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着俭朴,笑容慈祥,气势却像个领导,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对底下成千上万的人讲话。
老板端面过来,聂燃指着电视问:
“什么地方才能见到他?”
老板被他问得愣住了,几秒后才说:
“这个……得去xx门吧。”
“xx门在哪儿?”
老板笑了:“你外地来旅游的吧?简单,出门直接拦辆车,告诉司机你要去xx门,对方保准知道。”
他若有所思,吃完这碗似乎不如之前美味的面,出门拦了出租车,直奔xx门。
这里人更多,时不时可以看见穿制服的男性列队走过。
前方有一处大门楼,门楼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肖像,正是他在电视机里看见的人。
有些人在排队进入,聂燃也过去排,却看见有工作人员要求出示身份证明。
摸摸口袋,除了钞票什么也没有,只好作罢,在周边逛逛。
逛了一天下来,没看到他想看的人,倒是吃了不少零嘴儿,见了不少陌生人。
人民遵纪守法,交通井然有序。
这个世界确实同宁莘莘当初说得一样,国泰民安。
又买了些吃的,聂燃打车回旅馆。
一打开房间门,郎晓扑了过来,饿死鬼投胎似的,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抓住装满食物的袋子,蹿回床上吃。
清洁工从隔壁房间探出头,“刚才那动静……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
聂燃淡定地回答,走进去反锁房门。
袋子被拆开,郎晓抓着一只烤鸭,啃得头也不抬。
聂燃翻了个白眼,坐在床的另一边,把现金翻出来一张张数。
他对这个世界的钱还没什么概念,老板要多少他给多少,这两天已经花出去大半。
如今手里还剩下八张红色钞票,几张黄的,几张蓝的,还有些零零碎碎的硬币。
这点钱够花多久?花完之后该怎么办?
他还有张银行卡,里面存着上次与宁莘莘平分的钱,但取钱的步骤还不太清楚。
聂燃垂首沉思,电视机里播放广告。
一个精神抖擞的男人拿着喇叭喊:“想赚钱?找XXXX!”
他忽的抬起头,对郎晓说:
“明天我们去赚钱。”
郎晓看向他,一脸懵逼。
聂燃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女人最在意什么?钱啊。
如果他能证明自己拥有比她更厉害的赚钱能力,她不就心服口服了么。
不过该用什么办法赚钱?
聂燃陷入沉思,翻来覆去,一夜未睡。
第二天早上七点,郎晓被他扣在水桶里,还在酣睡。
聂燃洗漱完毕,神清气爽,打开水桶把他叫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哼唧了声。
“别睡了,变成人,我带你出去。”
白光一闪,浑身赤.裸的青年从床上坐起来。
“去哪儿?”
聂燃懒得解释,拿上钱就要走,临出门时突然发现,他没有穿衣服。
外面人多,裸奔难免会引起麻烦,不好。
可是专门出去给他买一套衣服,他又懒得烦。
想了想,聂燃抓起一条床单,让他裹在腰间。
“好了,走吧。”
郎晓乖乖跟在他身后走,由于太困,下楼时差点摔跤。
聂燃去前台退房,值班的又变成了男老板。
“买你一条床单。”
“啊?”
“直接说多少钱。”
老板琢磨着宰他一笔,同时用对讲机通知清洁工去查房。
过了几分钟,听到对方的回话,他看着柜台外人高马大的两个男人,瞳孔震颤。
“你们……”
聂燃等得不耐烦,“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
老板收起震惊,熟练地报出数字。
“一条床单,一盒避孕套,280块,退你100押金,补我180块。”
聂燃付了钱,抬脚就走。
老板望着两人的背影,越想越不可思议。
“我的天……”
根据前两天的生活经历,聂燃已经熟练地掌握了一项技能——向的哥问路。
坐进出租车后他就问:
“哪里有批发市场?”
司机道:“你要去买菜?买海鲜还是牛羊肉啊?”
“批发服装。”
聂燃选择了老本行。
“这个啊,你算是问对人了,走着。”
司机一脚油门,把两人送到本市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
聂燃觉得街上的人已经很多了,这里人更多,挤挤攘攘,密不透风。
郎晓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人类的气息让他紧绷得快爆炸,好几次都想逃走。
聂燃沉声道:“你还想不想见到她?”
他毫不犹豫地说:“想。”
“那就老老实实跟着我。”
聂燃反手塞过去一个路上捡的塑料袋,套在他头上,将他稍微与人群隔离开来。
郎晓强忍不适,跟着他走。
看见熟悉的衣物,聂燃停下脚步,拿起一套问:
“这个多少钱?”
“10套40,50套30,100套20。”
“我要一千套。”
老板惊讶地看过来,“啊,好,现在带走还是给你寄过去?”
“现在就要。”
聂燃盘算着卡里的钱,又选了些款式,装满五个巨大的编织袋,租了辆面包车,前往上次卖货的地点。
-
酒店里,宁莘莘睡了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好觉,醒来在床上玩手机,顺便点了外卖。
当她刷完牙,油条豆腐脑也送到了,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酥脆的油条送入口中,不禁感叹,这才叫生活。
宁莘莘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发现收到一条新闻推送。
人民广场无人跳舞,原因竟然是……
点进去一看,配图惊得她油条都忘了嚼。
聂燃站在小山般的内衣堆后面,手里的塑料袋装满了钱。
郎晓委委屈屈地站在旁边,头上套着塑料袋,腰间系着床单,上身是一件大红色的女士内衣。
第35章
对于内衣, 宁莘莘是专业的,一眼就看出那是件36D聚拢型文胸。
能穿上这个尺码的人,但凡身材不那么胖, 线条一定是很优美诱人的。
不过郎晓此刻的形象与“美”毫无关系,看来看去都是滑稽。
他们在做什么?卖内衣赚钱?
自己不是留了钱给他们么?聂燃卡里也有好几万, 不至于没钱用啊。
他自己非要赚钱也就算了, 还逼着郎晓干这种丢人的事。
看着配图上拥挤的顾客,宁莘莘只想现在飞到小摊前面, 把郎晓带走,生怕他暴走引起乱子。
将剩下的早餐飞快吃完,宁莘莘穿好衣服, 揣着钱包出门, 打车直奔人民广场。
经过最初的一阵热闹,人群已经渐渐散开了。
该跳舞的跳舞,该下棋的下棋,但小摊前仍然围着相当数量的顾客, 看起来生意很是红火。
宁莘莘眺望了几分钟, 刚要过去, 又停下脚步。
过去之后该怎么说?
让他们收摊子别卖了,跟自己回去?
聂燃能同意么。
当初翻脸的时候有多坚决, 现在就有多踌躇。
宁莘莘也是个要面子的人, 想想聂燃看见自己主动回去和好的嘴脸,脚就迈不出去。
忽然间, 郎晓从人群中望过来, 似乎看见了她,开心得直挥手。
宁莘莘心下一紧,想都没想, 条件反射躲去一棵树后面。
谁知下一秒,对方四脚着地的跑到她面前,咧开嘴喊:
“院长!”
他的打扮本就引人瞩目,加上怪异的行为,愈发有很多人看过来。
宁莘莘几乎想缩进树干里,拼命摇头。
“你先回去,别说我来了。”
说着她偷偷看了眼聂燃,还好,他正忙着收钱,没工夫打理别的事。
“快回去。”
她又推了一把郎晓。
后者眼神迷茫,不懂她为何是这种反应,见她态度坚决,垂头丧气地回原地继续站着。
宁莘莘看见他离开时的表情,又有些于心不忍。
聂燃已经能在人群中行动自如,可他不行啊。
人类对他来说只有仇恨和恐怖,被这么多人注视,他用了多大的抑制力才能坚持到现在。
无论如何,得把他带走,不能让聂燃带着他一起胡来。
想到这里,她决心变得坚定,等顾客稍微少了一些,便一鼓作气地走过去。
聂燃本在低头数钱,仿佛感受到什么,抬头,恰好对上她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接,聂燃站了起来。
宁莘莘停在小摊前面,扫了扫内衣,压下心中的紧张。
“你这是抄袭,摆摊卖内衣是我的主意。”
聂燃微微皱眉,稍显期待的眼神变得懒洋洋。
“所以呢?你要掀摊子么?”
“那倒不至于,反正我现在也退出行业了,但郎晓我得带走。”
聂燃脸色一沉,“为什么?”
“他放在这里不安全。”
“你不相信我能照顾好他?”
“……我哪儿有那个意思?你不要胡思乱想。”
“事实是他到现在都过得很好,比你在的时候更好。”
打扮成这副鬼样子,被人围观,叫过得好?
宁莘莘失去耐心,直接抓住郎晓的手腕。
“走,你应该跟我去医院,而不是跟着他胡闹。”
郎晓开开心心地跟着她走,倘若身后有条尾巴,必定摇得很欢快。
谁知聂燃抓住他另一只手,冷冷道:
“当初是你先放弃他的,现在想带走就带走?他是你养的狗么?”
三人僵持在摊位前,旁边是堆积如山的文胸内裤。
宁莘莘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和聂燃像极了离婚的两口子,正因子女抚养权争吵不休。
“你生意这么忙,带着他多麻烦。我来照顾他,你专心做生意不好么?”
她咽了口唾沫,换了种委婉的说法。
聂燃不上当,“不麻烦,不好。”
宁莘莘泄了气,抱着胳膊道:
“那你说,到底我怎么做,你才肯放他走?”
聂燃不看她,反去端详郎晓,似乎疑惑他有什么优点,让她如此上心。
几秒后他一撇脑袋,把郎晓拽回去,蹲在地上继续数钱。
宁莘莘脑子一热,追上前几步,指着摊位说:
“这些内衣我全包了!”
不就几万块钱么?她拿得出。
没有内衣可卖,他总会离开。
聂燃瞥了她一眼,目光恰到好处的落在某一处,嗤笑。
“你用不上。”
“……那是我的事,全都给我装好,送酒店去。”
他收回视线冷冷道:
“抱歉,不卖。”
说罢任凭宁莘莘再怎么劝说,都不肯接话了,看都不看她一眼,把她当成透明人。
宁莘莘尝试着趁他不注意拉上郎晓就跑,但他总能发现并提前制止。
她气得没办法了,打了个电话,投诉这里有人裸奔影响市容。
不一会儿,城管开着小车过来,逼他们收摊子。
聂燃将没卖完的内衣装回蛇皮袋,放在小推车上。
一只手拉车,一只手拉郎晓,静静地走了。
宁莘莘没离开,怕他们与城管起争执,躲在树后面观望。
看见这一幕,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聂燃也没做什么坏事,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眼见着两人越走越远,她想追过去道个歉,再借机和好,不要吵了,各自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然而一个小朋友跑到她面前,奶声奶气地问:
“你叫宁莘莘吗?”
她愣了愣,“是。”
“有人送东西给你。”
一个包装袋举到她面前,里面是件性感的36D文胸。
小朋友送完就转身跑了,宁莘莘站在树后捧着文胸,耳边响起聂燃之前的话。
你用不上。
……这狗男人,她愧疚个屁!
宁莘莘把文胸往垃圾桶一扔,回酒店去,脸色铁青的走得飞快。
几百米外,聂燃收回目光,拖着车漫不经心地溜达。
郎晓一步三回头,不想跟他走,塑料袋里传出他不舍的呼唤。
“院长……”
他实在无法理解,“她到底哪里好?”
明明没有相处多久,谈不上多深的感情,至于让这个曾杀人不手软的“狼人”对她念念不忘么?
郎晓抿着嘴巴,脸颊微红。
“我喜欢她抱着我,教我写字。”
抱着他,那个女人的怀抱。
软软的,香香的,在某个受伤的深夜里,自己似乎也曾拥有过。
她耐心又温柔地给他上药,和他说话,唠唠叨叨的,看起来没什么脾气,却如小草般坚韧。
宁莘莘不止在郎晓心里扎下了根,也悄无声息的,在他心中埋下一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