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喉间难以抑制地滚动, 下一刻,颜姝倏地被他握住肩按到草地上,少年看着清瘦,手掌却能紧紧握住她的肩,使她不能动弹。他舔掉嘴角零星的糖,而后得寸进尺地从缝隙间探入,寻找更多的巧克力和糖豆。
凯撒在叫,犬吠离他们很近,妈宝狗许久未见主人,略显焦急。
它不知道它的铲屎官和人较起了劲儿,不愿把糖让给对方,和沈遇书在自己口腔里你来我往地争抢,最后也不知道谁吃的更多一点。
沈遇书退开两寸,口腔里每个角落都遍布了甜,是巧克力在两人交换之间发酵出的别一无二的甜。他湿润的眼盯着颜姝,轻声说:“我也喜欢。”
秋日的银杏树都是金色,阳光也被带了点金色,远山却叠青泻翠,分不清春夏秋冬。
从哪飘来的银杏树叶,洋洋洒洒落在沈遇书肩上,颜姝伸出食指与拇指拈起叶柄,扇子一样的金色树叶不着痕迹地扫过沈遇书的侧颊,而后挡住他嘴唇。
她嘴角的笑像晚秋里一枝独秀的毒花,视线如有实质地落到他被银杏叶挡住而若隐若现的唇,懒洋洋地拖着长腔问:“喜欢?有多喜欢?”
沈遇书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非常有“实干家”精神,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有多喜欢。嘴唇里里外外残留的甜,都被他强烈且锋利的占有欲收刮干净,舌下半点不留情。
他宽大的手掐上颜姝的下颚,嘴唇划到她耳畔,随后声音低沉地说:“以后都吃我买的,好不好?”
颜姝不喜欢被桎梏,本能地仰头,对方却不像宋郁那样迁就她,有力的食指与拇指纹丝不动,清俊干净的少年又被另一个不属于他的灵魂占据。他漆黑的眸子透过镜片在极近的距离注视着她,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必须要个答案。
她先是有点惊讶,继而很快放松下来,并不以为意:“吃了别人的又怎样?”
下颚骨上的手指蓦地收紧,颜姝半点不在意,有恃无恐地伸手解了他紧贴脖颈的风纪扣。今日他棉布衬衫外面罩了件白蓝条纹的毛衣,那股未成年学生气更加浓郁,此时的举动却半点没有未成年的自觉。
沈遇书从见到她和宋郁在一起的那一刻就一直紧绷的某些东西,骤然爆发,从他眼里沉沉地压过来,澄澈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准。”
好像颜姝解开的风纪扣,把他封印在体内嗜人的凶兽放了出来,颈间因为紧绷而鼓起的青筋,仿佛要爆裂。
颜姝眯起眼睛,看着对方俯下来,将身体重量给了她,他毫无预兆地笑了声,声音却是冷的:“还有两个月,学姐要的我都能给,不会让你找别人。”
沈遇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他的年龄,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借口,敷衍,拒绝。
他盯着颜姝,眼睛是那样的深邃而清澈,瞳仁深处,漆黑、沉重的某些东西旋转出最繁复无常的七情六欲,世界上谁也不能复制出如此独一无二的图案。
颜姝不喜欢那里面的占有和强制,冷笑:“好啊——”
“啊。”突然一声短促尖叫打断了她,今天已经犯了“十宗罪”的温玉瑟瑟发抖,欲哭无泪:“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打扰了。”
“怎么了?”路随在问。
温玉立刻将他们挡住,“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颜姝运了好几口气,才将冲出去揍人的冲动压下去,要不是了解温玉,她都快觉得对方是故意的,嚎得像生怕人不知道。
宋郁似有似无地往那边望一眼,笑:“先休息一下。”
路随挑眉,故意扬声道:“对对对,先休息一下,走走走。”
颜姝睨着上方的少年,要笑不笑地说:“还不起来?没想到学弟还有被人观赏的癖好。”
沈遇书翻身站起来,扣上被她捣乱解开的扣子,倒是淡定,“学姐错了,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看见。”
如果忽视他似血的耳尖,这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颜姝双手插进薄款风衣里,头发被山丘上的风扬起,觑了他一眼,故作妩媚地笑:“今天有进步啊,学弟和谁练习了?还是说——”
她舔了下嘴唇,话题突兀一转:“巧克力甜吗?”
沈遇书表情一僵,左顾右言他:“我去看看他们。”
颜姝扳赢一局,浑身的狐狸毛都抖了抖,嘴角愉悦地舒展着,十分像调戏了小姑娘的花花公子。
她逗了会儿狗,也不解开人家,而后去寻宋郁。他们已经把烧烤架有模有样地架了起来,燃了碳,正在弄烧烤。在场各位,除了宋郁,都是大少爷大小姐,食材提前准备好,他们就享受一下烤熟过程。
沈遇书和宋郁在烤肉,两人好像还在聊天。少年和老师身量相当,甚至高出一两厘米,直挺得像青竹,不卑不亢,面前飘着呛人的碳火油烟,也不影响他由内而外的清冽气质。
宋郁问沈遇书:“喜欢阿姝?”
沈遇书“嗯”了声:“老师呢?”
宋郁笑了,“谁会不喜欢?”
想起反复无常的狐狸,沈遇书眼里不自觉漫上笑意,忽然问:“既然都喜欢,为什么没在一起?”
都?宋郁讶然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划过思绪纷纭,没有解释,温和地提醒:“她和其他女孩儿不一样,不是简单在一起三个字就能捆住她。”
沈遇书抬眼,望着向这边走来的女人,冷静却强势:“可我偏要捆住她。”
宋郁笑着摇摇头,给颜姝最爱吃的生蚝刷一层蒜汁。能让阿姝用“骗”拒绝的少年,不否认她也许会被拿下。可同样他也是最了解阿姝的人,虽然她从未全身全意信任过自己,但他是了解她最多的。
颜姝晃悠过来,挤到他身旁,问:“烤好了没有?”
一共两个烧烤架,他们这边一个,温玉和陈怡那边一个,路随在教两个小姑娘。
温玉这个罪人,瞧见俩情敌和正主凑到一堆,时不时瞟过来一眼,担忧里不怕死地带着八分八卦。
宋郁用手背拦了她一下,说:“生蚝快好了,油烟重,别凑近了。”
颜姝叼着不知道从哪儿搜刮来的棒棒糖,目不转睛地盯着油滋滋的生蚝,理直气壮地提要求:“多放辣!”
“放了你又不能吃。”宋郁突然顿住,笑面虎一样打量她,问:“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又吃了辣?”
颜姝眼珠子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挑眉:“怎么可能,我是多么遵医嘱的好孩子啊!”
宋郁半点不信,却又无可奈何,“乖,别乱吃东西。”
颜姝在服用精神类药物,需要避免各种刺激,包括过度的辛辣,不然会刺激到神经,引起情绪躁动。偏偏她又是爱吃辣的,小时候经常偷吃,被宋郁老师抓到,老头儿对她无可奈何,经常会让宋郁搞定她。
沈遇书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相处之间仿佛有一种外人插不进去的亲密,宋教授很了解她,知道她所有的喜欢和讨厌。面对这样温柔近乎完美的情敌,他高于常人的智商甚至没有用武之地,就像一团棉花,所有的攻击只剩下无力。
忽然,颜姝悠悠出声提醒:“学弟,你的鸡翅烤糊了。”
沈遇书下意识低头翻了下手中的鸡翅,不锈钢签子串好的鸡翅表面已经烤得金黄,滋滋冒油,鸡肉混着佐料的焦香扑鼻而来。
……根本没有糊。
对上学弟恼羞成怒的冷眼,颜姝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狐狸尾巴,得意洋洋、逍遥自在得很。
宋郁将考好的一个生蚝装盘,吸引了她的目光,等着他装好后递给自己,半道上从旁边伸出一只漂亮却讨人厌的手拿过了盘子。沈遇书和宋郁说:“老师,可以尝尝您的手艺吗?”
在吃的面前,颜姝总算失了游刃有余的表情,直勾勾凝视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沈遇书忽略了死亡凝视,“三好学生”地注视着宋郁。
明明身为情敌的宋郁惨不忍睹地夹在学生和病人之间,看了眼已经在学生手里的盘子,只好笑道:“拿去吃吧。”
转而去哄丢了到嘴食物的狐狸,“阿姝别急,我再给你烤。”
沈遇书看过来,故意问:“学姐想吃?鸡翅烤好了,要吃吗?”
颜姝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不客气地夺过鸡翅,转身溜达去温玉那边,可惜温玉吃海鲜过敏,所以这边根本没有生蚝!
其实鸡翅也烤得不错,不比宋郁烤得差,表皮像是刷了一层辣油,吃进口腔里若有若无地散发出一点儿辣,满足了她舌间遍布的味蕾。她不是完全忌辣,不过度就行,是宋郁这个医生太紧张,不肯让她吃一点辣。
温玉今天弄巧成拙,十分谄媚地给颜姝奉上刚烤好的美食。
颜姝尝了一点,又溜达回去,这边没有海鲜不说,手艺还比不上师生二人组。她嘴巴挑剔,吃过更好吃的,次一丁点也入不了口。
回去后,发现烤架上多了几只生蚝,她刚提起唇角,就表演了个“笑容逐渐消失”,每一个生蚝肉上不止浇了辣椒酱,还放了青红两种不同的小米辣。
沈遇书淡定地给食材刷酱,仿佛置身事外。
颜姝忍无可忍,问:“宋郁呢?”
沈遇书嘴角轻扯,又拉平,淡淡地说:“接电话去了。”
第25章
烧烤架上食物在少年手里翻转, 滋滋作响,颜姝盯着几只“爆辣”生蚝,苦大仇深。
沈遇书倒是淡定,说了宋郁下落后, 只顾专心烤东西。手里烤着的都没有放辣椒, 他小心翼翼地用刷子刷上一层薄薄的辣油, 动作专注得像对待什么珍贵的艺术品。
这段时间, 他在颜姝面前虽有失控, 但冷静正经的时候居多, 让她觉得他就是一个早熟的小大人。
远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颜姝故意阴阳怪气:“没想到学弟还有如此幼稚的时候……真让人大开眼界。”
沈遇书抬眼, 一本正经道:“未成年, 幼稚一点不正常么?”
颜姝少有地被他噎住了, 一时想不到什么话来反击。
秋风扫叶, 从烧烤架升起的烟也追着风乱跑,风向一改, 油烟陡然飘向她。
猝不及防地,颜姝被呛得一边咳嗽, 一边眼泪直流, 眼睛被油烟迷得睁不开眼,只能张牙舞爪地乱扇:“咳咳……唔,咳咳……”
沈遇书惊了下,立刻放下手里的烤肉,抓着她拉到一边,“被烟冲到了?帮你吹吹。”
而后捧起颜姝的脸,他手指稍稍掰开她眼皮,小心地吹气。
对面温玉瞧见,扔下吃的就要过来, 一惊一乍:“阿姝怎么啦?”
被路随一把拉住,抬了抬下巴:“你别去,阿姝只是被烟熏到了。”
温玉过长的反射弧终于到头,又看了眼,立马觉得那两人周身都是粉红泡泡,她过去打扰实在是过分。
眼前似有温柔凉风拂过,将涩意吹落,颜姝眼角不受控制地掉下两滴生理眼泪,终于看得清了。这一落泪,平日里招摇放肆的狐狸,一下子换了风格楚楚可怜起来。
难怪那么多男人会绊倒在她裙角底下。
沈遇书觉得自己真的不算是好人,这样子,他想的却是可以如何欺负。
“怎么了?”
接电话回来的宋郁看见这一幕,脸色一变,脚步加快。
眼睛难受、吃的被抢,让颜姝突然发作,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沈遇书,负气走到他面前,一指沈遇书:“管一下你学生,太讨厌了。”
这会儿她从多情放浪的“zero”大神瞬间跌落,成了向家长告状的小学鸡,偏偏“家长”还是对方情敌。
“家长”宋郁陡然心累,掏出手帕给擦眼泪,低声问:“沈同学怎么你了?”
颜姝回过神儿,也觉得丢脸,破罐子破摔地发脾气:“他给我要吃的生蚝,全放了辣椒。”
她这会儿还有理智,不算犯病,只是躁,脾气比平时大,做出的行为也会不太一样。
宋郁哭笑不得,简直像带了两个幼稚园小朋友,顺着她问:“阿姝想怎么办?”
颜姝一向会控制自己的躁意,如果发脾气,那就是她想发脾气了。火泄得也差不多了,她看了眼装食物的盆里,问:“没了吗?”
“没了。”宋郁不敢松懈地观察她的情绪变化,温柔道:“回去给你做好不好?”
颜姝已经冷静了下来,但还是气不过,宣布最终决定:“那他也不能吃。”
宋郁随着她:“好,不给他吃。”
沈遇书盯着被宋郁安抚的颜姝,认为自己大概是无可救药了,她在别的男人怀里,却仍旧觉得很可爱——
不亚于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心头雄鹿猛撞。
最终避免浪费,烤好的生蚝送给路随和陈怡吃了,温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与颜姝患难姐妹同甘共苦。
等颜姝完全平复下来,宋郁才和她说:“刚刚学校的电话,我得回去处理点儿事。”
颜姝“啊”了声,后知后觉地问:“我送你回去?”
“让路随送。”宋郁抬手摸了摸她额头,说:“阿姝不容易出来,好好玩儿,晚上不舒服就打电话,别吃辣。”
颜姝刚发了一通脾气,整个人精神有点亢奋,任性地垫着脚亲了他一下,带了点鼻音轻哼:“知道了。”
她毫不忌讳,也不关心会被其他人看见,或许她就是希望某些人看见,最好就此滚出她的世界。
宋郁余光扫了眼沈遇书,颇感无奈。
此处唯一一个单纯孩子陈怡梦游似的看了眼颜姝和宋郁,又看了看沈遇书,目瞪口呆。
……女神,厉害了!
路随和温玉早就习以为常,但温玉今天干了蠢事,下意识去看沈遇书。
小天才长身玉立在烧烤架旁,表面上很淡定,如果忽略他死死抿住的唇,会更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