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持正很好,身强体健,精神也好。”容贵君道,“皇上将三皇女和宝皇子给了文持正,近日他忙得不可开交,无暇分`身,故而未能前来。”
知道儿子还不错,贺学士放松了许多。
贺觅笑着告退,拉着亲娘说说笑笑离开。
襄君道:“嗯,挺像贺玉的。”
“嗯?他妹妹吗?”容贵君道,“比玉哥眼睛大一些。”
而后,他想起弟弟新添的那个孩子,笑了起来:“都说儿子肖母,不然就像舅舅,可万不能是个小玉哥。”
睿君东张西望,一直在等皇上。他俩说的话,睿君也不感兴趣,只想快点见到皇上。
第二日,王公贵族猎鹿,比试了一番。家眷们则在帐篷中无趣的等了一日。
第三日午后,才终于是大围猎,本意就是玩耍交谈,做出其乐融融之象来。
睿君有些怯怯,抓着皇帝的手,却不知该把目光放在哪里。四处都是马,显而易见,等会儿大家是要马上闲聊。
“骑装都穿好了,不给朕瞧瞧?”皇上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来,上来。”
她伸出手。
睿君先是一怔,而后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上了马。
皇上笑了笑,有些欣慰,也有些寂寥,眼中慢慢没了笑意,又是短短一瞬就重绽笑容,翻身上马。
转头,见睿君已驾轻就熟骑马前来。
“皇姐新封的容贵君呢?怎也不见。”宁亲王吊儿郎当歪骑着马过来,又把目光落在襄君身上,来回看了,道,“皇姐,也让襄君露一手让咱们开眼呀。”
她把弓箭摘下递来,一双上挑的凤眼里满是调侃之意。
襄君道:“不会射箭,只会砍头。”
宁亲王道:“襄君猛啊。”
皇帝哼声一笑,歪头看着楼英,楼英笑望回去,压下声,缓缓道:“只为皇上……”
皇帝用力拍了下他的背,扭脸对睿君说道:“明史度,给朕夺个头彩回来。”
猎场有一角特地是为家眷们圈起的猎靶地,树枝上挂几个彩头,让家眷们骑射。
睿君犹犹豫豫,不敢接弓箭。
皇帝道:“愣着干嘛,塞给他。”
宁亲王转了马头,到睿君身侧,把弓箭给了他。
明史度这才敢驱马前去,三步一回首,抬手搭箭走了一个,回头看皇帝,轻轻为他抚掌。
明史度一笑,开心了,彻底放开,杀进靶场。
宁亲王道:“皇姐上次交给小妹的任务,已经打听到了。关内侯缠绵病榻已久,整个冬天就没起身过。她的长女原本不中用,去年进京一次,收获颇丰,如今打着朝廷的名义,能与四女分庭抗礼。”
皇帝:“嗯。”
她心思并不在其上,关内侯的几个女儿,唯有四女儿成些气候,其余都不足为虑。扶持个庸才长女,让她承袭侯爵,到时候也好削地拿捏。
长女袭爵是早已注定的事,她并不忧虑。她现在,两只眼睛都在靶场上的紫衣公子身上。
明史度进了靶场后,大臣的家眷们也都避其锋芒,唯有一个紫衣人,我行我素,与明史度抢彩头,且箭法远在明史度之上。
明史度气急败坏,更是慌张。这就更显得那紫衣公子从容镇定,如同戏耍老鼠的猫,不紧不慢磨着利爪,等待着“将军”的时机。
“他是谁?”皇上举起了拿鞭子的手。
“哟,皇姐不记得了。”宁亲王笑得灿烂,“你把他叫来瞧瞧,你就知道了。”
恰巧,比赛分出了胜负。
皇上派人把紫衣公子叫了过来,紫衣公子满载而来,细眉圆杏眼,脸颊像上了胭脂似的,天然透着粉。
“皇姐!”他叫。
皇上愕然:“唐舒里??”
“诶!是我呢,皇姐!”紫衣公子一笑,露两排白牙,把彩头全抛过来,“都给皇姐。”
他正是顺昭君父族的妹妹,大理寺卿唐政朗与升平郡君的幼子,唐舒里。
升平郡君是先帝的十三弟,封升平,婚配给了唐家。
算起来,唐舒里就是皇帝的亲族弟弟。
“舒里……你……这么大了?”皇帝震惊,她登基时,升平郡君还在,唐舒里还流着涎水穿着肚兜不知羞的到处跑。
如今一看,风采夺目,已长成朗朗少年,玉树临风。
“是呢,我都十六了。”唐舒里嘿嘿一笑,挤开襄君,对着皇帝眨了眨眼睛,“皇姐还是这么好看。”
“放肆,怎来了,也不来见朕。”
“我前几日头疼,在帐篷里睡觉呢。”唐舒里道,“现在不疼了,皇姐。”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我来精神了!
第29章 春猎(二)
明史度情绪低落, 他说他头疼,心口也疼。
皇上敷衍道:“那就回去歇着。”
皇上与唐舒里聊得更是火热,二人并驾,边走边说升平郡君从前的事。
“你父亲是朕最喜欢的舅舅了。”她回忆道, “朕十三岁时, 他还没离宫, 每次去, 总会给朕塞糖果子吃。”
明史度看着皇上远去, 脸色铁青。
宁亲王天生爱看戏, 这会儿看侍君们吃醋, 看的津津有味, 转头, 见襄君也跟她一副表情, 很是玩味的看着眼前画面。
宁亲王心里掂算着襄君的赢面。
容贵君看起来像个不太聪慧的,大概率是不足为虑, 要说人物,这个满眼算计满面轻松的襄君才称得上是真人物。
正胡乱猜想着, 容贵君一身凤仙火红的骑装, 夹马徐来。
襄君转头道:“你休息好了?”
容贵君目光随着皇帝那明黄背影,温柔一笑:“也不知怎么了,今日起身就觉头疼……睿君呢?听闻你也不大舒服?”
明史度扔了马鞭,翻身下马,气鼓鼓道:“我回了。”
左右远远上前跟随,手还未碰到他,就被明史度甩开:“滚!!”
宁亲王摸下巴:“哟嗬!关内侯家的儿子倒是比她的女儿们有脾气。”
只是她还没看过瘾,就觉右耳熟悉的一痛,果不其然, 是自己的正君来捉她了。
宁亲王歪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哥哥哥,给个面子,小王这是在外头,姐夫们都看着呢……”
“闭嘴,给我滚回来,我娘找你有事。”宁亲王的正君手段强硬,真下了狠劲,拖走宁亲王时凶得像只老虎,但转头与容贵君和襄君颔首时,却笑得春风和煦。
容贵君又羡慕上了。
襄君道:“你怎又是这眼神。”
容贵君:“他们都比我……”
都比我要好。
“算了吧。”襄君笑眯眯道,“未出鞘的宝刀,只看外头光鲜,人人羡慕,但实际上,看不见的全是锈迹斑斑,要么磨平了刃,要么只是悬在身上,出门跟人炫耀,回来就放在一旁,忘得差不多了。”
容贵君微微一怔,苦笑:“襄君这像是在说自己。”
“所以你没有玉哥懂。”襄君眼神闪烁,慢声道,“天下男人,不都一样吗?说我亦是说你,说你,就是说所有。都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他拍了拍容贵君,策马回去前,与他说道:“容贵君做自己就是,把你的女儿们教好,剩下的就看造化吧。有时,不出手就是赢。”
容贵君蹙眉。
襄君慢悠悠打马回营,过不久,容贵君跟上了。
他说:“没什么意思,一起回吧。”
襄君一笑,笑得很欣慰。
他怎会看不出,容贵君一定是听闻了皇帝被唐舒里吸引的消息,匆匆收拾了番出来看究竟。
“好好养照顾自己的身体。”襄君道,“我可是想要你长长久久,像顺昭君那样,五十岁还硬朗。”
容贵君惊大了眼:“说什么呢!”
襄君:“哈哈哈……宋廉,没有你,皇上可怎么办?”
容贵君焦急看前后,侍从们远远跟着,看情况应是没听到,他道:“襄君可别再说了,这种话我就当没听到过。”
襄君抿嘴笑着,想,可真的不如贺玉有意思。
皇上正与唐舒里追马相逐,子期站在旁边,一脸有事要报的为难表情。
皇帝瞥见,驻马问她:“什么事,说。”
左右上前奉茶,皇上尝了,对唐舒里道:“你尝尝,今春的新茶。”
子期道:“睿君身子不适,想要皇上去瞧。”
“让容贵君去。”皇帝不悦道,“八成又是装的!”
“容贵君……”子期说道,“容贵君也说身子不适,早早就休息了。”
皇帝拉紧了缰绳:“容贵君怎么了?”
她明显是紧张的。
唐舒里来回看,看到皇帝的神情变化,若有所思起来,他自己的表情也变得低落,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戳碎。
皇帝的马走了一小圈,而后回来,皇帝下马道:“朕去瞧瞧。”
自然先去容贵君那里,容贵君只是没怎么吃好,又惦记七皇女,头晕罢了。
皇帝抓着容贵君的手,抚摸着他鬓边的头发,触感依旧很得她的圣心。在她舒适时,容贵君轻声道:“皇上也该去看看睿君……”
“他八成是装的。”皇帝一副早已习惯睿君争宠把戏的表情,不耐烦道,“你操心他做什么。”
“我看着不像,刚刚把李太医都叫去了。”
皇帝道:“嗯,那你歇,朕去看看。”
她带着一身低气压去了睿君的帐前,李太医正在里面把脉,有好一会儿了。
皇帝进去,坐下绕着手串玩,表情依然有些不耐烦。
等李太医睁眼收手,皇帝身子往前倾了倾,问道:“怎么说?”
李太医整衣跪下,面露微笑,道:“恭喜皇上,是喜脉。”
睿君拉着被子,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害怕,竟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皇上先是一愣,而后哈哈笑了起来。
身上的冰霜一扫而散,她摸了摸睿君的脑袋,高兴赏了李太医。
李太医嘱咐了几句,说是脉象不稳,需要绝对静养。
“是,是该如此。”皇上笑应。
睿君泪光点点,软软糯糯叫了两声皇上。
皇上温声说道:“还记不记得,你应承过朕什么?”
睿君说:“给皇上生个皇子,只要皇子。别的我都不要,我就要皇子。”
“乖。”皇上的眼神也柔软了,她轻拍着睿君,闭上眼,脑中掠过大雪,掠过那一抹身影,还有她的简皇子。
她说:“明史度,乖乖听话,给朕生个皇子,朕会亲自教他骑马,养大他,看他离宫,看他有自己的孩子……”
明史度咬着被角呜呜流泪。
他仰头问皇帝:“逸姐姐,会一直喜欢我吗?”
“嗯。”皇上点了点头,心软道,“会的。”
明史度的脸主动贴上她的手臂,无比认真道:“我只有逸姐姐了,我要养大逸姐姐和我的皇子,看他长大,好好地长大。”
皇帝忽然想起她一直以来心中的隐痛。
她抽出手,回摸着明史度的头发,又扳着他的双肩,严肃道:“只有一点,明史度,你给朕好好记住。”
明史度以为她是要训斥自己耍小手段争宠,吓的瞪大了眼睛不敢言语,只是使劲的点头。
“朕要你好好生下这个孩子,你人……也要好好的。”
她失去了好多因生产离她而去的侍君,她极度害怕,害怕到厌恶这样的事发生。
睿君点头,泪在眼眶打转。
“我一定……一定会听皇上的话。”
皇上说这番话,又使自己想起了薛君。
薛君的亲族姐姐,曾是她的伴读同窗。故而家中幼弟刚一长成,就不远千里送京伴驾。
她曾夸赞过薛拂的名字,薛拂道:“倒也没什么。是我母亲与父亲一同到紫山祈福时,父亲的发冠拂过了桃枝,我母亲就说,这叫君拂雪。下山后,就有了我,所以我娘叫我拂雪,拂雪迎春`色,这才有了我……”
一不小心说出了母亲和父亲的房中事,薛拂又惊的打嗝,双手捂着嘴,又是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皇上就问:“怎又是这种表情。”
薛拂就说:“完了完了,我不是故意的,这可怎么办,被母亲知道,又要骂我。”
皇上笑了起来。
“你母亲才不会骂你,薛拂,你们那里,是有个乡俗,叫游归,对吧?”
“嗯,就是婚予出去的男儿们,生了孩子,孩子十二岁前,要回到家乡,舀一杯家乡土带回去。因我们那里,是说家乡土最养家乡人,人死魂归故土,即便家中已无人,也不会作孤魂野鬼了,后代也会更加和善漂亮。”
皇上就说:“你知道世宗的那个薛帝君吗?就是你们那里的人,他也是第一个准许迁葬回家,未葬皇陵的帝君。”
“那肯定是为了他的孩子。”薛拂一本正经道。
皇上笑了笑,道:“的确。”
薛帝君的女儿,正是废太女赵采,因无治国之才被废黜,即便如此,她也无怨言。世宗封她为淮王,封地就在薛帝君的家乡。
只是,去封地的途中,废太女就病死了。
皇上:“不提这个了,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