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回忆起岳瑛的时候,当日的亮白的灯光,桌上的方形的蛋酥糕点,还有岳瑛那绣着仙鹤的简装都犹然在目,其细致程度,宛若亲临。
是她来这个世界足够久,所以与原主记忆完美融合了吗?
不等她想明白,手臂忽得一凉,皮肤上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见她疼得双手握拳,姬沉引出法诀,在指尖鼓出一线凉风,对着凌酒酒的伤口吹拂镇痛,冷声道:“这副灵株去的是琴音化剑的余韵,渗入肌骨会有些痛,忍着点。”
凌酒酒的痛感已经缓下去许多,她看着姬沉,接着搭话,道:“谢谢师兄担心我。”
姬沉抬眼看了她一瞬,就见凌酒酒歪头凑到他视线下面,凤吟树下,少女的碎发被吹得毛茸茸,整个人规规矩矩坐得像一朵蘑菇,花吐出粉色灵蕴笼在她面上,让她笑意更暖三分。
他一下子就没法再生气了。
姬沉有些无奈地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问道:“在昭虹学堂遇到问题,为何不找我?”
凌酒酒也忘了躲,只茫然道:“不是你告诫我不要投机取巧吗?”
姬沉:“……?”
你可能对投机取巧有什么误解。
姬沉哭笑不得地拿出一瓶药膏递给凌酒酒,示意她自己上药,才道:“下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可同我商量。”
凌酒酒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大腿都硬塞到手里了,她绝没有不抱的道理。
忽得察觉到华点,凌酒酒狐疑道:“师兄,今天没有法诀课,你怎么来了?你知道我今日和明师姐比试吗?”
姬沉半真半假道:“飞信堂那么热闹,整个昭虹的师长有哪个不知道?”
凌酒酒“哦”了一声,便低头上药,药膏冰冰凉凉,敷在伤口上并不痛,它像是一层水,迅速渗透下去,接着,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将凌酒酒拎起来转了两圈,细细检查了她浑身上下没有别的伤口,姬沉御剑带凌酒酒回到宿舍换了一身衣服,又送她去下一堂课的教室,才御剑离开昭虹学堂。
昭虹学堂上方,阳光落在因灵蕴而湿润的空气中,折出巨大的双层彩虹,瑰丽奇幻,有不少千鹤峰和点星峰弟子特意乘飞行器出来,共赏奇景。
而姬沉从中穿过,并未多看一眼。
仿若这样的景色,对他来说毫不稀奇,亦或是,穹顶如何,他根本就不在意。
须臾间,他已经穿过云岚,稳稳落在天阙峰顶端。
白云深处,翠竹亭中,有几个形似梅花鹿的蓝白相间仙鹿跪在地上,仰着头蹭着青衫修士的膝盖。
长霄青衫乱七八糟地垂在地面,他人不甚端正地坐在白玉凳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变成橡皮泥滑下去,显然累极了。
他抬起手,随意化出一个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如泡了温泉般舒展了五官,才看向姬沉道:“来得正是时候,我刚去了一趟归墟主峰,又绕去千鹤峰,屁股还没坐热。”
姬沉撩袍坐在长霄旁边,道:“醒了吗?”
长霄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姬沉在问谁,而后叹口气,将酒葫芦收入袖中,语气似庆幸又遗憾道:“他还是那个样子,星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他也没醒,落语情毒和魔偶,当与他无关。”
想到归墟主峰和千鹤峰的那两个人,长霄又是一声叹息,浅淡而绵长,仿若一出口便融化在周身的灵蕴仙雾里。
他像个老人一样捂着腰眼,折了身子,摸了摸仙鹿,沧桑道:“不知不觉,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小一辈的历史课里删去那一段,没人知道,就连我也快忘了。”
姬沉看了长霄一眼,并没有做出评论,只换了个话题,道:“我又查了一遍敛月谷中的千鹤峰弟子,他在外游历时有一元婴修为的弟子同行,两人几乎同进同出,据那位弟子所说,一路上千鹤峰的弟子并没有跟魔修单独接触过。”
长霄瞬间坐直了身子,眼神肃杀,道:“如此看来,他在仙宗内被种上魔核的可能性更大。”
姬沉点点头。
长霄按了按眉心,数落道:“昊元师弟怎么回事?慎刑堂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姬沉闲闲地等他碎碎念了半盏茶,又看他自顾自决定要亲自出马施压,见他最终平静下来,才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道:“今日她在昭虹同掩月峰的一个小真传比试,剑气中隐现金红剑光。”
长霄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凌酒酒”。
“这么快?”,他眼梢吊起来,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道:“唔,那些事情你还不打算告诉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瑾柔那块有点重复内容哈!
不是水文=3=
第一遍写的时候没有重复,感觉没内味,修改的时候就加上啦!
这章特意多放了几百字,所以有没有那些重复内容都不会影响本章晋江币点数MUA
第三十二章
姬沉看了看远处荒寂的归墟主峰, 淡淡道:“为时尚早,她这样无忧无虑便很好。”
两人多年默契,长霄即刻会意, 道:“唔,现在这个情况, 的确不是一个好时机。但你也护她护得太紧了些。”
许是去探望了归墟主峰和千鹤峰, 长霄今日格外喜欢回忆往事,他吊儿郎当地笑了一声, 像个世家公子般颇为潇洒地敛了敛膝盖上的青色长袖,又望了望远处山峰。
风动云起, 朗日昭昭,亦无法照亮归墟五座山峰的每一处隐秘角落。
长霄语气怀念道:“要是他醒了, 一定笑你!”
轻飘飘一句, 尾音还带着上扬的笑意, 却如巨石坠湖,换得姬沉和长霄长久的沉默。
片刻, 姬沉起身, 临走前按了按长霄的肩, 才道:“我先走了, 她需换把好剑。”
长霄颔首,眼神锋芒暗藏,如云中宝剑, 他自袖中拿出酒葫芦仰头饮尽, 道:“我去点星峰催催那些弟子,看谁敢偷懒!”
蓬莱海上潮汐涨落,最终风平浪静,时间如常流逝, 不知不觉昭虹学堂已经开学近一月,明日便是众修士放假休沐。
放假前一日,昭虹学堂并没有安排课程,而是留给各修士复习这一阶段的学习内容,各个课程的任课师长也会在某一时段内来到昭虹,为修士们答疑解惑。
绝大多数修士于亭廊或广阔谷地中修习,朗朗读书声与法阵光辉相互衬映,俨然一派刻苦求学的景象,而在观微谷的角落,无人注意的凤吟树下,于蒸腾的灵蕴中,赫然混入一缕热腾腾的烟。
谭姝雪自亭廊请教完姬沉法诀课的难点后,刚踩着□□来到同凌酒酒和谢翎翎约定好的地点,便见到两人如两个月白色的汤圆,蹲在地上围住一团不明物体。
她凑一近看,才发现两人头顶正冒着白烟!
谭姝雪花容失色,她一步上前拨开两人,凤目圆睁道:“快灭火呀!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谢翎翎赶忙原地弹起,拦住谭姝雪准备祭出法器的手,道:“好朋友!此处没有草地,酒酒又排了一圈水系灵石,不会着火的。”
谭姝雪看了看,发现他们挑了一处没有草株的砂石地,附近围了许多灭火降温的灵石,又拿术法将凤吟树的垂髫隔开,这才安下心来,也蹲在一旁,看着挽起袖管的凌酒酒和谢翎翎道:“你们又在烤灵株呀。”
凌酒酒点点头,道:“秋天第一顿烤灵株。”
烹饪在昭虹算是灰色区域,虽说师长们都不提倡,看到了难免要吹胡子瞪眼,却也没有规章禁制,三人在凌酒酒的带头下经常肆意游走在这个危险又诱惑的灰暗地带。
见火候差不多,凌酒酒左手指尖凝出微小的法阵,一阵金色剑影闪过,将她右手上三串小臂长的水滴状紫色灵株剖开,她又从地上拿起一个透明琉璃瓶,将混着盐、孜然、芝麻和辣椒的熟油倒在灵株的白色剖面上。
“滋——”
一阵油脂爆破的声音带起一阵辛辣鲜香的烧烤味,三人只觉似有一位异域美人在舌尖舞蹈,视觉上油紫浓白的对比更是令人联想到焦脆与绵软的碰撞,饶是早已辟谷的谭姝雪当下也吞了吞口水。
谭姝雪偏过头,指着琉璃瓶,道:“酒酒,这是什么油,好香呀。”
凌酒酒神秘一笑,道:“这是琉璃城特产——撒浪嘿油。”
谭姝雪和谢翎翎同时探过来,道:“撒浪嘿油?”
凌酒酒好不容易忍住没笑出眼泪,才凑上前看了看火候,又对谢翎翎说:“火太小了!”
谢翎翎闻言耳朵一抖,从凌酒酒肩膀上拿起睡着的火系小兽,左手托住小兽前半身,食指支撑住它黑绒绒的下巴,右手捏着它的脊背上下揉搓,如同擦拭一柄机1关1枪,手指翻飞间,他大喝一声,道:“酒酒说,要有火!”
下一秒,被撸舒服得火系小兽肚子一滚,“咕咕噜噜”宛若帝王引擎发动,粉色兽嘴一张,从口中吐出一股火苗,灵株下火苗骤涨,灵株卷曲收缩,锁住汁水,表皮被火烘脆,又带起一股焦香味。
三人嗅了嗅,发出满足的喟叹。
可叹这些修士,竟无一人觉得将灵兽当打火机用这件事有任何问题。
凌酒酒又对谭姝雪道:“姝雪,就是现在!”
谭姝雪拧眉“哎!”了一声,起势如风,双手于胸前画出蓝色法诀,接着两个食指一并,一股水系灵气直逼火堆,顷刻间,熊熊燃烧的火堆变成一滩灰烬。
在谭姝雪和谢翎翎迫不及待的注视下,凌酒酒又细细撒了一层孜然粉花生碎,才道:“成了。”
凌酒酒笑眯眯地分给谭姝雪和谢翎翎一人一个烤灵株,三人靠在凤吟树下吃起来。
谢翎翎急匆匆咬了一口,烫得龇牙咧嘴,两个耳朵同螺旋桨般拧起来,还不忘赞叹道:“嘶!好吃!”
凌酒酒那棵最小,吃得最快,她见谢翎翎和谭姝雪还没吃完,便熟练地用了个清尘诀,盘膝坐在一边,再从储物环里拿出一把翠绿的芦苇叶状的灵株叶片,掏出前几天琉璃城教她扎花灯的那个近卫寄来的信,按照近卫的说明开始摆弄,继续编兔子摆件给姬沉
这一个月她无论哪一门课有问题都去请教姬沉,时间一长也有些过意不去。虽然姬沉管得很严,但凌酒酒心里明白姬沉都是为了她好。
跟琉璃城通信时说起此事后,信件如鹅毛大雪般寄到飞信堂,岳瑛和琉璃城众人反应一个比一个大。
——“堂堂女郎,怎可白白教郎君照顾,需得负起责任来,不然与渣女无异!”
——“姬沉郎君体贴入微,定是个能持家安宅的贤内助,不知道哪家女郎能有福分娶了他。城主,你怎么看?”
——还有部分离谱的人,随信寄来一卷红线,“姬沉郎君对女郎这般主动,定是芳心暗许,女郎当拿出女子气魄,一举锁死!”
凌酒酒连日被书信轰炸,竟越发觉得他们说得有理,当真开始思考如何投桃报李。
她本想送些灵石给姬沉,转念一想又觉得天天拿钱砸郎君不像是正经女郎做的事,便想着用“灵株的杂交与护理基础入门”上种的灵果炼成糖,叶子编成兔子送给姬沉。
谭姝雪看着凌酒酒闷头摆弄,跟谢翎翎对视一眼,揶揄地笑了一声,小口地咬着烤灵株,蓦得想起什么,出声道:“明天下午千鹤峰的蕴兽丘有集会,咱们一起去看看吧,师尊说我已经筑基中期了,可以养一只小灵兽了。”
谢翎翎凑上来,睁大了眼睛,一颗泪痣简直都要从脸边飞出去,道:“好呀好呀,我也想养一只灵兽作伴!”
凌酒酒也来了兴致,把草兔子抱在怀里,兴致勃勃凑上去。
蕴兽丘两个月才开一次,从半丈高的仙鹤到茶杯大小的灵兽都会出来拿着爱的号码牌,等待有缘分的修士带走,她也很想去看看,此时心里像是有一窝小灵兽崽蹭着般酥痒。
话还没出口,忽得,她眼神一滞,似秋风下的黄叶般垂首叹气道:“我去不了,师兄说明天要接我去洞府练剑,你们玩得开心点。”
谭姝雪想劝凌酒酒同姬师兄商量一下,话在嘴里转了转,实在下不去口。
她早就听说过姬师兄比师尊更像师尊,也见证了凌酒酒每天课余时间被姬师兄拉出去补课。
其严格程度,十个修士看了,九个都哭了,剩下一个就是凌酒酒。
她拍拍凌酒酒,有些难为情道:“修行是乃大道,你跟着姬师兄好好练习,还有……有空记得帮我要签名呀。”
凌酒酒压下心头遗憾,颔首应了谭姝雪。
谢翎翎一大口咽下烤灵株,看了看两位垂头丧气的两人,邪魅笑成耐克嘴,对凌酒酒道:“好朋友,这有什么难的,我有办法!”
闻言,凌酒酒和谭姝雪眼中泛光,似余烬复燃,齐齐俯身过来,便听谢翎翎便压低声音,道:“俗话说得好‘再冷酷的男修,那里,都是热的’。”
凌酒酒:……?
啊这啊这?
就为了让她去趟蕴兽丘,谢翎翎竟然要对姬沉做那样的事情?!
她艰难地握住谢翎翎的手,沉痛道:“不至于!翎翎!真不至于啊!”
谢翎翎耳朵抖了抖,向着凌酒酒蹭了蹭,道:“不难的,我教你,你一定可以!”
凌酒酒:??
我吗?
不,我觉得我不可以。
谭姝雪是浓眉大眼的好学生,当下不懂就问,道:“那里是哪里?”
还不等凌酒酒飞扑而上拦住谢翎翎说出一些晋江听了会红锁的话,他已经故作高深道:“当然是,心里!”
凌酒酒前倾的身子和手在半空中顿住,木然如一棵风中凌乱的迎客松:?
谢翎翎颇为骄傲道:“叫声老妹别轻狂,一山更比一山强,男修冷酷治得了,关键方法要找好。”
谭姝雪配合道:“什么方法?”
谢翎翎神秘一笑,道:“撒娇呀!男人最懂男人,姬师兄对酒酒面冷心热,只要撒到姬师兄的心坎里,他肯定同意酒酒出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