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之收敛了神色,让自己的心神不再被这些烦恼,他把话顿了顿又接着道:“谢小姐,我就是这么个变化无常的人,你应该担心一下自己在我这能活多久?”
小姑娘没吭声,思索了一会儿,就在面前的少年以为她不会回复的时候,听到谢昭昭开了口:“不是,其实我觉得你,挺惨的。”
她是真心觉得慕瑾之挺惨的,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他们的做法,真令人寒心,况且就算慕瑾之的母亲和人私定终身,那孩子也是她留下唯一的骨血,所以,为什么会这样?怎么想谢昭昭都觉得做的很过分。
“是他们先说你母亲不好的,为什么要受害者出来背黑锅啊?我觉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又不是你事先做错了什么,反击是理所应当的,难道别人打了我一个巴掌,我还要笑着原谅?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歪理邪说?”
谢昭昭挺生气的,她觉得这和那帮校园暴力的人没什么区别。自己做了错事,还要怪反击者有错,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合理。
小姑娘很诚实的看着慕瑾之道:“别害羞,如果换做是我,也会打他们的,如果打得过当然要打,这和清不清醒没关系。”
慕瑾之被她这样的话语搞得有些震惊,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你是不是也听到那个笛声才进来的?”
“对。”谢昭昭肯定的应了一声,然后道:“我还是不明白,那个笛声难道有隔绝我们马上到另一个空间的作用吗?怎么我哥哥和乐辞姐姐没进来?”
“那是因为。”慕瑾之的声音平静而又冷淡:“他们没有魂魄离体,而你和我,现在已经魂魄离体了,拖了溯回的福气,那块玉佩被人动过手脚,再加上我们听过笛声自然被引到这里了。”
谢昭昭疑惑的抬起了头,看向慕瑾之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有什么神机妙算不成?”
“不是——”慕瑾之默了声,当然是因为,这是他的幻境,他曾见过这里。
他把目光投向不停变化的场景,最终的目光落在了一处白茫茫的庭院。
谢昭昭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慕瑾之继续开口道:“若我没有猜错,我们困在这幻境里的情况或许和那些死者有共同之处,他们大概也是先听见这声音然后困进幻境里的。”
江小公子也是这次事件里的死者之一,他听到了这种声音,而其他人没听到,那么他可以推测在这次事件中死者的共同点是,都听到过那种声音,或许是那种声音将他强行拉入到这个幻境中来的。
回想起沈家主未婚夫的情况,他突然觉得所有看似毫无联系的事件全都能穿插起来,沈家主的未婚夫是出于魂魄离体的状态,那么和他被困幻境魂魄离体的情况是一致的,之前在沈家别院碰到的隐约被控制的情况,很可能和笛声有分不开的关系。
那么,很有可能,这个幻境会是他找到问题的关键点。虽然现在,自己并没有办法离开这里,耗费的时间越长,感觉得到自己的神智越不清醒,行为越不受控制,慕瑾之屏住呼吸,试图用静心的办法去分走自己对笛声的注意力。
他方才的心智已经乱过一次,不能再有任何差错。
就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周身的环境又发生了一次剧烈的变化。
小姑娘感觉自己有点瞠目结舌,谢昭昭强行把自己的惊讶给吞了回去道:“这玩意真跟任意门一样能随便变化啊,它等会还能变几个场景?”
“你不怕了?”慕瑾之睁开眼睛,嘴角里噙着笑意看向在一旁张牙舞爪的谢昭昭:“看来你适应这些能力还是很强的。”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谢昭昭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了自豪的语气,差点就把脸上写上快来夸我几个大字了。
不过事实证明人不能太过洋洋自得,因为太得意下一秒注定会打脸。
因为下一秒幻境里出现的画面居然是——
她上衣打开半躺在了阮煜的怀里要去勾引阮煜,还试图用嘴去给阮煜喂葡萄。
去他丫的——
谢昭昭快爆粗口了,你踏马这是什么狗比幻境?
要脸吗?
她突然觉得她适应不了,也爱不起来了。
第24章 锦书难托(一)
事情的发展方向有些诡异, 谢昭昭没寻思这幻境里能整出这么不正经的玩意儿,那个自己还挺真的。
她深吸了一口冷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扯什么犊子呢,哪个王八蛋搞得这么不正经的幻境, 也不怕被高锁。
谢昭昭省略了一切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东西和部位, 她看着那个“谢昭昭”对着自己开口道:“左拥右抱的感觉不好吗?你看我是以后的你,都做的很开心, 你怎么还这么为难自己,逐华君又不真的跟你做什么,不遗憾吗?”
面前的那个她边说着边用红唇凑上了“阮煜”的唇, 笑了一下道:“怎么?逐华君难道真的就像世人口中描绘的那样正人君子?我看, 不见得吧?如果是,那刚才在房间里,怎么不推开那个我呢?”
谢昭昭听的有些云里雾里,这都是什么情况, 哪跟哪啊?她不明白面前这个幻影到底在说什么, 听这意思貌似是什么时候她和慕瑾之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但她自己不知道。
“逐华君你, 难道就真的心如止水不想要我吗?就像我和阮阁主做的事情一样,实际上你早就嫉妒的发狂了吧?”然后她把目光投向了一然目瞪口呆的小姑娘道:“你怎么不说话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谢昭昭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我不是, 我没有, 你别瞎说。”
面前这个幻影越是这么说,谢昭昭越看到慕瑾之的脸色黑了几分。
大魔王嘴角噙着的笑意凝固了几分, 眸色转深望向了一旁努力摇头的小姑娘道:“她说的看起来好像挺真实的, 你的所作所为不正是朝着这个方向想的吗?”
“谢昭昭,事实就摆在我面前,你怎么还不好意思承认你是这么想的呢?你一而在, 再而三的让我感觉你是在喜欢我,可是实际上呢?”
慕瑾之抬头,嘴角微勾,不自觉的换了称呼看向谢昭昭,他的手抓紧了谢昭昭的手腕,用的力道之大让小姑娘直呼很痛,然后她的怀里被塞了一个纸做的千纸鹤,紧接着她被慕瑾之用力的推了出去。
她和那个正准备做着不可描述事情的自己换了个位置,谢昭昭觉得自己快要心梗了。
被推出去的那一刻,小姑娘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完了,大魔王要把她扔在这里了,把她扔在这里给她个纸鸟顶个屁用啊,这就是要她自生自灭的节奏啊。
她的小脑袋瓜为自己未来的前途悲催的点了一根蜡烛,估计出去可能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别提回不回家了,估摸着明天她就得挂在这里。
慕瑾之看着那个衣衫不整的躺在阮煜怀里的谢昭昭,一句话也没说,但是他手中的流霜剑却被他提了起来。
幻境里的阮煜和真实的阮煜一点也不同,他站起身,把怀里的那个“谢昭昭”搂的更紧了些,同时挑衅的走到了慕瑾之面前道:“逐华君,你看看你,做的那么优秀,身居高位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口口声声说喜欢你的女人最终还是对我投怀送抱,你,不过是个可怜的棋子而已。”
小姑娘边看边想吐槽这幻境里的东西也忒不符合实际情况了,她就不信阮煜敢这么和慕瑾之讲话。
而且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晋江搞黄色啊,还是在男主面前。
慕瑾之手中的流霜被他握得更紧了,他走上前去,剑眉倒竖,谢昭昭听他冷声开口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手指抓着一旁木制的长板凳竟然硬生生的将木制的长椅抓出了三道长痕。
明明是与他不相关的人,却折磨得他撕心裂肺,幻境里穿着红衣服的“阮煜”试图靠近他,却被他的样子惊住。此时此刻的慕瑾之,瞳孔已经失了焦距,更像是一头不受控制的野兽,他低低的喘息,试图压住自己异样的情绪,不过他这微弱的挣扎最终却还是抵不过他情绪的波澜起伏。
“你以为谢昭昭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像你一样在意她,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呵。我怎么会把她当做珍宝?”
慕瑾之这句话刚说完,头变得更痛了,但他依旧握紧流霜,直直的把剑伸了出去,他刚要捅到面前的人,就看到“阮煜”闪身躲开。
“呃——”
慕瑾之抱着脑袋在地上痛苦的嘶吼着,眼前混沌不堪。他紧紧地抓住了长椅,长椅在他手中竟然硬生生地被捏碎了。木板被捏碎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慕瑾之的额头上涔涔的冒着汗水,似乎在昭示着此时的他有多痛苦。
他觉得迷茫,无助,身体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要他沉沦。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慕瑾之依旧把流霜拿的稳稳的,重新变得神情自若,似乎这并没有让他太过失控。
“逐华君你可真是无能。”那个幻境里的谢昭昭嘴角上扬:“不知逐华君有没有后悔过,当时不提前捷足先登和我先成就好事呢?”
“呵,你想多了。”这幻境似乎对法力越高的人,反馈就越严重,也因此他方才才将谢昭昭推了出去,此时此刻慕瑾之只觉得那声音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紧紧地把他包裹住,令人窒息。
“逐华君可真是死鸭子嘴硬呢,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后悔不后悔?”那声音又继续问他道:“你真的不觉得有后悔的事情吗?明明那么想得到我,嘴上却说的满不在乎,说你是伪君子可一点都不为过呢?我说对吗?”
谢昭昭寻思着这越来越假了,正常时候的她哪敢这么和慕瑾之讲话啊,她想冲出去把那个假的她打退。
但是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发现自己腰间的铃铛闪现了一抹光,紧接着她整个人被传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她怀里的那只纸鸟从她怀里挣脱,直直的飞了出去,谢昭昭好奇的想伸出手去触摸,纸鸢还发着光,照亮了面前混沌不堪的路。
谢昭昭揉了揉眼睛,这慕瑾之是给她送到了什么鬼地方,面前这只会飞会发光的纸鸢和她两两相望,谢昭昭想伸手去摸摸它,却被小东西灵活的躲开。
她叹了口气,心想这东西八成是慕瑾之搞出来的,东西也和主人一样这么难搞。
小姑娘突然生出了大胆而又刺激的猜测,慕瑾之估计是嫌她烦,怕等会突然出来拖他后腿,于是干脆把她扔到了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谢昭昭心底里又吐槽了几句狗男人,一边借着微弱的光芒在迷雾里寻找方向,真不知道这破纸鸟能干啥。
那边的慕瑾之,已经花费了大半的力气,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精疲力竭,幻境的建造者似乎是有意针对他一样,使用的法力越多,就越会被压制。
“人活于世,凡事若恪守本心,又有何值得后悔?”他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线,回复那个声音道,疼痛已经让他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他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然后努力的试图站起来,可是却是徒劳无功。
“更何况?”慕瑾之的语气略带了几分嘲讽:“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后悔?你有几分姿色吗?”
“哈哈哈哈哈!”那个谢昭昭走到慕瑾之面前,单手贴上了他的下巴:“既然我不值得,你母亲难道就不值得了吗?你不是想让她活过来吗?怎么到现在却说没有值得后悔的事?”
声音里充满了诱惑的力量,慕瑾之觉得有些恍惚,叹了口气:“人活一世,行走于天地之间,总归有不能顺心如意的事,岂能所有事都后悔?更何况——”
少年擦拭了唇角的血迹,这溯洄所营造出的幻境虽然强大而又有针对性,但他还是挣脱开了幻境的禁锢,慕瑾之趁其不备,灵活的起身直直的把剑插入到面前人的胸膛:“你不值得我废话。”
这话他不知是说给那声音听得还是说给他自己。
有没有后悔的事,他不清楚,也不了解,但在这个梦境之中真实的疼痛感让他的心再也没有能力去顾及其他的什么东西,他自认为自己冷静持重,却会因为梦境里的心魔而方寸大乱,这不应该是他,他想告诉自己这情绪都是梦境给自己强加出来的,但是他不能,亦无法说服自己。
“瑾之哥哥,我好疼啊。你……”被他一剑穿心的女孩子突然换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聒噪。”慕瑾之凤眸微抬,径直把剑从“谢昭昭”的胸膛抽了出来:“你学她一点用都没有,要知道她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况且你学的一点都不像。”
“你是在试图说服你自己吗?”那声音扭曲地低笑,面前的谢昭昭突然消失在他的面前,随即取代的是犹如鬼魅一般的影子和大片的迷雾:“亲手把自己喜欢的人杀死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呵呵,你一直说不在乎,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你自己听?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自欺欺人吗?慕瑾之,你放过你自己吧,在这里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慕瑾之奋力地想要挣脱开这团迷雾,可这迷雾却变成了锁链,将他牢牢地钉死在那里:“嘶——你到底,想干什么?更何况,我根本就不喜欢谢昭昭。你哪只眼睛觉得我喜欢她,我不介意帮你把它剜掉。”
“别装了,要是真的不在意的话,那你刚才为何装作要抛弃她的模样,把她推了出去?还有,你问我想做什么?当然是,想要你在这里。”那声音又变了一种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妩媚的声线:“想要你在这里,永远的陪着我啊。”
从进入到这个幻境到现在,系统一句话也没说,谢昭昭挺烦的。这路这么难走。也不知道慕瑾之到底在哪,不过有趣的是,她被赶出来过后,刚才那种心烦意乱的状态有所减轻,谢昭昭给自己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努力让自己变得平心静气起来。
顺着纸鸟所指引给她的方向,小姑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是没有猜测过这幻境深处会是什么样,她想过很多种,却没想到过会是这种模样。
混沌不堪,伸手不见五指,前方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雾,而这雾,似乎永远不会散开,她一手提着灯,一手拨开脚下的草丛。越往深处走,越找不到方向,这个世界似乎只有茂密的草丛和苍茫的大雾。谢昭昭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但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要走下去,只有走下去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