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症——玉寺人
时间:2020-11-16 09:22:06

  “喻落吟。”周新随端着杯子抿了口水,很不客气的嘲讽:“您这幅样子是去捡破烂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张包装皮看了看,心想着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天地良心,这年头就算给盒子包装想送礼,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包装纸了吧。
  “放下。”喻落吟冷冷的开口,打掉周新随的手把包装纸抢回来,随后他把这盒子当宝一样的拿回了房间。
  周新随:“你吃错药了?”
  “阿随。”喻落吟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出来,仰头灌了大半瓶,直感觉脑子和肢体都被这半瓶子冰水凉的清醒后才坐在沙发上,他眼神空洞的盯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对空气说话一样:“我和白寻音闹掰了,分了。”
  周新随写题的手指一顿,回头看着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喻落吟,顿了顿还是直白的说:“我们都知道了。”
  ……
  “你们俩这些天互相不理会,白寻音看你跟看阶级敌人一样。”周新随坦诚的‘打击’着他:“谁还能看不出来啊?”
  也就是喻落吟这几天心烦意乱,无暇理会周围人罢了。
  后者听了后怔愣片刻,有些自嘲的一笑,他慢慢的说:“原来你们都知道啊。”
  他可真够傻的。
  “不过你现在这怅然若失的样子是干嘛?舍不得白寻音啊?”周新随笑笑:“你不说就是为了赌约,跟她玩玩么?”
  这都是自己以前说的么?从周新随嘴里听到他曾经说过的那些混账话,喻落吟不由得有些茫然。
  “现在……”周新随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不禁失笑:“你后悔了?喜欢上人家了?”
  喻落吟状似闲适的靠着柔软的沙发背,脊梁骨却绷的紧紧的,他轻声问:“不行么?”
  “不是不行,就是觉得你活该。”周新随耸了耸肩:“不过也没什么好意外的,白寻音还算是那种比较吸引人的女生。”
  周新随鲜少‘夸奖’别人,听了他这话,喻落吟黑眸骤然变的有些危险。
  他定定的盯着周新随:“你喜欢她?”
  “傻逼。”周新随笑出了声,讽刺的看了他一眼:“我喜欢姐姐。”
  他口味独特,不喜欢‘妹妹型’的姑娘。
  喻落吟后知后觉的想到这货因为某种‘不可描述’的原因才头悬梁锥刺股的好好学习,拼了命的想和他们家‘姐姐’考上一个大学的种种事迹……才微微放心。
  当你喜欢一个人把她当宝的时候,总感觉全世界都是觊觎的‘情敌’,要了命了。
  “我是喜欢她,也后悔了。”喻落吟痛快的承认,他仰头看着天花板,下颌骨到脖颈的曲线精致利落,喃喃自语似的说:“我做错事情了。”
  从在白寻音家里看到那个废纸箱里的包装纸,喻落吟才知道自己错的多彻底。
  白寻音肯收藏着那几张一块钱都不值当的破塑料皮,却不肯接受他送的Tiffany的限定款手链。
  而自己之前还以为她是在闹小孩子脾气,以为他自己说的那些有关于赌约的混账话不重要,以为用钱,用点撒娇耍赖的手段能把她哄回来……
  喻落吟,你可真是混蛋啊,他自嘲的笑了笑,有些颓然。
  “知道后悔了就去道歉求原谅,颓废管什么用?”周新随头也不抬的写着练习册,落井下石的凉凉道:“谁让你自己之前作孽,活该。”
  喻落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他现在才真正的意识到白寻音不会随随便便原谅他了,道歉没用。
  “喻哥,你在这儿唉声叹气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周新随一挑眉,修长的手指转了转笔:“要是我,我就想尽办法的挽回。”
  道歉,哄人,什么能有些用就做什么呗。
  然而周新随不知道的是这些手段喻落吟曾经都试过,没用。
  白寻音不是他随便道个歉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回来的姑娘,想要打动她……可能必须要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又会被什么东西而打动才行。
  今天见到白寻音生活的环境,逼仄的屋子,医院里躺着的父亲,还有她自身对于是个哑巴的自卑……
  喻落吟才隐隐有些明白白寻音为什么会对‘赌约’两个字这么敏感了。
  这姑娘不是一个圆满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对于‘创伤’这两个字才更难愈合。
  只是,他该怎么才能了解白寻音,才能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呢?
  这个时候喻落吟才发现自己对小姑娘真是知之甚少,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只顾着享受她的体贴关怀,从来没试着去深入了解一下她的内心。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白寻音仿佛永远都是快乐的,哪里表现过忧愁的一面了,他也就信了。
  喻落吟以为年少轻狂在一起的人都是‘玩玩’而已,他自小也习惯了不过于深入去了解一个人,并且也不想让别人了解他——习惯和每个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礼貌距离’。
  可直到需要去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这习惯是多么生冷。
  喻落吟毫无头绪的想着,指尖不自觉的摩挲,心里烦躁的很想来根烟抽。
  但戒了有几天了,校服口袋里都空空如也,寂寞的很。
  喻落吟清隽的长眉下意识的皱起,干脆打算直接回房睡觉——睡着了,就暂时什么都不用想了。
  只不过再站起来的一瞬间,脑子里电光火石间略过一个人的名字,喻落吟脚步一顿,眼睛倏而一亮。
  第二天,趁着白寻音不注意的时候,喻落吟把宁书莫堵到了墙角。
  “喂喂喂。”阿莫突然感觉眼前落下一道黑影,抬头看就是喻落吟那张‘司马脸’,突兀的让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双手抱肩,极具防备性的问:“你堵我干嘛?有事么?”
  “有事。”自从和白寻音闹掰了之后,连阿莫的黑脸和说话日常夹枪带棒的讽刺喻落吟都习惯了,他客气的问:“我想问问你关于白寻音的几件事。”
  一听到‘白寻音’这三个字,阿莫脸色一沉,心头的火气‘蹭蹭’向上涌,压都压不住。
  “滚开。”阿莫冷冷的嗤笑:“你别问我,你根本不配提起音音的名字。”
  “你当我是不要脸吧。”喻落吟苦笑一声,彻底不要这张往常他最看中,最受人趋之若鹜的脸皮了:“我知道不配,可我还想问。”
  阿莫一愣。
  “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是……”喻落吟顿了一下,艰难的问:“她身上发生过什么,是因为什么没办法说话的?”
  阿莫脸上一寒,狠狠的拨开他抵在墙上的手。
  “喻落吟,不配就是不配,你问音音的事情干什么?是想装情圣还是想继续耍人玩?”阿莫冷笑,声音飞快的说——
  “我真是不明白我们家音音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这么对她,你和一个女生有仇么?真是卑鄙!”
  “一般人也做不出来因为一个赌约处心积虑追人,故意让人沦陷又一脚踹开的事情吧?你可真够心机深沉的。”
  “音音从小到大都没谈过恋爱,上了高中又因为自己说不出来话这件事一直被盛初苒他们欺负,她根本对周围的同学不信任,生活的一直很压抑,这些事情你了解过么?”
  “你根本不知道她内心做了多少建设,下了多大决心才能接受你的,结果你这个烂人说是因为什么赌约!你给了她一个美妙的海市蜃楼又狠狠的打碎逼她清醒,喻落吟,你这种没心肝的人想过去了解她么?”
  “你根本没有想过,否则也就不会因为一个狗屁赌约来接近她了!”
  “你不配靠近音音,以后离她远点!”
  ……
  这些话,自那天在学校后楼听到喻落吟说出那该死的‘赌约’两个字后,阿莫就憋在心里了。
  苦于没有机会,她一直没说出来。
  现在好容易碰到喻落吟主动送上门找骂,阿莫当然不客气的骂了个痛快。
  只是说到最后,心疼的是自己。她白皙的脸上眼圈不自觉的变红,又不想丢人,用力的抹了一把后狠狠的瞪了喻落吟一眼,才转身跑走。
  一路跑回了班级,阿莫气的牙齿和手都不自觉的‘咯吱’发抖,坐在座位上久久不能平静,活像得了帕金森的青年患者。
  白寻音侧头看了她一眼,在纸上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阿莫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恶狠狠的道:“刚刚喻落吟那个王八蛋过来找我了。”
  白寻音一怔。
  “跟我打听你的事情,显然贼心不死。”阿莫冷哼,得意洋洋:“宝贝别怕,我帮你骂回去了。”
  可算是狠狠的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
  阿莫的情绪比白寻音更激烈,更为她觉得不值当——白寻音好容易打开的心扉和初恋就献给了这么一个混蛋,她想想都气的要死。
  如果不是考虑到快上课了,她还能骂喻落吟一个小时!
  白寻音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无论什么时候,身边有这么一个全心为自己的朋友都是一件让人感动的好事情,她在纸上写:[阿莫,谢谢你。]
  只是现在喻落吟做什么,她都不在乎了。
  距离高考就剩四个月的时间,她没有心情关注喻落吟想干什么。
  高三学生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高考。
  几乎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莫据说‘狠狠骂了一顿喻落吟’的缘故,接下来一周白寻音过的还挺消停的。
  喻落吟总算不在无孔不入的纠缠着她,即便坐在白寻音身后也安安静静的,只时常看着姑娘清瘦笔直的脊背发呆。
  他莫名瘦了一圈,比起之前的死皮赖脸,现在仿佛更‘身形萧索’了。
  兴致恹恹的样子也让身边的朋友有点担心,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黎渊和陆野时不时的就跑过来一班,看着窗边坐着的喻落吟忍不住唉声叹气——活像看着一个绝症患者似的。
  “喻哥啊,不就是分手么?哥们儿几个谁还没分过几次手呢?”黎渊大言不惭,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下一个会更乖。”
  喻落吟面无表情的一掀眼皮,赏了他一个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
  “喻哥,听说白寻音是因为……是因为那个赌约的事情?”陆野却因为之前也参与过这件事情追过白寻音,多少有点心虚,他迟疑的问:“我是不是得去道个歉?”
  ……
  喻落吟并未回答,只冷冷的翘了翘唇角。
  他心想:道歉又有什么用?白寻音连他都不原谅,难道就会搭理陆野了么?
  忐忑的看着喻落吟阴晴不定的模样,黎渊和陆野对视一眼,只觉得此人现在眉眼之间酝酿着一股莫名的风暴,吓人极了。
  他们心照不宣的赶紧溜。
  旁边没有吵嚷的烦人鬼,喻落吟视线才重新落在自己前桌空空如也的位置——下课时间,白寻音出去了,可他仍然觉得不盯着看心里就有点空似的。
  喻落吟忍不住伸手轻轻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连着一周的时间,宁书莫说过的的那些话就像是埋了一条引线在他脑子里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引爆,让他心绪不宁。
  他甚至感觉自己浑身带刺,布满了泥泞的肮脏,都不敢去接近白寻音。
  阿莫的那些话,让他没办法理直气壮的继续当一条赖皮狗了。
  这世界上就是有因果报应的,一个月之前,他还把控制白寻音在掌心里随意揉捏当做一种乐趣,为此洋洋自得,现在却犹如针毡,靠近她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你根本不知道她内心做了多少建设,下了多大决心才能接受你的!’
  这句话给他的印象最为深刻,让喻落吟每每想起都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了一把。白寻音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谈个恋爱都要做那么多心理建设?
  因为什么?
  他迫切的想知道是因为什么,这姑娘才会层层壁垒把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喻落吟之前曾经用几个月时间打开过她的心扉,只可惜什么都来不及捕捉到的时候就被自己摔碎了。
  他实在不想就这么算了。
  放在书桌抽屉里的手机突然不安分的‘嗡嗡’作响。
  喻落吟低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接了起来:“喂?”
  “喻少,您前两天让我调查的事情调查的差不多了。”对面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态度很是恭敬:“我什么时候交给您?晚上有时间见一面么?”
  喻落吟修长的指尖无意识的轻点着桌面,眼睛扫过教室的玻璃窗看到白寻音回来的身影,他‘嗯’了声,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那边飞快的说了句‘我晚上去找你’,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目送着白寻音回到座位上,喻落吟微微垂眸,白皙骨感的手指蜷缩了下。
  其实他知道自己卑鄙,败类……但‘工于心机’惯了,总是忍不住做一些卑劣的事情。
  上课铃响,于深抱着一堆教案走进了教室,他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一片‘嗡嗡’的苍蝇状,拿起教鞭敲了敲黑板——
  “安静,一周前的模拟考成绩下来了。”
  在上学时代,‘下课放学’和‘成绩下来了’堪称两句定海神针,无论何时都能让乱糟糟的教室倏而安静下来。
  毕竟再差的学生都想知道自己考成了个什么德行,更不用说尖子班了。
  只是于深打了个回马枪,淡定的说:“下课后自己去走廊的大榜名单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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