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里有些烫着卷发，有些染了头发，和古朴的戏服完全不搭。
其中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女生飘到白晓蓝面前, 死死盯着她看。
她的眼睛极黑, 看白晓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恶意，“你就是白晓蓝啊, 我叫小茹。”
张慧惊恐地说道：“蓝蓝，过来！”
白晓蓝想要跑，却被鬼气缠绕住四肢, 只能眼睁睁看着女鬼掐住自己的脖子。
冰冷的窒息感让她害怕地尖叫起来，“妈, 救我！”
“很害怕吗？”小茹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我死前也很害怕呢。”
“你爸把我卖给白家戏院时, 我不停地求他放过我。”
她眼里流下血泪，嗤笑道：“可我还是被卖掉了。”
“你们白家村的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一样的人渣。”
白晓蓝在小镇上的中学上学，观众里大多都是镇上的住户, 自然有人认出来他们一家。
【这女生是我同学，没想到她爸居然是人贩子】
【艹，他们家就住在我的楼上, 我日啊啊啊啊】
【我突然毛骨悚然, 你们知道白家村离我们镇有多近吗？就2公里！】
不过2公里的距离, 一边是人间，一边却是地狱。
白晓蓝不敢置信，“不可能，我爸是个好人, 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放开我女儿！”张慧扑上来，想要把白晓蓝从小茹的手上救下来，却扑了个空。
小茹把白晓蓝扔到地上，“好人？你不如问问你妈，你爸做的是什么生意？”
白晓蓝期待地看向张慧，她知道看直播的都是镇上的人，甚至包括了她的老师同学，如果她爸真的被这些厉鬼污蔑成人贩子，她就完了。
面对女儿期待的眼神，张慧却下意识撇开了脸，“我……”
在白建生前，他的生意做得好，他们家条件一直不错，所以她在女儿去小镇上学后，就不乐意回村里了。
白家村又破又旧，村民们整天游手好闲，所以她不明白，白建为什么经常回村里。
直到有一次，白建的手上有伤，她疑心白建在外面有女人，就偷偷去白建的书房里找证据。
她翻出了一个古旧的本子，上面写着不少女人的名字，年龄，还有……价格。
张慧那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她老公白建文凭学历都不高，也没有门路，他从哪赚这么多的钱？
她犹豫过，但是在第二天，当白建又扔了一叠钞票给她时，她就决定把这件事压在心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白晓蓝看着张慧那逃避的样子，心里一凉，“妈，爸一定不会做这种事的，对吧？”
她语气强烈起来，绝对不行，就算她爸真的是人贩子，她也不能承认，一旦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如果是平时，张慧早就跳起来说“我老公那么老实的男人，怎么可能犯罪”，可现在她不敢。
这么多鬼虎视眈眈着呢，一想起之前在屏幕里那些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村民，她就不敢随便说话。
张慧之前敢站出来说“赔罪”，那是因为她以为这些厉鬼全是建国前的，哪知道居然连四年前死的鬼都能成厉鬼呢。
【这女的不说话，反而证明了她心虚】
【关于此事，我们会持续跟进】
【上面是警察？哦，我都忘了，咱们镇都一起进来了】
【首先吧，我觉得，要这些犯罪者能活着出去才行】
【+10086】
张慧的沉默被打破，有人说道：“只要沉默，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是这么想的吧？”
“——可是，这里不是现实。”
屏幕突然拉近，戴着哭脸面具的女人往虚空中伸出手。
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戏台上，他的头和四肢都被竹杆撑起，就像一个皮影人一样，被迫立在戏台上。
张慧看清楚他的脸后，面色惨白，“老公！”
台上的中年男人赫然就是死在车祸里的白建。
白建看到坐在观众席的妻女，眼睛一亮，“你们怎么在这里？”
他顾不上这么多了，对张慧说道：“快来给我解绑。”
戏台离观众席并不远，但母女俩却都犹豫了起来。
但她们根本没有犹豫的机会，因为苏绾清直接用魂力把两人扔上了戏台。
一家三口团聚的时光并不温馨，白建发现了她们之前的犹豫，破口大骂道：“老子赚钱供你们吃供你们喝，你们居然连给我松个绑都不愿意！”
白晓蓝心头浮起一丝愧疚，正准备给白建松绑的时候，就听到台下那个叫小茹的女鬼细声细气地说道：“你要想好哦，你给他松了绑，那当皮影人的，就是你啦。”
白晓蓝睁大眼睛，看向白建，“爸？”
张慧同样不敢置信，“老公，你知道这事！？”
“妈的，”白建见没骗到一个替死鬼，黑气从脸上冒了出来，狰狞道，“给老子解开！快点！”
张慧把白晓蓝拉了过去，颤抖着说道：“你咋能这样，这是咱们的女儿啊！”
白建破口大骂道：“我他妈的养了你们这么多年，就是买五十个女人都够了！”
被他这么一说，张慧气得差点厥过去，她没想到，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居然心里就这样看她们。
【这算狗咬狗？】
【啧啧啧，自作自受啊。】
【呵呵，她不是说自己老公是老实人吗，现在就好好感受一下他有多老实吧。】
“时间到，”苏绾清冷淡地说道，“白建未能找到代替的人，那就确定你来扮演这一场的皮影人。”
白建闻言，疯狂地挣扎了起来，他不敢违逆这个身穿白嫁衣的女人，便把所有不甘地发泄在张慧母女身上，“贱人，给我过来！”
他猛地拽住张慧的衣服，张慧想跑，却根本跑不掉。
戏台逐渐开始暗下来，下面不知何时，空位上都坐满了“人”。
这样诡异的场面，让张慧心里一寒。
她朝着白晓蓝伸出手来，“蓝蓝，快救救妈，你爸疯了！”
白晓蓝想帮忙，却差点被一脸疯狂的白建拽住。
秦翡倚在苏绾清的身上，懒洋洋地说道：“十秒倒计时开始。”
“10，9，8，7……”
白晓蓝心里一紧，顾不上求助的母亲，急忙从戏台上跑了下去。
看着自己女儿头也不回的样子，张慧绝望地放下了手。
秦翡轻笑道：“皮影戏开始。”
苏绾清看了眼小茹，对方接到她的眼神，顿时兴高采烈地飘上了戏台。
小茹笑嘻嘻地看着白建，说道：“这一场讲的是‘小茹之死’。”
闻言，白建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看起来很害怕。
小茹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小茹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暑假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出去玩。”
“她们约定好在火车站见面，结果小茹等待的时候，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抓住了手。”
伴随着她的叙述，白幕前出现了来往的皮影人群，一个高壮的皮影人抓住了白建的手，白建惊恐地想要甩开。
但一根根白绸缠住了白建身上的竹竿，操纵着他开始表演。
逃到戏台旁的张慧发现自己没办法下去，只能趴在戏台的角落，不敢动弹。
白建开口，却是尖细的女声，“你谁啊，拉着我干嘛？”
皮影人粗哑道：“贱女人，你拿了老子的钱，想和小白脸跑，想得美！”
“我根本不认识你，放手！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皮影人抓住白建的头发，一边骂他，一边打她，“你是老子领了证的婆娘，你骗谁呢。”
“放开我、呜，救救我，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才十七岁，我没有结婚！”
旁边围观的皮影人有些犹豫，似乎是想帮帮他。
但在看到打人的男人旁边还有好几个帮手，他又退了回去。
小茹轻飘飘地说道：“小茹的手机被男人砸了，她不停地求着附近的人，希望他们能帮帮自己。”
“可到最后，也没有人帮她，她就这样被男人带走了。”
【…………我好像，见过这个女鬼】
【卧槽什么情况，楼上是目击者？？】
【我当时以为是家庭纠纷，我看男的那么多人，就没敢管，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该报警的】
【我也看到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哪里能想得到呢】
【艹，老子想骂人，没让你们自己上去怎样，你找下警察会死吗？？？？】
【就算是家庭纠纷又怎样，怎么了，女的嫁了人就不是人了吗！？】
【哪怕当时有一个人报警，她也不会死】
可世间哪来那么多的如果。
小茹在被拐卖的时候，想的是如果她不出来旅游，是不是就不会被拐卖。
她在被卖到白家戏院的时候，想的是如果她被卖到其他地方，是不是就还可能再见父母一面。
她在衣不蔽体地被人活活吊死的时候，想的是如果有人给她收尸就好了，因为要是被父母看到了自己的尸体，他们一定会很难受。
可那么多的如果，对她来说，都不过是奢求。
白建重复着小茹的死，一次次发出哀嚎声，可他连求都不能求，因为他现在只是个“皮影人”，皮影人哪来的意志呢？
白绸从上落下时，白建已经被折磨得意识不清了，他不得不在“皮影艺人”的操控下，被迫把脖子放在白绸上。
他双脚离地，瞪着下面的看客们，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多惨啊。
小茹快乐地鼓起掌来，“好，当赏！”
下面的“人”都是年轻的女子，穿着戏服，脸上是同样的笑容，“赏！”
张慧看着被迫上吊的丈夫，不敢说话，只害怕那些因他丈夫死去的女鬼，把她也一起报复了。
想起白建刚刚遭遇的一切，她就害怕得要死。
这样压抑的场面，白晓蓝终于忍受不了，她站起身来，“你们这样太狠毒了！”
掌声停下，“看客们”纷纷看向了她。
这些面无表情的年轻女子，看得白晓蓝心里害怕。
【我也觉得有点过了】
【死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呵呵】
【哪里过了，不就是让犯罪的人感受一下受害人的遭遇吗，这就过啦？你们的善心可真够廉价的】
【这种事情该法律来判定啊，这种私刑根本不对】
白晓蓝同样振振有词，“我爸就算不对，那也是警察的事情，你……”
她看向苏绾清，咬了咬牙，决定拼一拼，“你这样做，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能力欺凌弱小罢了！”
秦翡在笑脸面具下翻了个白眼，正准备教这个傻逼做人，苏绾清拦住了他，对白晓蓝说道：“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不是在伸张正义。”
她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只是对你们的存在，感到不快。”
“既然没打算像个人一样活着，那就废物利用好了。”
“你们同样如此。”
白晓蓝只觉眼前一黑，当她重新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大卡车的后车厢里，旁边躺着不少陌生人。
她听到熟悉的男声响起，“我明天才回来，这几天忙着送货呢。”
——这是白建的声音。
当白晓蓝开始亲身体验小茹的死时，她仍没有想明白。
为什么苏绾清没有因激将法就放过她，反倒把她送进了地狱。
当观众们看到白晓蓝消失的时候，有人本来不忍，想要说点什么，就看到一条弹幕飘过。
【劝各位斟酌一下，你知道吗，我旁边位置上同情人贩子的圣父消失了一次，现在回来了，他亲身体验了被拐卖者的死，现在整个人都崩溃了。】
【我旁边那人也是这样，她没发弹幕，但是嘴上瞎逼逼，也消失了。】
【哈哈哈哈欢迎各位圣父圣母多说几句啊，你们这么同情人贩子的话，就去感受被拐卖妇女的体验。】
【哪位厉鬼小姐姐干的，大快人心。】
原本还想同情一下的人顿时闭上了嘴，同情归同情，但他们也不愿意把自己搭进去。
第85章 赎罪（4）
白建被吊在戏台上, 在他之后，一个个在四年前参与贩卖人口、戏院重建和交易的白家村村民被迫上了台。
他们作为“皮影人”，在台上重现了受害者的死。
这一次, 他们不再是台下的看客, 而是台上的戏子。
而那些被他们看不起、玩弄过的“人”们，此刻正坐在台下, 因他们的痛苦叫好。
那些还活着的人比鬼还难受，因为他们心里总抱着一点希望，害怕自己死去。
于是每一次濒死的时候, 就更加地痛苦。
苏绾清看着他们，她曾经不明白系统提到的“恶魂”是什么, 但看到白家村这些人后，她明白了。
在他们的妄念里, 有些人后悔了，后悔的却是为什么要留在白家村。
更多的人，是对厉鬼的怨恨。
——我害死了你，你居然要报复我，你真恶毒！
听起来毫无道理, 但白家村人都是这么想的。
苏绾清并不为此感到难过，因为对于这些人，她一开始就没什么劝善的念头。
白晓蓝最错的地方在于, 她不知道的是, 苏绾清根本不在意这些白家村人的死活, 她让他们不停地体验厉鬼们的死，不是让他们悔改，而是为了拯救这些厉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