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症——玉寺人
时间:2020-11-16 09:22:06

  可白鸿盛边说,还是边把白寻音那小苹果脸上的‘金豆子’都细细擦拭,仿佛真的很珍惜的珍藏起来一般。
  以前有他可以依靠,撒娇,白寻音可以毫无忌惮的流泪,肆意,感觉有人撑腰。
  所以白鸿盛出了事情后……白寻音就渐渐的不爱哭了,她更喜欢把眼泪忍着,用面无表情来诠释——因为她不想也不习惯让别人帮她擦眼泪。
  “就是因为这个样子,我才不让你来医院的。”季慧颖进来后便熟练的走过去帮着白鸿盛按摩,回身看到白寻音眼圈通红的失落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音音,不要受影响,实际上你爸爸的情况并没有变坏,一直保持在一个挺平稳的状态,说不定哪天……”
  她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白寻音知道,这是因为季慧颖无法给出一个承诺,也不想骗她,于是只能戛然而止的沉默下去。
  白鸿盛何时能苏醒,就同她何时能恢复声音是一个概念——都是任何医生都无法确定的事情。
  有可能就在明天,也有可能一辈子。
  白寻音只是可怜季慧颖,一个人带着他们两个这样犹如‘铅球’般的累赘。
  她妈妈的脊梁骨看似柔弱,可却无法轻易的被压垮。
  正胡思乱想着,白寻音牛仔裤里的手机‘嗡嗡’作响。
  拿出来一看,是喻落吟打过来的电话。
  如今看到这三个字她瞳孔都会不自觉的收缩,躁郁焦灼。
  白寻音纤细的手指捏紧了紧,不耐烦的挂断,索性直接开了静音。她把手机扔在桌上眼不见心不烦,随后走向病床旁边帮着季慧颖一起为白鸿盛按摩。
  而被挂断了电话的喻落吟,有些错愕的看着手机屏幕,半晌后短促的轻笑了一声。
  笑声在冷冷清清的空旷楼道里尤为刺耳。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大过年的,他不顾家里人的劝阻和责骂硬是跑出来,一路开车到了白寻音他们家这个破楼道里……结果家里居然没人。
  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白寻音真的去亲戚家过年了?
  可就算去亲戚家里,也不至于挂电话吧?喻落吟清隽的眉头微蹙,盯了手机半晌,再次拨过去了一个电话。
  铃声自生自灭,依旧没人接。
  喻落吟蹙起的眉头忍不住染上几分烦躁,还有浅浅的不安。
  他甚至忍不住点了根烟。
  烟雾枭枭的狭窄楼道里,有热热闹闹说话路过的人在看到这个俊的显眼的少年时,声音都会不自觉的被冻结一下——然后压低了动静,嘀嘀咕咕的走开。
  毕竟喻落吟现在眉目沉沉,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钢制的打火机,心里总觉得白寻音有点不对劲儿。
  从几天前开始不接电话,回微信能一个字绝对不两个字……和之前的乖巧听话相比,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难道是自己哪儿得罪她了么?
  一根烟燃尽,也并未思考出什么头绪,手机还不安分的响个不停——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约他的电话,其中最多的,还是家里那群人叫他回去。
  喻落吟焦躁的扣上手机,踩灭了烟蒂下楼。
  临开车离开前,他口气略略生硬的给白寻音发去一条信息:[给我一个不接电话的理由。]
  而这条信息,等到他那车开到自家院里的时候都没得到回应。
  小姑娘似乎打定主意不理会他,轴的气人。
  喻落吟心里窝着火,骨节都被自己捏的不自觉‘咯吱’作响,少年裹夹着一层寒气走进来的时候,和整个屋内的‘温暖如春’都显得格格不入。
  他身上几乎带着一种‘生冷肃杀’的味道。
  “阿吟,怎么了这是?”跟喻落吟玩的好的表哥喻时钦走过来,不明所以的问:“谁惹你生气了?”
  喻时钦常年在国外读书,只有过年才难得回来,喻落吟并不想给人脸子看,顿了顿,便懒洋洋的扯了扯唇。
  “谁能惹到我?”喻落吟眼睛微微眯起,狂妄的说:“向来都是我惹别人生气。”
  白寻音也是的,休想影响到他。
  少年意气风发,气势狂妄的像只凌厉的豹子,外表却优雅斯文的像只慵懒的猫。
  两种气质融合在一起,意外的和谐极了。
  就好像他天生该如此恣意,谁也没能耐打击他分毫。
  喻时钦看着便不由得觉得欣慰——
  两年没见,喻落吟更加成熟了,也更加有‘喻家人’的姿态了。
  “哥,表哥。”喻时恬也就是喻时钦的妹妹,喻落吟的表妹过来叫人,她比喻落吟小一岁,也正在读高中,一身公主裙甜美可爱,跑过来不耐烦叫人的模样都带着一股子娇憨:“你们干嘛呢?她们叫你们过去吃饭。”
  喻时钦很宠自家妹子,修长的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小鬼,这就去。”
  喻落吟的视线却在喻时恬手腕上那串层层叠叠,一动一摇间就波光粼粼的手链上停滞片刻,随后他若有所思的问:“甜甜,你这手链在哪儿买的?”
  “嘻嘻,T家最新款,好看么?”喻时恬洁白的手腕在喻落吟面前晃了晃,笑完又好奇的问:“咦,表哥,你怎么好奇起这些女孩子的东西啦?”
  “给我想办法弄一条,最晚后天之前。”喻落吟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扔给喻时恬,随后在后者将将要脱口而出的抱怨声里淡淡的道:“顺便给你自己再买点东西,我付账。”
  “谢谢表哥!”喻时恬刚刚要怒吼的‘开什么玩笑’立刻硬生生的转了个弯,喜笑颜开的弯了弯眼睛:“保证帮你弄到——你过你要这个干嘛?送人么?”
  喻落吟‘嗯’了声。
  这下就连喻时钦都有些意外,侧头戏谑的看着他:“送谁?你小子谈恋爱还是追姑娘?”
  “都不是。”想起刚刚被挂断的电话,还有这几天被无视的信息,喻落吟眸色微黯,闪着不宜察觉的阴鸷。
  他轻轻的说:“是逗宠物。”
  “什么宠物啊?表哥你养猫还是养狗了?”喻时恬觉得莫名其妙:“还得拿手链逗,逗猫棒不行么?”
  “矜贵,最近好像生气了。”喻落吟轻哼一声,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总得哄哄。”
  猫喜欢亮晶晶的闪烁东西,女孩不也都喜欢钻石么?
  等到漫长的饭局结束后,喻落吟才收到白寻音的回话。
  对话框里的字就和晚上的满汉全席一样没滋没味:【太吵了,没听见。】
  能联系到人,喻落吟心里莫名焦灼才稍稍缓解,他垂着眼睛问:【什么时候回来?】
  白寻音回的很快:【明天。】
  【好。】喻落吟轻呵一声,飞快的回:【家里等我。】
  随后他又给喻时恬打个了电话,就懒洋洋的一句——
  “想办法,明天中午之前,给我把手链弄来。”
 
 
第22章 痛
  *焰火棒燃尽的时候, 我就不喜欢你了。
  喻时恬办事速度很快,在喻落吟的‘胁迫’之下,半夜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就嘟嘟囔囔边抱怨着边联系人, 手链好搞, 可是限量的爆款不好搞。
  不过喻时恬自有门路,第二天一早还是把东西交到了喻落吟手里。
  “表哥, 我知道你买这玩意儿肯定是要去哄女朋友,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喻时恬哼了声, 把手里拿着的黑卡在喻落吟面前挥了一下, 娇声娇气的:“我大半夜联系了好几个姐妹才给你弄到的, 你这卡暂时归我刷了。”
  喻落吟没否认‘哄女朋友’这几个字, 只接过项链淡淡的说:“随便。”
  他看起来很着急的模样, 随手拿起旁边挂着的大衣披在身上就走,顺便把手链盒子塞到大衣口袋里,拿过桌上的车钥匙。
  喻时恬看着自家表哥穿着长至腿弯的深灰色大衣,‘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都宛若十九世纪欧洲贵族的清隽少年, 就忍不住有些感慨。
  她细嫩的小手端起旁边还温着的红茶, 边品边想: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喻落吟这么‘骄傲’的人上了心?
  没错,喻时恬想的就是‘骄傲’和‘上心’两个关键字。
  她了解喻家的构造,她大伯喻远是家里的掌权人, 喻落吟作为大伯的独子, 是喻家产业‘封阳集团’唯一的,正统的继承人。
  而喻家所有人对此并无异议——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身份, 都有自己该干的事情。
  喻时恬和喻时钦作为喻家没有继承权的子女,但对于这点却看的很通透。
  大伯继承后经营的愈发壮大的基业,继承权当然是该喻落吟的。
  喻家人都是正经教养过的祖祖辈辈,不会产生‘内斗’般的鱼死网破, 丢人现眼。
  像是喻时恬,小小年纪就明白了自己这辈子就应该当一个‘花瓶’的道理。
  她也不愿意干别的,人生追求就是当一条无忧无虑不缺钱花的咸鱼阔小姐。
  可喻落吟不一样,他从小就是被当做真正的‘天之骄子’养大的。
  作为封阳集团的掌门人喻远和科学院教授顾苑的独生子,喻落吟似乎从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匙,打小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
  所有擅长的,不擅长的,适合的,不适合的,他都要面面俱到的学。
  骄纵恣意众人所趋同时,背后所承受的压力也是别人无法想象的。
  喻落吟成长的过程中,看似自由,可始终像是困在一个偌大无形的真空玻璃箱里,枝枝蔓蔓长到一定程度,都是有专人修剪的——
  例如怕他不务正业,顾苑对他在学术上的要求严苛,从小学开始就不得低于年级前三名,否则就会得到无声无息的冷暴力。
  所以喻落吟成绩从未掉下过前三名,等到被顾苑强迫的学习方法养成,学习对于他便已经不费劲了。
  这就是一个习惯的养成。
  例如怕唯一的儿子被众人追捧骄惯的无法无天,性子变的飘飘然,喻远便会在条条框框上限制他。
  比如对于钱的掌控,喻落吟并不像其他富二代那般挥金如土,大手大脚——有了无止尽的钱就会有无止境的欲望,喻远在这方面抓的很严。
  还有其他的一些,像是富二代追崇的豪车,手表,等等……
  这些恶习,喻落吟统统都没有。
  顾苑和喻远两方面的把控,等于一种纪律和成绩都高度严苛的融合。
  这导致了喻落吟比起那些庸俗的,一看就恨不能把‘老子有钱’写在脸上的富家子弟而言,反而更像一个普通的学生。
  他外表斯文清隽,不吝啬于笑意,只是偶然会目光冰冷。
  可只有真正熟悉喻落吟的人,才能发现他其实是最不好接近的那种人——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所以喻时恬才会好奇,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喻落吟这么一个人为她着急,甚至去主动买东西哄。
  在她的记忆里,喻落吟从未主动讨好过任何人,更别说这么火急火燎的讨好了。
  没准有好戏看呢。
  喻时恬美眸流转,好奇心湮没在上翘眼角的弧度里。
  喻落吟开车去接白寻音的一路上,修长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的敲打一下方向盘,面对红灯蹙了蹙眉。
  莫名其妙的,总有些不安,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细细想想,大概是因为白寻音这两天有些过于‘冷淡’了。
  可他居然会因为别人的一举一动而心神不宁,这就太可笑了。
  在等待红绿灯的过程中,喻落吟深吸一口气,勒令自己平静下来。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无论什么时刻,都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脸上展现出来的内容,永远不能是心里真实的情绪。
  喻落吟已经习惯于带着‘面具’生活了。
  习惯于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能看出来别人的心绪,并为之掌控……所以他最近无法‘掌控’ 白寻音,便不由自主的有些不安。
  不过,情况应该还都在控制之中。
  绿灯亮起的时分,喻落吟打转方向盘,熟门熟路的拐进白寻音家那个小区的胡同里。
  离的老远,喻落吟就透过车窗看到正站在树下等他的女孩。
  白寻音家的这个老小区外面有一颗大槐树,似乎已经是成才了,高大无比,每每一道夏日投下的余荫足足能遮蔽好几栋高楼。
  少女同那颗大树一比,就好像一片树叶那般娇小,天地间的一隅而已。
  她似乎是精心打扮过,一向不是扎着马尾辫就是披散在背后的长长青丝今天编成了一条松松的鱼骨麻花辫,穿着奶白色的羊毛大衣,巴掌大的小脸苍白而精致,整个人就像一杯冷掉了的奶茶。
  在这安安静静的清冷周围里,仿佛孤独又脆弱。
  喻落吟皱了皱眉,手掌按了一下车喇叭,刻意打破这份近乎像是琥珀挂件一样定格的寂静——如愿以偿的看到白寻音抬眸望了过来。
  白寻音茶色的眼睛和车窗后喻落吟漆黑的双眼对上时没有丝毫波动,她只是顺着喻落吟的目光走过去。
  静静的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了车。
  车里安静的几乎要把打了暖风空调的空气都冻结了。
  喻落吟看着女孩安安静静的侧脸,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把玩着车钥匙,不自觉的慢慢捏紧。
  几天不见,女孩连一个笑脸都没给他。
  喻落吟清隽的眉眼微沉,片刻后收敛起来,笑着问她:“过年怎么样?”
  白寻音侧过头来看着他,茶色的眸子近在咫尺——似乎要看到喻落吟心里去一样。
  “怎么了?”后者眉头微挑:“我脸上有东西?”
  其实‘相由心生’都是骗人的,只要‘演’的足够好,外表的皮囊并不会因为内心的欲望发生什么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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