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症——玉寺人
时间:2020-11-16 09:22:06

  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总之今天一早于深听到她能说话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哈欠打到一半就是不加掩饰的惊愕,然后就说让她中午到办公室去找他。
  白寻音礼貌的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于深吃完了饭,正坐在办公桌边批卷子,听到声音眼睛一抬,瞄到白寻音就把人招了过来:“过来过来。”
  白寻音乖巧的走过去,想了想说了句:“于老师。”
  “猛的听到你说话。”于深笑了笑,颇为欣慰的模样:“还怪不适应的,你声音是怎么突然恢复的?”
  老师问一些这样的问题很正常,白寻音微微笑道:“就…突然可以说话了,之前看过的医生也曾说过,恢复声音需要一个契机,可能是一辈子都说不了话,也可能一个瞬间就恢复了。”
  “不管怎么样,都是好事,很庆幸你能在高考前恢复,好心情对于大考试来说百利而无一弊。”于深也笑,顿了一下后却意有所指的问:“白寻音,我看你之前在有意志愿表上填写的是北方工大?”
  白寻音点了点头。
  “那…对澜大感兴趣么?”于深有些迟疑的问,半晌后又补充:“我是按照惯例问考试成绩前几名的学生,你不用太有压力,随心就行。”
  之前因为白寻音的‘特殊情况’,学校这边有规定没法问,可现在白寻音的特殊情况解决了,于深自然要做到一视同仁。
  白寻音一愣,顷刻就想到了保送名额那件事。
  她一模的考试成绩很高,于深问她也不意外,只是……白寻音试探着问:“老师,排在我前面的同学呢?”
  “你担心他们干嘛?各有各的原因,就是喻落吟那小子。”可能是想到就比较来气,于深狠狠的嗤笑一声:“我是真搞不懂他,有意志愿填的澜大,保送名额又不接受。现在这帮臭小子都觉得自己可有个性了,天真。”
  白寻音沉默的听完,心里有了思量,随后她摇了摇头:“不了,谢谢老师,但我还是更喜欢北方工大。”
  她不想改变志愿,也不想留在林澜。
  *
  喻落吟是三天之后才回来上课的——本来他是想第二天就出院回来,不巧喻远出差回家看到他这半身不遂的样子生气了,愣是把他‘囚禁’在家三天才让他回学校。
  一见到白寻音来学校门口接他,喻落吟就忍不住搂住小姑娘的肩,额头蹭了蹭她的,撒娇似的说:“想你。”
  白寻音连忙扶住‘单腿跳’的喻落吟,任由他长臂搭着自己的肩膀:“你把拐杖拿稳点。”
  喻落吟笑眯眯的靠着她,但重心却已经转移到扶着拐杖那边帮她省力了,白寻音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高三就是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三天不上课习题试卷就能堆了厚厚的一小摞,更不用说落下的重点和笔记。
  好在喻落吟底子好耽误几天也不那么碍事,要不然于深非得唠叨死不可。
  但饶是如此,补卷子也够人累得慌的。
  喻落吟顾不上那些狐朋狗友过来调侃自己现在成了‘独腿郎’,一上午光顾着追落下的课程了,直到中午才腾出一小截时间来缠着白寻音。
  “别去食堂了。”下课铃响,他趁着白寻音还没起身的时候从桌子底下悄悄的扯住她的校服下摆,小声嘀咕:“我定外卖一起吃吧。”
  他现在这腿……不太具备去食堂抢饭的能力。
  白寻音还没等说话,旁边的阿莫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喻落吟!”她一个眼刀飞过去,义正言辞的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白寻音,眼神完全是在看着登徒子的模样:“你在干什么呢?”
  ……
  喻落吟沉吟半晌,干脆不理她,反正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继续盯着白寻音懒洋洋的撒娇:“陪我。”
  阿莫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白寻音竟然答应了。
  “阿莫。”白寻音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无奈的说:“今天不用陪我了,跟你男神一起吃饭去吧。”
  她指的自然是盛闻。
  “不是……”阿莫一头雾水的被拨开,十分不解的看着白寻音:“你们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自家的宝贝音音早就跟喻落吟这个混账王八蛋闹掰了么?
  “我回头跟你说。”
  白寻音三言两语的把阿莫先打发走了,模样活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小孩,温柔又耐心。
  喻落吟靠着椅子漫不经心的看着,手指不自觉的转着手中的笔,忽然就觉得……有些嫉妒。
  现在白寻音虽然答应跟他重归旧好了,但他可没有阿莫这样的待遇。
  但喻落吟现在也不敢要求什么矜贵的待遇,只能趁着教室里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把白寻音的椅子拉过来,手机摆在面前头碰头的一起看:“想吃什么?”
  屏幕上面的外卖APP里满眼的五颜六色。
  白寻音正瞧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上面闪烁着‘董助’两个字,她侧头对着喻落吟眨了眨眼:“你先接电话吧。”
  喻落吟本来想直接挂的,但闻言还是接了起来。
  “喻少。”因为两个人距离很近的缘故,电话对面男人清朗的声音同样毫无阻碍的传到了白寻音耳朵里:“柳一疤那几个人的案子涉嫌诈骗,之前的受害人听说他们落网了之后直接就带着律师过来起诉了,咱们这边……”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喻落吟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把玩着白寻音马尾辫的发梢,漫不经心的嗤笑一声:“落井下石,我一向挺擅长的。”
  他可不在意雪上加霜这回事,能让柳一疤一辈子呆在里面最好。
  交代完事情后他就挂了电话,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又划拉到外卖界面。
  白寻音靠在他旁边,沉默片刻问:“柳一疤他们会判多久?”
  “不清楚。”喻落吟低头看着手机,一顿后轻声问:“你想他们判多久?”
  “无所谓了。”白寻音轻轻叹了口气:“别来打扰我就好了。”
  很淡然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喻落吟沉吟半晌,没头没脑的说:“对不起。”
  白寻音一愣,别过头去看着他:“为什么要道歉?”
  “毕竟利用柳一疤他们骗过你,想想还没很正式的道过歉呢。”喻落吟一向冷淡的黑眸里难得闪过一丝不好意思,话说的却干脆:“是该道歉的,请你吃饭当赔罪?”
  “……我不要这个道歉,真觉得抱歉,你告诉我一些别的事情。”白寻音哭笑不得看着他,戏谑道:“例如你一共骗过我多少次。”
  喻落吟一愣。
  白寻音定定的看着他:“我要听实话。”
  “行。”喻落吟无奈的笑了笑,从头梳理着自己的‘罪过’:“一开始的交往我有私心,你知道的混蛋事迹,还有故意把伞收起来骗你,用衣服给你挡雨,后来的感冒也是骗人你的,我跟阿随商量好了,就是故意想让你去我家……”
  声音不禁在白寻音的注视中越来越小。
  “还有一件事。”喻落吟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手机,黑眸看了圈四下无人,稍微凑近了白寻音一点,声音低沉清朗:“之前说赌约的事情不重要,同样是骗你的。”
  “现在我觉得它很重要。”
  白寻音一怔,抬眸看着喻落吟漆黑的眸子,心头不可遏制的有些微乱。
  “实际上我很认真。”喻落吟微笑了声:“也很喜欢你。”
  已经快要跨入四月份的天气有点温热,是属于‘夏天’的初始温度了。
  教室内门窗大开,微风从脚下轻轻吹过,触感柔软而鲜明,白寻音猜想她自己大概会永远记得。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清清楚楚地说你爱我。
  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也有腼腆的时候。
 
 
第40章 痛
  后来直至高考前的几个月里, 一直是白寻音记忆里堪称最‘愉悦’的时间了。
  她恢复声音,不用在当一个小哑巴承受别人或同情或怪异的注目礼,不用像高二时分被盛初苒他们欺负, 也不用……和喻落吟保持着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最后几个月,她除了好好学习和陪着喻落吟一起‘畅想未来’以外什么都不用考虑。
  白寻音放空了大脑,不去想高考结束后她或许会面临着什么样的事情, 珍惜现在就好。
  珍惜现在没有欺骗,简单纯粹的高中时期。
  或者是喻落吟单方面的‘纯粹’,她不是的。
  后来白寻音跟阿莫简略解释了一下她和喻落吟之间的那些‘孽缘’,小姑娘听的迷迷糊糊, 表情堪称一部大型连续剧,最后还是尊重她的意思了。
  就是阿莫见到喻落吟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种敌意持续了很多年, 也算是一对冤家了。
  平稳的生活过的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四月中旬, 全市统一的二模考试。
  这次考试基本就是给高考成绩摸底了,成绩往往都差不离。
  考试那天下起了绵绵小雨,这个时节的雨非常绵软, 落在地上几乎是润物细无声。
  白寻音考完试走出考场, 想了想还是转了个弯去第六考场——喻落吟在那儿,不去找他又要作。
  周围一片熙熙攘攘的嘈杂,对题交谈声不绝于耳,白寻音能开口说话后总觉得世界特别吵。
  她低头从校服口袋里拿出耳机,刚刚要戴上脚步一顿,就看到了一幅很‘和谐’的画面。
  是第六考场门口, 喻落吟站在走廊边上扶着栏杆, 懒洋洋的靠着, 漆黑如墨的头发有些微乱的搭在额前,眼神看不分明。
  但盛初苒站在他面前,肢体动作和神色分明是局促的,可见少年眼神应该是一贯的冷漠和漫不经心。
  白寻音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的看着,没过去‘打扰’,反而是有些戏谑的听着盛初苒没话找话——
  “喻落吟,那个……放学后你能来我们教室一趟么?我有话跟你说?”
  喻落吟:“干嘛?”
  “想对个题,我这一段时间学、学习可用功了,我想估计一下能考多少分,但我们班是普通班呀。”盛初苒转了转眼睛,绞尽脑汁的找完借口就满脸期待的看着喻落吟:“或者我来找你也行啊?”
  你来找我?喻落吟若有所思的默念着这几个字,随后忍不住笑了笑。
  “行啊。”他懒洋洋的扫了眼盛初苒,竟然答应了下来:“晚自习后你在教室等等,我去找你。”
  有些人不仅仅是记吃不记打,甚至是没有吃都不记打呢,例如盛初苒。
  看着眼前女孩欢喜雀跃的模样,喻落吟微笑着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不远处的白寻音看到这一幕,微微蹙了蹙眉。
  她倒不会觉得喻落吟这样是喜欢盛初苒什么的,只觉得……他大概想做什么坏事了。
  而事实也的确跟白寻音料想的差不多。
  晚自习下课后喻落吟难得没缠着她,扬言要叫自家接他的司机送她回去,反而是说有点事情。
  说起谎来脸色不红不白的,还戏谑的冲她眨了眨眼,这幅坦荡的模样倒是不算骗她——毕竟喻落吟是真的‘有事情’,没说谎。
  白寻音沉吟片刻,乖巧的点了点头率先离开。
  只是在喻落吟把校服披上拄着拐杖走向盛初苒的班级时,藏在拐角处的白寻音悄悄的跟了上去。
  她一双球鞋踩在地面上寂静无声,安静灵巧的就像只猫咪。
  一双茶色的瞳孔也是,纯粹又无辜,却带着一股莫名的穿透力。
  直到喻落吟侧身进了班级里,她才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不走不动。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的时间,本来已经寂静无声的学校长廊里踢踢踏踏的出现地四个人——黎渊。
  他站在班级外面靠在栏杆上,表情凝重,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敲打着栏杆,好像有些焦灼的样子。
  白寻音眼睁睁的看着喻落吟独自从那班级里走出来,从黎渊手里抢过来一把钥匙,随后转身毫不犹豫的锁上了门。
  而里面的盛初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站起来,走过去用力拍打着门窗:“喻、喻落吟!你这是干什么?!”
  女孩声音里有着不加掩饰的畏惧,几乎瑟瑟发抖,显然是怕极了这十点多钟一个人被锁在漆黑的教室里,然后独自‘享受’着孤立无援的感觉。
  喻落吟唇角微翘,淡淡的笑了下,并未回答。
  他只是头也不回的把钥匙扔到了栏杆外面。
  “我去,您这也太果断一些了吧!”黎渊来不及阻止,只能哀嚎:“我今天晚上是值日生才有钥匙的啊,明天早上还得来开门呢!”
  “我相信你。”喻落吟不走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所谓道:“自己想办法。”
  ……
  “您老还能在不负责任一点么?”黎渊那是相当愤懑了,简直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帮他这个忙。
  没了钥匙倒是其次,只是盛初苒在班级里不停的哀嚎听着还挺渗人的,黎渊在黑漆漆的走廊里看了一眼紧锁的教室门,有些犹豫:“喻哥,这样能行么?她毕竟是一个女生……”
  “没关系,盛初苒自己做这种事都可熟练了,她怎么会害怕呢?”喻落吟笑了笑,屈起手指敲了敲门板,声音显而易见的凉薄:“你说对吧?”
  盛初苒刚刚不停叫着‘放她出去’的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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