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柔和地落在少女定格的笑脸上,如一层雾隐去她脸上的细节,只留下一双眼睛灿烂。
姬沉鬼使神差地想伸手摸摸她头顶翘起的碎发,又极快地收回手落回剑柄,抿抿唇道:“女郎先说。”
凌酒酒被这猝然的对视弄得莫名有些脸红,又有点尴尬,于是一鼓作气道:“郎君,我想学修仙!”
凌酒酒想着修仙就要离开琉璃城,还要离开琉璃城里憨得可爱的城众,心中大摇其头。
我只想咸鱼,是狗逼系统给我的任务!
姬沉微微一顿。
凌酒酒看姬沉不置可否,颇为痛心疾首道:“我每天都从云锦为垫的床上醒来,面对两千多条矿脉,然而我没有因为富有而感到快乐!”
我快乐,我太快乐了,我最喜欢这种朴实无华的快乐了!
最后,她拍拍胸脯,给自己总结道:“从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修仙。”
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身不由己吧。
姬沉听完凌酒酒一番慷慨陈词,又见她捏起拳头,作保证似地拊胸,他轻轻弯了嘴角,从胸膛溢出一点低笑。
没想到凌酒酒的要求恰好回答了他的问题——
“女郎是否愿意拜入归墟仙宗?”
凌酒酒目光灼灼地看着姬沉。
哦,他笑了。
所以笑了是什么意思啊!
莫非……
莫非她戏过了?
虽然知道修士不会亏欠因果,而且姬沉用了她给的玉清合气灵株,可她将姬沉扑倒在先,这也是笔糊涂账。
凌酒酒不知道姬沉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因为那件事对她表现出厌恶,也许是因为灵株,也许似乎因为在竹林里两人也算并肩作战过,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之,没有得到姬沉的明确答复,凌酒酒总不敢彻底放心。
不等凌酒酒再多想,姬沉已经开口道:“好。”
凌酒酒松了一口气。
拜入归墟,不仅可以发现更多线索,还可以修仙变强。
变强,从来不是一件坏事。
再者,发现了归墟仙宗中有人与魔域勾结,姬沉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这就意味着她在归墟不会是孤身作战。
想到这里,凌酒酒突然觉得很有底气,她快乐地举起拿起刚才吃的樱桃蜜饯,笑眯眯地递到姬沉面前:“到了归墟,还要承蒙郎君关照啦。”
姬沉看着凌酒酒献宝一般捧起透明描金边的琉璃碗,几颗特制的饱满红润的蜜饯在里面堆成小山。
晶亮亮的,一看便知拿糖渍了个透。
姬沉有些稀奇地挑挑眉。
归墟仙宗的修士大部分辟谷,从不会有人将这种东西端到他面前。
外出游历虽见过,但这在他看来不过是逗弄孩童或小女郎的吃食。
他掀起眼皮看了看凌酒酒,下意识就想拒绝,蓦得对上凌酒酒亮晶晶的眼睛,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算了,既然她如此诚心诚意满怀期待,尝一个也无妨。
姬沉十分矜贵地捻起边上最小的一颗,给了凌酒酒一个“我不想吃只不过看在你面子上才勉为其难试一试”的眼神,才抿抿唇将蜜饯投入口中。
瞬间,他眼神一亮。
竟是这样的口感和滋味!
樱桃蜜饯酸甜适中,轻轻一抿,酸甜绵密的果肉便冲破又薄又脆的果衣融化在唇齿间。
姬沉有些意外,目光一扫看向凌酒酒手中的琉璃碗。
凌酒酒也就随便将蜜饯樱桃递上去意思意思,没想到姬沉真的会吃。
毕竟他看起来就不染红尘,饮露餐风的,凌酒酒甚至觉得只是想象一下姬沉大快朵颐都是一种亵渎。
没想到姬沉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后,竟真的挑了一颗吃掉。
更没想到的是,姬沉竟然露出的惊艳的神色。
凌酒酒几乎看到他脑袋边上出现一道金色的光线“啵”一声崩断,接着四五六个穿着旗袍梳着双髻的女郎在她旁边摇扇子。
《中华小O家》里食客的反应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吗!
紧接着,姬沉又有几分赞许地看向琉璃碗,眼中毫不遮掩地写着“就是这个!这让人无法抗拒的香味!”
凌酒酒眼角抖了抖,却又有些唏嘘。
这只是最常见的蜜饯果子罢辽。
听说过剑修穷,没想到竟然穷到吃不到蜜饯的地步吗!
不行,她拜入归墟仙宗的时候一定要多带些灵石傍身!
凌酒酒眼中溢出浓浓的同情,善解人意地将琉璃碗往姬沉鼻子下面又举了举。
姬沉意识到自己失态,微微挺直身子,抬头看远山。
凌酒酒一眼堪破他的矜持,笑弯了眼睛,好心地说:“郎君,我手酸,你接了去吧。”
姬沉回头看她,依然没什么表情,顺便递过去一个“你别多想我只是乐于助人”的眼神,然后伸手托住琉璃碗的底,将一碗蜜饯转到掌心。
凌酒酒打量着姬沉高冷的样子,暗中憋笑。
姬沉,老傲娇了。
她伸出手揉了揉憋得发酸的腮,突得听到姬沉道:“明日便带你回归墟。”
凌酒酒一愣,旋即了然。
不愧是剑修,一心向道,归心似箭!
但凌酒酒却有些纠结。
一来,琉璃城中事务需要交接。这并不难办,原主是在岳瑛的教导下一步步成为受人爱戴的城主的,所以将城中事务交给岳瑛她很放心。
二来,原书中琉璃城的花灯会盛况空前,不仅仅是女郎和郎君在灯会上缔结良缘,那些关于花灯、画舫和摊贩的描述,让她心里像是被猫尾巴绕过一样发痒。
花、逛吃、姻缘八卦,试问天下哪一位少女能逃脱这三样的狙击?
凌酒酒表示自己不能免俗。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归墟仙宗的剑修过得竟然如此朴素,穷的只剩下钱的凌酒酒表示震惊,她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所以她需得找够时间打包灵石灵株才行啊!
一晚时间准备怎么够!
她想了想,打着商量道:“郎君,明日是花灯节,按照惯例我作为城主是要深入群众,与民同乐的。”
姬沉侧过身子,一手搭在剑柄上,另一手拖着琉璃碗,手肘随意地搭在露台碧色的围栏上。
明明是很懒散恣意的姿势,偏偏姬沉做来就带着一种类似于审视的感觉,好像夫子在看着新入门的小萝卜头。
他言简意赅道:“女郎想游园?”
凌酒酒严肃地摇摇头,纤细的手臂远远一挥,作出指点江山状:“花灯节城主出席是琉璃城的传统,城内事务也需要与岳姨交接。郎君,我不可以说走就走的!”
她说得义正辞严,慷慨激昂,自觉双目炯炯有神,声音正义凛然。
姬沉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接着不看凌酒酒灼灼的眼神,转过身子面向露台外,拎了一颗樱桃蜜饯到嘴里,优雅地吞咽后,才道:“那便等到花灯节后。”
凌酒酒赶忙点点头,一边琢磨着今晚就要安排打包灵石,一边顺着姬沉的目光看去。
露台之外能见到万里灯火,向远处看,纵横的长街已经为明日的节日做好准备,淡淡的夜色贴着灵脉起伏的轮廓,灵石为烛火的花灯发出柔润的光芒,像是为夜空绘上绚丽的妆容。
而近处露台的下方,一条青色灵石铺成的大路直通宫门外,路两侧有用竹条和云纱做成的花灯,各色灵石铺在花心的位置,为花瓣渲染上渐变的色彩。
两侧的灵植茂密可爱,上面还挂着琉璃城特制的红线,除了象征姻缘,也是祈福平安。
节日庆典的氛围笼罩过来,像是暖风吹散人的戒备,凌酒酒也有了闲聊的心思,她随口道:“郎君喜欢什么样子的花灯呀?”
接着一顿,结合姬沉一副高冷超脱的模样,她又问了句:“郎君提过花灯吗?”
姬沉侧眸看她一眼,像是想到什么,简单道:“兔子灯。”
虽然不知道姬沉回答的是哪个问题,但这不妨碍凌酒酒惊讶。
她又四处看看,想着都唠到这儿了,尽地主之谊顺手送姬沉一盏兔子灯也好。
可惜看来看去,殿中只有各式繁花灯。
灯节当天也许会有商户扎了兔子猫儿这些可爱的花灯,方便女郎买给心爱的郎君讨欢心,但是姬沉显然不像是愿意逛灯会的人,她也懒得去花灯节给他找一盏兔子灯送来。
凌酒酒有些遗憾地耸耸肩,对姬沉道:“殿中没有兔子灯,可惜……”
凌酒酒的“可惜了”说到一半,被脑子里豪横的系统音打断——
[叮!]
[支线任务:女人,怎么能说不行?——亲手给男主扎兔子灯。
支线任务时限:12小时。
完成支线任务,宿主将获得10瓶营养液灌溉系统成长,浇灌系统可获取终极线索。
任务失败,宿主将因只能吃到苦味而叫苦连天愁眉苦脸以忆苦思甜。]
凌酒酒:?
我就不该多问这些问题。
虽然但是——
你这个系统会不会管得也太宽了嗲?
姬沉随口提了一嘴兔子灯都被你精准捕捉吗!
送兔子灯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她亲手扎?
她根本不会扎花灯啊!
旋即,她不屈服地一笑。
呵,别的穿书女配都要对抗系统,她,凌酒酒,今天也要叛逆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感谢在2020-08-30 02:01:14~2020-09-01 01:3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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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章
凌酒酒不是完全冲动,她也想试探一下系统的容忍度。
比起痛彻心扉和引火烧身,只能吃到苦味这个惩罚轻多了。
凌酒酒打定主意,果断从姬沉端着的琉璃碗中挑了一颗看起来最大最甜的蜜饯咬进嘴里。
她上下牙刚合起来,味蕾才碰到蜜饯,只觉苦味像是一股激流冲撞着她的太阳穴,刹那间五官都不受控制地向脸中间位移,整个人像是皱着脸的猫一样。
这种滋味,非以苦瓜为盅,黄连为馅炖了一整天不能比!
凌酒酒克制不住地牙关打战,一个不小心直接将蜜饯吞了下去。
瞬间,排山倒海的苦味顺着喉咙蔓延到舌根,她当下留下两行清泪。
系统,你好狠!
在姬沉略显担忧和疑惑的注视下,她像是风扇轴一般猛然转身,直接拎着木系灵石雕的茶壶,对着嘴一通灌水。
直将壶里炖的灵髓喝了干净,她才缓过来点,双手撑着栏杆,眼角留着泪痕,在脑海里对着系统露出扭曲的微笑。
我扎!
我扎你个兔子灯还不行吗!
姬沉看着凌酒酒全身颤抖、含泪扼喉的样子,简直跟中毒了一模一样。
他目光一凛,当下左手蕴起灵气,就要往凌酒酒的经脉上渡灵气祛毒。
手还没落下,凌酒酒像个晾衣杆一样猛地站直,泪眼里闪烁着倔强,声音还在因为苦味而颤抖:“殿中没有兔子灯,可惜我惊才绝艳心灵手巧匠心独运无所不能,十二个小时之内我亲手给你扎一个来!”
姬沉:“……?”
看着中气十足的样子,倒是不像中毒了,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凌酒酒跟姬沉再三保证自己只是咬了舌头不是中毒,才算勉强打消姬沉的疑虑。
她送走姬沉,又唤来岳瑛,金袍女官听了凌酒酒的话,很有些惊讶,但凌酒酒解释一番,说城中投毒的人跟归墟仙宗也许有关系,所以她想要拜入归墟仙宗一段时间。
岳瑛张张嘴又合上,最终还是尊重凌酒酒的决定。
琉璃城中事务凌酒酒从来不瞒着岳瑛,再加上前几年凌酒酒年纪小的时候,岳瑛摄政过,两人的交接意外地顺畅和简单。
凌酒酒提出由岳瑛担任城主,岳瑛却怎么也不同意,推让一番,最后还是英气的女官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眉毛夹在一起拍板道:“你做城主或我做城主有何区别?身为女郎不要这么磨磨唧唧的!”
炉子里喷火呼噜的小兽都被惊醒,它眨了眨黑色圆溜溜的眼睛,费劲地抬起肉墩墩的脖子看了看,到底是兽龄小,很快又拿红色尾巴盖住眼睛,团了团自己又睡了过去。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凌酒酒也不好多说。她心里明白,岳瑛这么坚持,除了是出于对她的肯定和舐犊之情,也是想告诉她琉璃城永远等她回来。
夜深时凌酒酒才将岳瑛送走顺便委婉地表达了一下需要带些灵石傍身。
岳瑛当下点头,表示一定给足排面。
岳瑛离开时,凌酒酒的脑袋已经像是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她想了想,剩下的事情只有狗逼系统给的任务了。
她掩住嘴打了个呵欠,即刻决定先睡再说。
反正有半天时间呢。
一大早,阳光还没有穿透城中的云雾,凌酒酒就被系统的提示音吵醒了。
[叮!
支线任务:女人,怎么能说不行?——亲手给男主扎兔子灯。
倒计时两小时,开始。]
凌酒酒只觉脑子里被人塞了一个杜比环绕声音响,毫无感情波动的系统音简直比周一早上的闹钟还令人崩溃。
她认命地爬起床,打着呵欠推开门,看了看天边朦胧的鱼肚白,心里对系统翻了个白眼,又问门口的近卫要来材料,然后对着桌子发呆。
凌酒酒看着满桌子的竹条、彩纸和浆糊。
陷入茫然。
这就好比有人把食材和调料放在她面前,然后说你可以准备坐一桌满汉全席了。
这谁顶得住啊?
凌酒酒有些头疼地捏捏眉心,又拎起来一根竹条折了折,颇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一旁的肤色黝黑的近卫郎君有些看不下去,鼓足勇气,半倾身子试探道:“城主是想要扎花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