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天亲耳听到喻落吟说‘一个赌局,小哑巴,陪着她腻了’这些话,白寻音说不定还会天真的信他。
谁让喻落吟这么会骗人呢?
他真是一个天生的演员。
白寻音笑笑,拿出手机跟喻落吟交流:[你找我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喻落吟有些不悦的嗤笑一声,手伸到大衣口袋里拿出精巧的盒子扔给白寻音:“新年快乐。”
白寻音看着膝盖上那精致的蓝色盒子,上面一串‘Tiffany’的英文,她知道是什么东西。
低垂着眸子打开一看,黑色绒布上躺着一条流光溢彩的手链,光是看着都……觉得刺眼。
“喜欢么?”喻落吟手指不自觉的有节奏敲击着车窗窗檐,漫不经心的问:“新年礼物。”
[喜欢。]白寻音机械性的回答,抬眸看他,又打字:[可我没准备礼物给你。]
“不用了。”喻落吟见小姑娘恢复了一些往常的‘乖巧’,便轻笑起来,顿了顿又说:“不如你让我帮你带上,就当是你给我的新年礼物了。”
瞧,多会哄人啊。
白寻音盯着喻落吟的眼睛不放,唇角缓缓的扬起,像是在说‘好啊’。
原来演戏骗人是一件这么好玩的事情,你心知肚明,眼看着别人在你面前毫不设防的袒露一切,就像一个小丑……
怪不得喻落吟这么喜欢骗她,演的‘情真意切’。
白寻音任由少年微凉的修长指尖划过自己洁白的手腕,随后‘咔哒’一声轻轻扣上。
腕间亮闪闪的,就像某种桎梏。
喻落吟松了口气,微微弯起眼睛看她:“明天就开学了。”
所以,今天约会去吧。
后来的后来,白寻音不大记得今天走马观花的经历了什么——虽然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不用小心翼翼,可以肆无忌惮。
但是‘假的’东西就是假的,你再知道了结果之后,当时再美好也是无法给人留下记忆的。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同寻常十七八岁的早恋情侣一样,吃饭,看电影,时间消磨的非常快。
白寻音幽灵一样的配合着,直到夜幕降临,他们从市中心的广场里出来,一抬头才发现星星像是终于舍得从林澜雾蒙蒙的云后探出头来。
这座城市很少能看到星星,每次看到,都足以像是中头彩了一样令人珍惜。
白寻音眯着眼睛,怔怔的看了许久。漆黑的天空点点璀璨,就像……像焰火。
[喻落吟。]于是白寻音忍不住笑了笑,给他发微信,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我想放烟火。]
“烟火?”喻落吟意外,转头看她:“什么烟火?”
[那种焰火棒。]白寻音抬头看着天上成片的星星,眯了眯眼,慢慢的回:[像星星那样的。]
喻落吟盯着屏幕上的信息看了半晌,眼睛慢慢转移到女孩白皙小巧的侧脸上。白寻音仰头看着星星的模样纯洁而无辜,像是他小时候见过的,单纯想放焰火棒的小姑娘。
也好,难得这么有童趣,不如好好玩一玩。
喻落吟干脆的拉起女孩的手腕,两个人在画一样的瑰丽夜幕里手拉手的走着。背影高瘦,纤细,相得益彰。
“好,焰火棒。”喻落吟对这片似乎很熟悉,七拐八拐的带着白寻音钻进了一条车子都无法开进来的小胡同里。
那里有一排门市——都是烟火商店,应有尽有。
他走进去挑选,把几乎所有品种的手拿焰火棒都买下来了,老板笑哈哈的赠送了一个打火机。
黑暗的巷子里,喻落吟修长的手拢着焰火棒点燃,火光在两个人之间很快燃起来。
黑暗里的光,美丽璀璨的厉害,但同样也短促的厉害,一瞬即逝。
焰火棒燃烧速度极快,想要永远保存住是不可能的,只能映刻在脑子里。
白寻音看着他手中的焰火棒,今天第一次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小姑娘唇角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在焰火棒光芒的映衬下尤为动人。
喻落吟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感觉自己又一次认识了白寻音。
收到焰火棒这个‘礼物’,她笑的比收到Tiffany的手链还要开心。
与此同时,他口袋的手机‘嗡’了一声,是白寻音发微信问他——
[喻落吟,你可以永远保存住这个焰火么?]
喻落吟不明所以的抬起头来看着她。
少女明媚的茶色眼眸里,似乎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忧伤,是烟火色的。
[你能把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么?]
他手机不停的收到白寻音的信息,在喻落吟错愕的眼神中,小哑巴微微一笑,最后发了一条:[等到焰火棒燃尽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你了。]
第23章 痛
*只有狗才记吃不记打, 我总不会连狗都不如。
新年‘长假’后开学的第一天,学生大多都是睡意惺忪,神志懒散。
早自习的时候, 阿莫趴在桌子上睡的口水直流, 周新随写练习册,无框镜片背后的眸子也有点困倦。
其余同学, 不是像阿莫一样趁着老师没来之前睡大觉,就是哈欠连天的在强撑着上下眼皮打架的学习。
大年初六就开学, 大多数人大年初五还在‘对酒当歌明月几何’, 和亲戚朋友们欢天喜地的聚着, 甚至玩了个通宵……骤然上学, 落差鲜明又刺激。
众生百态, 白寻音是例外的那一个。
她在大年初五的最后几分钟‘分了个手’,今早来上学却若无其事,一片浑浑噩噩中少女脊背笔直,全神贯注的背着英语单词。
直到寂静的氛围被门口传来‘砰’的一声打破。
第一节 课是物理, 物理老师李中海人称‘三毛’, 精于算计的中年男人头顶锃亮,油光水滑的一片‘地中海’,就额前三绺, 所以爱称三毛。
李三毛常年板着脸, 眉目带冰渣,摔门进来走到讲台上扫了一圈, 稀疏的眉毛皱紧质问:“这都几点了?你们班学生还有没到的?最后一排第三个座位上的学生不是喻落吟么?嗯?他怎么还没来?!”
说到最后,他声音已经俨然控制不住有些愤怒——众所周知,李三毛最讨厌的就是学生迟到。
尤其是喻落吟……周围的同学都有些意外。
因为喻落吟作为一个无可挑剔的‘优秀学生代表’,方方面面都是找不出毛病的, 包括在上学从不迟到这方面。
今天来晚了半个小时错过了整个早自习,实属罕见。
李三毛皱了皱眉,教鞭使劲儿敲了敲黑板:“有没有人知道喻落吟怎么回事儿?你们班班长带头迟到啊?!”
哦,对,喻落吟还是班长。
全班一阵死寂的沉默,没人敢回话。
像是恰巧回应盛怒的李中海一样,门口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男生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门边。喻落吟只穿了一件校服,裹夹着一层冷冽的寒意,声音低沉清冽:“抱歉老师,我迟到了。”
他声音掷地有声,落下的时候刚刚被李中海敲醒的阿莫激灵一声,都清醒了。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发生过的事情,一双大眼睛里便忍不住狠狠瞪着喻落吟,恨的牙根都痒痒了。
几天前的那些混账话,回忆起来依旧历历在目的椎心泣血,阿莫作为一个局外人都活活生气了好几天,过年那几天出不去门,她不住的发信息安慰白寻音,现在看到喻落吟都恨不能拍案而起。
然而当事人却无动于衷。
白寻音就像没事人一样,在喻落吟被李中海批评教育的过程中只低头安静的写字,在李中海近来后的全过程中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拿出物理书。
她一个眼神都没给喻落吟,让旁边忍不住悄悄拍她的阿莫又欣慰又有点莫名的担心。
放假后的早晨
第一节 课,就是在喻落吟这个三好学生被老师的批评中拉开帷幕的。
在一顿醍醐灌顶的教训过后,喻落吟顶着一脑门的‘注目礼’走回了座位,脚步飞快。
路过白寻音的时候,少女额边的碎发被他走过时带起的风吹的微微撩起,白皙的耳垂上一颗清秀的小痣尤为显眼。
而小姑娘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身边经过的只是空气。
喻落吟线条利落的下颌线忍不住紧了紧,动作微微有些用力的在她身后坐下。
盯着女孩清瘦笔直的脊梁骨,他漆黑的眼睛暗沉,近乎凝聚着一股‘戾气’在隐隐浮动。
昨天夜班时分,万千烟火在漆黑的夜空里盛开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份单方面的‘分手通知’,而原因暧昧不明。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手链——他送出去的手链,被人原封不动的手腕上摘下,还了回来。
他站着不接,白寻音就干脆的扔在地上转身离开。
喻落吟的骄傲让他无法开口挽留,甚至是不相信这件事情,但白寻音发过来的文字不会骗人——
第一句:焰火棒燃尽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你了。
第二句:我们分手吧。
几天莫名其妙的‘冷战’过后就是突兀的分手宣言,而白寻音说完后扔掉手中燃尽的焰火棒,不在停留一秒钟的离开。
少女的纤细的背影决绝而孤傲。
这种莫名其妙的‘被分手’让喻落吟无意识的把手里还未点燃的焰火棒统统捏碎,面色如冰。
而后竟然难得的失了眠。
直到深夜辗转,喻落吟实在忍不住发了条信息过去问她为什么,而得到的却是微信前缀的一个红色感叹号。
很好,白寻音很快就把他删了。
喻落吟连连冷笑,脑子飞快的转——人不可能毫无缘由的转变突兀,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白寻音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但究竟是因为什么?
明明放假之前还好好的,放假......
放假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疑惑让喻落吟不自觉的思绪飘散。
一堂课不如尾声的时候,他盯够了女孩的脊背,手欠的用笔杆拨弄了一下白寻音的马尾辫。
犹如微风过水面,无法引起丝毫的波澜。
喻落吟黑眸沉下,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可能人类的本质是犯贱,以前从未有女孩无视冷落过他,现如今碰到一个,就觉得新鲜。
从一开始就是因为白寻音‘不理他’,喻落吟才会对她产生兴趣,本以为相处了一段时间,享受了女孩乖巧的甜蜜过后会腻歪,没想到......
没想到如今女孩恢复了‘不理人’的模样,他依然觉得跃跃欲试。
这不是犯贱算什么?喻落吟都觉得自己可笑。
保持着‘犯贱’这种并不愉悦的心理状态直到体育课,喻落吟熬过了一上午的煎熬,中午吃饭时候的犹豫,终于忍不住朝着白寻音走过去——
结果脚下刚动,就看到阿莫兴致勃勃拉着白寻音不知道去哪儿的样子。
喻落吟不由得蹙了蹙眉,黑眸闪过一丝不悦。
他眼神在白寻音身上若有似无的停留了小半天了,结果就看到数次这个宁书莫拉着白寻音跑来跑去的样子。
就连上个厕所她也要跟着,宛若连体婴似的。
让喻落吟完全找不见‘可趁之机’。
好在今天有体育课——三中的体育课不像别的高三一样基本会被别的科目替代,几乎从不空课,学生基本都是被老师催促着去上的。
体育课就是让学生放松的一堂课,很少有老师真的过来教这教那,喻落吟本想趁着这个机会找白寻音好好‘谈谈’,可谁成想宁书莫又......
喻落吟下颌线绷了绷,看着宁书莫拉着白寻音不知道跑去哪儿,终于忍无可忍,抬脚跟了上去。
*
“音音我跟你说!穆安平他们学校真好能放十天假!呜呜同一个高三不同的命运!”阿莫扯着白寻音走向校门口,边扼腕感慨边嘀咕:“他居然还趁着这个时间要回来看咱们,也真够意思的。”
说话间,两个人就走到了学校门口。
白寻音全程被兴冲冲的阿莫拉着跑,并没有发表意见的空间。
不过她也觉得无所谓。
不管是穆安平还是别的什么人,来就来了,见就见吧。
白寻音的确曾经感觉过和穆安平之间有龃龉,但他们毕竟算是朋友,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没有总是不见的道理。
更何况她现在刚刚经历过什么叫真正的‘心灰意冷’,在回忆对比起之前和穆安平的过往,才发现真的不算什么。
很多曾经觉得塌下来的天,在时过境迁后回忆起来,其实只是层落了层灰的纸张,不过如此。
什么事情都是如此周而复始,不会有例外的。
所以当走到穆安平面前,看着他局促拘谨又满脸期待着叫自己‘音音’的时候,白寻音淡淡的笑了笑。
她同穆安平用文字说道:【新年快乐。】
“是、是我先该跟你说的。”穆安平见状,激动的竟然一下子红了脸,白皙清俊的面皮上绯红清晰可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寻音。
穆安平诚恳而真挚的说:“音音,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我希望你顺顺利利的。”
接下来一年里,他们高三学生要经历史上最严峻的一次考试,而于白寻音而言还有一大堆罗乱事情......
‘顺利’应该是最好的祝福词了。
白寻音怔了一下,看着穆安平笑了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向来是乖巧而恬静的,眉梢眼角里淡淡却透着真诚,但穆安平总感觉这次哪里有点不一样。
然而还没等品出来个所以然,阿莫就在一旁看了眼手表,急急的说:“行了别寒暄了,一会儿我们体育课都结束了——穆安平,你今天回去么?不回去的话晚上一起聚聚吧,咱们三也两三年没一起吃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