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金堂(嫡幼子)——戚华素
时间:2020-11-17 10:15:44

  金堂酒劲上冲,乏困得厉害,便在顶层里间的床榻上睡了,等他醒来时,天色都有些迟了。好在谢松让人回去报了信,才没人来寻他。
  金堂赶紧起身简单梳洗后,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小舅舅你可算是回来了,”瞧见金堂进门,李钺眼睛都亮了,赶忙将棋子扔进棋盒里,站起身,往金堂这边而来。
  棋盘上,就差两三步,李钺的大龙,就要被李铮残杀,也难怪他跑得那么快了。
  李铮摇摇头,也随后起身,交代一旁小厮道:“收拾了吧。”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金堂下午睡了一阵,倒不觉得困了,只是他衣裳上头还带着些酒气,让他闻着难受。
  李钺才走到金堂身边便道:“怪不得谢松派人来说小舅舅你睡着了,这浑身的酒气,可比过年时你身上的酒气还大。”
  “我们用过晚饭才过来的,”李铮随后答道,“小舅舅你从没这么晚回来过,我们有些担心,也另有别的事要同你说,便过来了。”
  金堂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先说,等说完我再去沐浴更衣。”
  “也成,”李铮点头道,“你这会儿才醒,必是腹内空空,不如先用些吃食,你边吃,我边和你说。”
  几人进了屋,墨书赶忙让人将厨房温着的粥和菜品呈了上来。
  金堂原不觉得饿,几口小米粥下肚,才觉得自己的胃醒了,忙夹了几口菜,才觉得好受些。
  “到底什么事,还值得你们亲自来告诉我,”金堂肚子里有了东西,才得空去问李铮两个。
  “是好事,”李钺抢先说了一句,却也只是笑着眨眨眼,并不肯揭秘。
  “爹不是为小舅舅你选先生吗,”李铮道,“那排头名的先生,原以为不能成,爹都准备过两日就去拜访翰林院大学士了,不想那位竟传了信,说想当面见一见你再说。”
  李恪亲自出马,那位也只是答应见一见,这让金堂觉得有些稀奇,不由问道:“是哪位大人,竟能叫翰林院大学士也排到后头去?”
  “是才上任的吏部尚书吕元吕大人,”怕金堂不熟悉,李铮便多说了几句,“他是二十五年的状元,妻子是皇上亲姑姑秦山大长公主之女鄱阳郡主,前几年他在江南一带任兼任两地知州,破了私盐、拐子两桩大案,是位难得的能臣。”
  等李铮说完,李钺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就是几年前嫡子被盐商派人绑架威胁,最后还是选了家国的那位大人。可惜当时驻军去得太迟,没能救下他家公子。小舅舅你去他家时,可千万记着莫提此事。”
 
 
第八十七章 谢家金堂
  “都手脚轻些, 把知了粘干净,都有赏钱。”
  金堂于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这么一句,一瞬间仿佛梦回八年前还在谢家的那个夏天,只是当是在外头指挥人的, 是身边管事的嬷嬷, 如今在外头总管的, 却是墨书与玉书两个。
  金堂又休息了会儿, 才拉了枕头边的铃铛。
  墨书领了两个小子进来:“少爷醒了。”
  “怎么一大早就忙活着, ”金堂自个儿打起帘子, 下床穿鞋。
  墨书今日捧来的, 是件雨过天青色的衣裳, 在衣角与袖角处, 都细致的绣了云纹, 又配了霜色腰带,上头也用同色丝线绣了暗纹, 并镶嵌了羊脂玉雕琢成的云纹。
  “昨儿院子里知了吵得您不能安眠,我们便想着今日好生将院子里料理一番, 免得今儿您也睡不成, ”墨书一面服侍金堂更衣,一面问,“少爷今儿去谢家,还要收拾什么东西吗?”
  早几日金堂知道有可能拜个厉害的先生,索性不再出门,只闭门看书,他有好些日子没专心碰书本,索性又将书通读一遍,果然寻出些有了疑义之处。只是李恪平日都要进宫, 他身边的吴先生也总有事情要做,金堂看书的进度,倒耽搁下来。
  谢斓听闻此事,便让金堂去拜访谢洛。虽然明面上是说看看谢洛病得如何了,私底下却悄悄提点金堂,谢洛当年在学业上的工夫,是半点不掺假的。
  金堂记在心里,便定了今日去谢家拜访。
  “见面礼是早都给了的,也不必收拾什么贵重东西,”金堂想了想道,“我记得庄子上送了些石榴桃子的来,一样捡上几筐带去就是。”
  墨书一口应下,赶忙又让一个小厮出府,去金堂的宅子上吩咐青梅准备,到时候只从宅子上往谢宅送,在半道上等一等金堂就是。
  金堂洗漱后,又用了早饭,才让人带上书籍,坐上马车,往外头去了。
  走到先前王府管家接金堂的小巷子口上时,装着水果吃食的车跟在了金堂马车后头。
  “少爷,前头是二老爷。”
  听见这话,金堂将帘子掀了个缝儿,果然瞧见怒气冲冲从谢宅里走出来的谢泽。
  金堂心思转了转,等马车停了,才下去:“二哥莫不瞧见我来,就要走了?”
  谢泽也被家仆提醒了金堂的马车在路口,便也没先走,勉力收了收脸上怒气,才扯出几分笑,同金堂道:“四弟说的哪里话,只是一时想起有些公事要做。”
  谢泽瞧见金堂身后的车,和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目光闪了闪,道:“四弟这是特地来看大哥?”
  金堂听得这话,冷了脸色,道:“毕竟是大哥,我总不好不闻不问。”
  见谢泽叹气,金堂叫人将桃子石榴各抬了一筐来:“这都是弟弟自己庄子上的出息,今儿正巧遇见二哥,我也不必再走一趟,二哥直接带回去吧。”
  谢泽也没和金堂客气,让人收了,温声细语的同金堂道:“异日空了,到家里来坐坐,你二嫂成日念叨着要你来做客的。”
  “一定,”金堂口头好声好气的应了下来,等谢泽走了,也懒得再坐上马车进府,便自个儿往府门去。
  门子瞧见金堂,早赶上来将大门开了,请金堂进去。
  “你叫几个人把吃食都抬进去,”金堂嘱咐了一句,就撒手不管,领着人进了门。
  他对谢宅太熟,闭着眼睛都能走,门房便只分了一个小厮跟在他身后,连路都不必替他引。
  他到上房时,就瞧见朱氏已经亲自等在门口了,忙快走几步上前行礼。
  朱氏瞧见他,脸上也很高兴,忙领着他进屋:“我今儿见了二弟还说你有些日子没来了,可巧你就到了。”
  “怪道我今儿一早起来,就觉得耳根子烫人,原来是大哥大嫂想我了,”屋里没有外人,金堂便也没板着脸,“我庄子上送了些果子来,我瞧着还成,便送了些来,与哥哥嫂嫂尝尝鲜。”
  “如此,我就收下了,”朱氏笑着又叫了丫鬟去剪葡萄,“我院子里的葡萄品种特殊,一向熟的早,四弟也带些回去尝尝鲜。”
  朱氏说着,又道:“可惜二弟方才说是有事走了,不然你们兄弟倒还能见上一面。”
  “我方才在外头见着二哥了,”金堂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带着东西被二哥瞧见,便没回给嫂子知道,在门外便分了两筐果子给二哥带去。”
  “很该如此,”朱氏道,“这事儿你自个儿做主就成,那需要再同我们说的。”
  金堂笑笑,又道:“大哥的伤如何了?”
  “瞧着可怖,内里却已经比先前好些了,”朱氏也没瞒着金堂,又道,“只是脸上的淤青瞧着十分显眼,每回请了太医,又只叫静养……”
  “大哥好生养着也好,多养上一阵,”金堂道。
  “你大哥也这么说,”朱氏叹了口气,慢慢的摇着团扇,含糊不清的道,“我如今,只要一家子都好好的,也就不图什么了。”
  金堂没接这话,只道:“大哥伤势有好转,我回去也好同姐姐回话了。”
  朱氏的手一顿,惊讶道:“王妃竟问起了不成?”
  “那毕竟是大哥,”金堂道,“姐姐嘴上倔的很,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的。”
  朱氏红了眼眶道:“到底是我们对她不住。”
  金堂听见这话,有些坐不住,便问朱氏:“大哥可醒着?我同他说说话去。”
  朱氏忙收住了,道:“你大哥这会儿应当还在书房呢,我让人领你过去。”
  “多谢大嫂,”毕竟已经分家,这都是大哥大嫂的宅院了,他便是再熟悉路,也还是有个人跟着的好,便只道了谢。
  等金堂出去,朱氏身边的丫鬟方劝慰她道:“王妃让四老爷过来,这是好事儿。”
  朱氏也点头道:“四弟这会儿过来,必是要在家里用午饭的,你让厨房好生整治一桌席面出来,不可怠慢。”
  朱氏想了想又道:“把四弟带的石榴挑几个出来剥了,用帕子包着拧了石榴汁湃着,等用饭时就能喝了,到时候再把桃子也切好一并端上去,四弟饭后最爱用些水果。”
  “还是太太记性好,这么多年了,还记得四老爷的喜好,”丫鬟恭维过后,便亲自去了厨房。
  朱氏又另叫了人去二房问谢玠中午回不回来才罢。
  就这几句话工夫,金堂已经走到书房外了。
  谢家书房从前是谢父的地方,金堂在这屋子里,也是从小调皮到大的。
  在门外等着时,金堂还瞧见自己幼时在柱子上胡乱刻出来的一朵小花,瞧着可可爱爱,连叶脉都是画了的,倒和如今的画风是两个极端。
  金堂瞧着这花,一时有些眼熟,脑子里无端冒出简笔画几字,待细想时,熟悉中又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简笔画是什么画。
  “四老爷,老爷请您进去。”
  被这么一提醒,金堂才反应过来,自己故地重游,竟呆呆的就这么站着了。
  “大哥,”金堂进门瞧见谢洛第一眼,便觉得吃惊。
  谢洛当时磕头实心实意,很快就肿起了淤青,可叫金堂说,也万没有如今瞧着厉害。
  那淤青现在已将谢洛额头占得大半,边缘与那好皮肤接壤处,也瞧着有些花,也难怪朱氏那样担心了。
  “你来了,”谢洛正在画画,画的是黑云压城,惊涛拍岸。
  “倒是难得见到大哥有这样的闲情逸致,”金堂凑到跟前,看见谢洛写下晨与弟泽会后有感几字,脸色微微一变。
  谢洛谢泽到底谈了些什么,让谢泽怒气冲冲的离开,又让谢洛有感而发,画了这样一幅画?
  惊涛拍岸算不得什么,可若与黑云压城一道呢?这画上可没看见日光。
  莫非谢洛是在影射些什么?
  “从前忙得脚不沾地,如今想想,又好像连当时在忙些什么都不大记得了,”谢洛身上的气息倒还算得上十分平和。
  “既然如今不忙,就好好修养着,”金堂忍不住道,“这就开始画画,你身上的伤可都是好利索了?”
  “不妨事,”谢洛道,“瞧着厉害罢了,你今儿怎么来了?”
  “姐姐让我瞧瞧你伤的如何了,”金堂见谢洛唇角微微勾起,又继续道,“我近日看书也有几处不大明白的地方,想着大哥你如今有空,便来请教请教。”
  谢洛搁下笔,道:“你早定了不去国子监,怎么却如今都还没定下先生?”
  “已大致有眉目了,”金堂道,“若说要拜见,却还得等到下回休沐日,我便想着先把从前的课业再通读一遍。”
  “看来是位不得了的大人,”一说要等到休沐,谢洛便有了几分猜测,便也没细问究竟是谁,总归等休沐日金堂前去拜师,他就能知道答案了,何必在这时候猜来猜去。
  略过这事儿,谢洛又道:“听说前几日黄家孙家他们给你脸色看了?”
  “那算什么脸色,”金堂道,“这是在告诉我哪些人值得继续结交,哪些人不必理会呢,细说来,我还该好生谢他们的。”
  “看来你心里有数,”谢洛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自从那几家的老大人相继去后,年轻一辈撑不起家业,便做了旁人门下的狗。狗总是要忠心主子的,你若和它们计较,便是坏了自己的身份了。”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毒。金堂揉了揉耳朵,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谢洛口中说出来的。
  谢洛瞧见金堂举动,轻笑一声,道:“有哪些不明白的,过来我讲与你听。”
 
 
第八十八章 谢家金堂
  “舅老爷, 小心门槛。”
  金堂迷迷糊糊的,被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王府, 此时正在正院。
  他迈出去的脚不够高, 一下子绊在门槛上, 得亏他已经回神, 反应迅速的跳了进去, 才免于摔个大马趴。
  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 倒是把身边伺候的人都吓了一跳, 连屋子里安坐的谢斓都被惊得站起身, 往这边走了几步。
  “没事吧, ”谢斓拉着金堂上下看了一通, 才道,“走路不好生看路, 心里想什么呢。”
  金堂左右看看,让屋里的人都退出去, 才把谢洛说的那句话告诉了谢斓。
  “看来他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谢斓头一句话,就是这个。
  金堂有些惊讶,道:“姐姐怎么知道?”
  谢斓没正面回答金堂的话,只问:“听见他那样说话,可是惊着了?”
  金堂点了点头:“到这会儿我还没回神呢。”
  “大哥打小就是那么个性子,瞧着沉稳,却常常有惊人之语,听着却叫人解气,”谢斓一时有些怅惘, 却又很快笑起来,“后来他被爹说过几回,才渐渐收敛。等到大嫂进门,瑞哥儿出世,他越发绷的紧了,我们也难再听他几回。”
  “我倒是从没听说过这些,”金堂摸了摸头道,“我记忆里的大哥,永远都是那副处变不惊、八风不动的模样。”
  “毕竟是咱们谢家的长子,”谢斓道,“早先没出门子时,我还常常打趣大哥,后头我瞧见他,倒比爹还威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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