  “睡得这么沉?”
  甄杳有点不好意思,赶紧眨了眨眼坐直身子,突然间又有点茫然。
  宋历骁闷笑一声,“睡傻了?忘了是刚从医院回来?你人还在车里坐着呢。”
  “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迟疑地往左边侧了侧,“渌柏哥哥人呢?”
  “他啊,他先走了。”
  甄杳被宋历骁扶着下了车,“……先走了?”
  “不是扔下你先走了。”说着宋历骁又笑了一声,“家里佣人说车停在门外半天没动静,结果我出来的时候他就站在车外面抽烟。我问他怎么不叫醒你,他让我叫,然后就直接走了。”
  甄杳有点儿没明白。
  宋历骁话里话外都是毫不掩饰的挖苦,“我看他就是招架不住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叫醒你。”
  “……会吗?”
  “那有什么不会的,他这个人特难接近,根本没怎么耐心跟女人相处过,更别说你这种小丫头了。”
  说话间,两人一路穿过绿植之间的小径走到花园里。
  特难接近。甄杳默念这四个字,趁势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天天那张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不放在眼里的人完全漠视,难以接近,简直表里如一。”
  她沉默,心里更忐忑了,半晌才又问:“那他长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两只修长的手忽然一左一右贴住她两侧脸颊,同时把她的脸轻轻往上一托,让她的头上仰到一个还算舒适的高度。
  宋历骁大概是微微俯.身凑近了,说话时若有似无的温热气流掠过她的眼睫。
  “长什么样子?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普普通通,女人前赴后继都是为了他的钱,论长相,宋渌柏他比起我差远了。”
  越说宋历骁越起劲,他捧着小姑娘的脸,低头又挤了挤她的脸颊肉,眉眼飞扬得意。
  “还有身高,就我捧着你脸的这个高度,你这么跟他说话就完全够了,他还不到我眉毛呢。”
  “……啊?”甄杳蹙眉,内心幻想出的有关宋渌柏的形象立刻破碎了。
  渌柏哥哥他……这么矮吗?声音那么好听,为什么长相会普普通通呢?
  两个人一个眼睛真的看不见,一个背着身子看不见背后,所以都没有发现几米外站着的男人。
  宋·长得矮·长相普通·别人只为了他的钱·渌柏:“……”
  宋历骁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凉飕飕的嗓音就砸了过来。
  “活了26年,我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这副样子。”
 
 
第5章 摸他的脸
  花园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树叶抖动的声音。
  甄杳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下意识就想往后躲,可是宋历骁捧着她脸的手却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她只能努力去拉开,脸因为着急憋得发红,低声喊他:“历骁哥哥!”
  宋历骁终于松了手。
  “……大哥,”他干笑两声,转过身,“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出声?”
  “难以接近,表里如一。”宋渌柏重复着他说过的话,语调毫无起伏,“普普通通,别人接近我都是为了我的钱。”
  竟然从一开始就在!甄杳尴尬又懊悔,心里直发慌。
  早知道就不在这时候问。他们在背后偷偷揭他的短,他肯定生气了吧?
  “整个浔城谁能比你有钱,我说的也是实话嘛。”宋历骁避重就轻,说着就要打哈哈把这事揭过,“杳杳说她有点累,我就先带她进去睡觉了。”
  “看来你想要钱。正好,我立刻让人把属于你的子公司管理权交给你。”
  宋历骁脸上的笑僵住了,开玩笑,他是疯了才放着潇洒日子不过去折腾公司,这明明就是威胁。
  面无表情的男人站在几步外,是一贯准备算账玩儿手段的前奏,要是再早两年的宋渌柏只会抬脚直接踹过来,高中的时候他可没少被这么压迫。
  “我错了,真的。”宋历骁停下来,摸着甄杳的头语重心长道,“宋渌柏他比我高半个头,长得也帅,浔城的男人都嫉妒他,女人都想嫁给他。”
  甄杳立刻拼命点头附和:“很厉害。”
  宋历骁差点笑出声,赶紧拼命忍住。
  “大哥他脸都黑了。”走进门后,宋历骁才压低嗓音幸灾乐祸。
  甄杳有点担心,“这样他会生气吧?你会不会遭殃?”她当时还提心吊胆怕自己会挨骂,结果竟然没有。
  “放心吧,不会。”
  应该不会……吧。宋历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然而晚餐时,宋历骁就收到了“噩耗”,还是个反抗无效的噩耗。
  宋毕宣布让他接手几个子公司时,促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咀嚼。
  男人垂眸事不关己的脸上仿佛写着五个字:迟来的报应。
  甄杳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历骁哥哥都没逃过,那是不是也生了她的气,要和她算账了?
  一顿饭她吃得很忐忑。
  吃完饭起身时,因为睡了一路又被插曲打岔的长长反射弧终于归位,甄杳这才发现没有一个人提起她去医院检查的事,包括已经从医院回来的周惠。
  仿佛今天根本就没发生这件事一样。
  再晚一点的时候宋延辞忙完从医院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闲聊,甄杳出于关心和礼貌问了问周惠那位陆小姐的现状。
  “就是个小车祸,一只手骨裂了,其他没什么大问题。”周惠怕甄杳听见这些字眼会想起不好的事,说完就装作不经意地岔开话题,“有机会让你们认识认识,霜琦是宋家资助过的学生,虽然她大你几岁,但说不定你们能有共同话题。”
  霜琦?甄杳突然愣了愣,向周惠求证是否是她想到的那个名字。
  “是啊,你认识她?”
  “我高中有一位英语老师和她同名。”
  周惠一脸惊奇,“她的确做过一段时间的英语老师。”
  信息都对的上,看来的确是同一个人了。甄杳有点不敢相信,世界真是小,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渊源。
  “你和她熟悉吗?”
  她犹豫片刻,摇摇头,“她没在学校待很久,相处很有限。”
  于是周惠没再多问,只说下次有机会让他们见一见。
  甄杳却有点出神。关于这个老师的记忆虽然并不多,但是有一件她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那次是高一的某个下午,她被好朋友姜聆撺掇着给有朦胧好感的男孩子写了封情书,接着又壮着胆子逃了人生中第一次课。
  结果□□时却接二连三地遭遇意外。先是她裙边被挂住,进退维谷时又撞见了那位陆老师和某个陌生男人告白的现场。
  最后她和姜聆被老师抓住说教了一顿,而她为了不让情书被发现一咬牙扔了出去,却正好扔到了那个男人的车轮胎下面。
  甄杳灰溜溜地被迫回校时,只能安慰自己还好那人是背对着也不知道她是谁,那封情书也不一定就会被捡起来,更有可能的是进了环卫工人的垃圾箱。
  从前她的人生一帆风顺,如同泡在蜜罐里里,这就是最大的一桩乌龙与“挫折”了。那时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场车祸。
  车祸之后她休了学,这些日子就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
  “杳杳,来玩儿个游戏。”宋历骁忽然兴致勃勃道,把她惊回了神。
  甄杳打起精神,“游戏?”
  “要是你能只凭手分辨出我们,我就满足你任意一个愿望,好不好?”
  她没拒绝,乖乖点了点头,于是在众人刻意保持的安静中,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轻点一下她的膝盖作为提醒。
  “杳杳,来。”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又捏了捏。
  “是延辞哥哥的手。”甄杳有了答案。
  宋延辞立刻笑了,“怎么分辨出来的?”
  “外科医生常常戴着手套,皮肤不会直接受到各种工具的磨损,所以很干净光滑。”
  “杳杳真聪明。”
  这语气太像夸小孩子,甄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再来再来。”宋历骁忙道。
  还来?甄杳不解,剩下的人就更好分辨了啊?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一副认真以待的模样,等宋历骁说“好了”的时候把手搭了过去。
  原本以为答案呼之欲出,可这一次她却愣了愣。
  这只手……
  她蹙眉,认认真真地从指尖摸到手背——手指修长笔直,连骨节都是恰好的大小,不会显得突兀,手背上四根掌骨凸起,能摸到一点盘踞其上的青筋纹路。
  手指绕到掌心,指腹掠过偶尔一处薄茧,摩擦得有点痒。
  会是宋历骁的手吗?可是他玩摄影和乐器,这只手上薄茧的位置明显不对,反而更像是握笔,还有高尔夫和马术这类运动留下的……
  客厅里除了抿着唇的少女,其他人都好整以暇地看向坐在单人位置上的那人。
  后者半垂着眸,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这么看着那只纤白的手在自己左手上轻飘飘地摸索。
  只有某个非常细微的瞬间,他手指动了动。
  甄杳手蹙眉,手又往前探了探,指尖却忽然碰到了冰凉的腕表。
  她一愣。上次宋渌柏反握住她手的触感蓦地涌现,那时她也碰到了腕表坚硬的边缘。
  宋历骁没有戴手表的习惯,宋延辞刚才已经猜过了,而这显然也不可能是两个长辈的。
  像摸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似的,甄杳飞快地缩回手,指腹更是像有羽毛尖儿在触碰,挠得她整个人一紧。
  怎么忘了还有一个宋渌柏……不,她是根本没想到他会参与这种游戏。
  “怎么样,猜出来没有?”周惠笑问。
  甄杳一想到自己刚才那样翻来覆去地仔细摸就有点窘,如果是另外两个哥哥当然没什么,可这是宋渌柏啊!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渌柏哥哥。”
  宋历骁立刻道:“怎么大哥的你也猜得出来?”
  “……我一个个排除的。”明明看不见,但她却还是垂着眼想避开那束可能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搁在腿上的双手动也不敢动,不自在得连指尖都快僵住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