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燃抬手一推,将保安推得横飞出去, 背部靠到墙壁才停下。
众人吓得目瞪口呆, 前台立马拿出手机,打算报警。
在楼上房间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聂燃的宁莘莘,正好下楼找他, 一出电梯就看见这一幕,飞奔过去挡在他面前。
“别报警,他是我弟弟。”
前台认出她,“小姐,如果您想两人入住,必须提供两张身份证,而且本店不允许携带宠物。”
“抱歉抱歉,他不入住,他是来找我的,马上就走。那啥,大哥你没事吧?”
宁莘莘将保安扶起来,后者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见他只是摔了一跤,没出血也没骨折,松了口气,对他们连连道歉,保证绝不违反规定,然后把聂燃拉出酒店。
聂燃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
“你以前一向如此懦弱吗?”
“这叫懦弱?”
宁莘莘难以置信,“到了哪个世界就该遵循哪个世界的规则,本该如此啊。”
“即便不是自己的错,也要向别人道歉?”
她看了他一会儿,情绪忽然间烟消云散,冷冷道:
“你说得对,这根本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和他们吵起来,我用不着跟他们道歉。”
聂燃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问:
“你什么意思?”
“你那么厉害,这几天你自己过吧,我就不跟在你身边拖你后腿了。”
宁莘莘打开钱包,抽出一沓现金扔到他面前,转身就走。
聂燃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勃然大怒,恨不得把她抓回来狠狠教训一顿。
可是真的对她动手?
女人的一颦一笑似乎犹在眼前,聂燃收回目光捡起那些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自己过就自己过,他在几千年前能过得好,在这里就过不好么?
郎晓彻底醒过来了,躺在晃晃悠悠的水桶里,探出半个小脑袋,好奇又畏惧地打量这个新世界。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可供落脚的地方。
但聂燃没有身份证,正经酒店是进不去的。
他在街上走了许久,眼看着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路边一家破旧的小门脸,让他停下了脚步。
门脸上写着“住宿”二字,昏暗的灯光和破旧的装修,让他这个异乡客也能感受到此店的不正规。
聂燃抿了下嘴唇,走进店里。
柜台后面,一个戴眼睛的中年男人,正在用电脑玩斗地主。
聂燃清清嗓子,张嘴时有种小孩子刚学会说话般的生疏感。
“我要住宿。”
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双目无神的盯着电脑屏幕。
“单间50,标间80。”
单间和标间是什么意思?
聂燃不懂,看看桶里碍事的拖油瓶,说:“我要两张床的。”
“80,押金100。”
他从兜里掏出钞票,抽出两张红的递过去,老板找他一张黄的,连同一把钥匙递过来。
“二楼左转第三间,206号房。”
聂燃见他不动,只好自己拎着桶上楼。
走廊狭窄逼仄,天花板几乎碰到他的头,在这鸟笼似的地方转了几圈,才找到那个206。
他摸索着用钥匙开了门,进门前还有点期待,看见里面的陈设后,只想转身就走。
两张小得可怜的单人床,泛黄的被单枕头,地板开裂,角落里有烟蒂。
墙上挂着窗帘,他走过去拉开,窗户还没有他脑袋大,正对着隔壁饭店的后厨,玻璃上沾满油烟。
房间配了个卫生间,只能容纳一个人在里面洗漱,镜子水池也都非常老旧。
他打开花洒,老牛喘气似的吭哧吭哧了几声,才吐出一股满是消毒剂味的水。
这就是他接下来几天住的地方?
聂燃坐在一张单人床上,脑中浮现出宁莘莘第一次带他去住的酒店。
干净,明亮,整洁。
与这里天差地别。
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而已,能睡就行了。
他揉揉脑袋不再想这些,脱了衣服打算去洗澡。
郎晓从桶里爬出来,正在嗅闻电视柜。
聂燃指着他,“你给我老实点,不然别想回去。”
他夹着尾巴,蹲在地上不动了。
卫生间的水放半天也不热,聂燃只好用凉水匆匆冲了个澡,出来时肚子饿了,而天色已黑,郎晓身体里开始冒光粒。
房间里没胶带,封不了窗户。
聂燃把他丢回桶里,盖子落在半路了,便将桶倒扣在地上,桶底压了个床头柜。
光粒与郎晓一起,被关在桶里出不来。
聂燃对自己的办法颇为满意,拿起剩下的现金,外出觅食去。
城市里夜生活丰富,天都黑了街上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各色灯光晃得他眼睛疼,只想快点找个地方坐下,可路边商店装修得一家比一家光鲜,让他回忆起酒店里不快的遭遇,不想进去。
走了半个多小时,一阵爆炒声吸引他注意。
那是一家半露天式的大排档,刚刚开始营业,还没什么人。
他准备过去,突然间发现一件事。
自己对这个世界所有的认知和习惯,全部来自于宁莘莘。
这是个不好的征兆,而他相信,仅凭自己的能力,也一定能在这里活下去,甚至比她活得更好,不用对任何人卑躬屈膝。
聂燃调转方向,走进对面一家装修精致的餐厅。
餐厅里人特别多,并且大部分人都在举着手机拍照。
一进门就有服务员问他有没有预约,没有预约不能进去。
聂燃闻言打算走人,却过来一个经理模样的人,把他领到餐厅中央的一个位置上。
那是张小方桌,桌子小椅子也小,他坐在里面十分局促。
旁边全是些年轻靓丽的男男女女,本来在嘻嘻哈哈的拍照,看见他纷纷停下来,满眼都是好奇。
聂燃自顾自地点菜,菜单让他感到陌生。
芝士是什么?罗勒叶是什么?奶茶是什么?
他本着好货不便宜的原则,直接点了几样单价最高的,端坐在椅子上,等待饭菜送上来。
服务员一走,旁边的人立刻围了过来。
“你好,可以一起跟你拍张照吗?”
“你有没有微博啊,互相加个关注好不好?”
“你一个人吗?待会儿吃完饭打算去哪里?附近新开了一家酒吧有没有兴趣?”
-
快捷酒店的标间里,宁莘莘一边吃外卖一边玩手机。
外卖是韩式脆皮炸鸡和意大利面,旁边还有一个八寸的披萨,一杯雪顶玛奇朵。
时隔一个多月又吃到如此丰盛的饭菜,她决定这几天就躺在酒店哪儿也不去了,好好享受生活。
手机是上次旧手机摔坏后新买的,价格不贵,一千出头,但该有的功能都有。
宁莘莘看了会儿视频,想了解了解一下最近的新闻,打开微博,谁知刷了没几分钟,就看到一张可疑的照片。
几个妆容精致打扮时髦的女孩在一家网红餐厅拍照。
被她们簇拥在中间,侧对着镜头的男人,竟是聂燃!
他怎么在那里?郎晓呢?
宁莘莘想打电话问问,却想起他没手机。
在APP上找到那家店的地址,想去找他,出门前又停下了脚步。
找过去做什么?求和么?她才不呢。
既然他觉得她无能,只会道歉,那就让他自己过去。
宁莘莘回到桌边,抓起一个炸鸡腿愤愤咀嚼,下定决心不管他的事。
不过半小时后,她忍不住又拿起手机,搜索之前那个博主的微博。
对方发微博相当勤快,几乎在实时汇报自己的行踪。
根据最新一条信息显示,她们已经离开餐厅到了一家酒吧,聂燃也在其中。
虽然照片里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没有和谁勾肩搭背,也没有喝得烂醉。
可宁莘莘喉咙里仿佛卡着一块骨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烦躁得很。
这人果然有本事啊,分开不到半天,就混进了美女堆里。
接下来呢?留在这个世界结婚生子么?
她无以发泄,把食物全部吃光,饮料也喝得一滴不剩,半夜里爬起来跑了好几趟厕所。
-
凌晨三点,一群人从酒吧出来,站在街上打车。
聂燃喝了不少酒,但这里的酒味道淡得很,依然脑清目明。
一个穿吊带裙的女孩抓着他的手。
“你要回家了吗?你家在哪儿啊?可不可以带我去坐坐?”
他抽出手淡淡道:“不可以。”
“不要这么绝情嘛,一晚上你都不肯说话,难道只是来喝酒的?”
他倒不是为了喝酒,而是想见识见识这个世界其他的风景。
现在见识完了,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去睡觉。
出租车在面前停下,聂燃准备上车,再次被女孩抓住手腕。
软绵绵香喷喷的身体靠了过来,对方嫣红的嘴唇凑到他耳边。
“我今晚不想一个人睡,你陪我好不好?”
第34章
“好, 你先上车。”
聂燃说。
女孩开心地钻进车厢,拉拉裙摆摸摸头发,等他坐进来。
聂燃关上车门, 转身钻进另一辆出租车,等她追出来时, 已经只剩下一道车影。
“你刚才说哪个酒店?”
司机问。
“xx快捷……”
聂燃望着窗外总算清冷下来的街道, 差点说错,连忙改口:“老金旅馆。”
“还好问了你一遍, 不然开错方向,哈哈。”
司机笑着变了车道,驶向小旅馆。
聂燃吁出一口气, 靠在椅背上。
窗外掠过一栋又一栋高楼, 不乏宁莘莘住得那种快捷酒店。
她现在在做什么?睡着了么?
还是仍然因白天的事生闷气?
很快抵达旅馆,里面却吵吵闹闹,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聂燃想起郎晓,快步走进去。
老板迎面走出来, 手里拿着个大拖把, 口中骂骂咧咧。
“怎么了?”他问。
“嗐, 不知从哪儿跑进来一只老鼠,猫一样大, 还好赶出去了。”
猫一样大的老鼠……
聂燃眉头一皱, 加快速度回到206号房间。
一打开门,就看见漂浮在空气里的白色微光。
水桶被郎晓顶开一小条缝, 正是从缝里钻出来的。
他忙反锁房门, 用卫生间里的卷纸死死塞住每一条门缝,窗缝。
郎晓在水桶里小声叫着,似乎不太舒服。
聂燃掀开水桶, 丢给他一份打包回来的牛排。
他嗅了嗅,用小奶牙撕破包装,大快朵颐起来。
聂燃坐在床上撑着膝盖看他,很想把他丢出去,可对方已经是疯人院的病人了,要是出什么岔子,只怕不好交待。
折腾一天,他也累了,往床上一倒就准备睡觉。
耳边响起宁莘莘的唠叨。
“你怎么不刷牙啊?一天最少要刷两次牙,起床一次睡觉一次,看牙医很贵的。”
他忘了这是对方什么时候对他说的,嗤之以鼻,身体却自己行动起来,走进卫生间刷牙。
小旅馆的牙刷又小又粗糙,牙膏的味道也不好。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聂燃有点怀念疯人院的生活。
刷完牙出去,郎晓吃完牛排,摇着尾巴跑到他脚边,扒拉他的裤腿。
聂燃用脚尖踢踢他肚子,“你还真是有奶就是娘。”
郎晓闻言低吼一声,似乎在骂他。
他翻了个白眼,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过了会儿感觉实在太窄,把床头柜拿掉,两张床拼在一起,这才躺舒服了。
郎晓爬到床尾,打算在那儿睡,被他一脚踹下去,不满地叫了声。
聂燃闭上眼睛,没过三秒又想起他陷入回忆中产生的后果,看看周围,把柜子上的大屁股彩电打开,放电视节目给他看。
里面正在播放动物世界,郎晓看得聚精会神,半天都忘了眨眼。
这一夜过得比想象中顺利。
翌日上午,聂燃醒来,窗外投进来一道窄窄的光。
简陋的房间里除了他,便只剩下躺在地板上的裸男郎晓。
“我饿了,今天你做饭。”
房间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不知为何,心情格外烦躁。
他漫无目的地拉开床头柜,里面有一小瓶饮料似的东西,以及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小盒子。
似乎以前宁莘莘介绍过,这是口香糖。
手边没吃的,吃点糖也好。
聂燃扫了眼价格标签,拆开一袋,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放进嘴里。
油腻腻的,像一层薄膜,捅开来比手指都长。
他看着展开后的诡异形状,忽然间想到什么,如同摸到狗屎一般,厌恶地甩进垃圾桶。
这个发现让他浑身上下都腻得慌,加上旅馆卫生情况实在堪忧,忍不住又去卫生间冲澡。
出来时郎晓醒了,趴在床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看电视。
聂燃说:“去买早餐。”
“啊?”
他看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就难受,头发都没擦,抓起零钱出门了。
老板下班了,坐在柜台后的是个肥胖的中年女人。
聂燃从她口中问到早餐店的位置,并且颇费一番口舌才拒绝她带自己前去的提议,走出旅馆。
外面的街道宽阔又明亮,路人大多整洁、健康,精神饱满。
他感觉舒服了不少,气也顺了,走到女人所说的小吃街,一眼就看中了重庆面馆,进去要了一碗面。
面馆墙壁上悬挂着液晶电视,在播放一个人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