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进学也敷衍地喊了一句,眼神依旧紧紧地看着纪民,想要他抱抱。
最后纪民也只能妥协,将人抱了起来。
纪葎看着纪进学瞬间快咧到耳后的笑,不知怎的就想到了纪榕,小闺女的性格要是再外向点就好了。
纪葎一直知道的,纪榕只是在自己面前放得开,在别人面前...
呸呸呸,纪葎想到纪榕被别人抱着的画面,顿时心里一阵不舒服,小闺女又不需要别人的喜欢,纪葎连忙把内心的想法全部打散了。
李迩包饺子调馅料的这手艺的确不一般,明明都是清水煮出来的,饺子汤里却有种别样的味道。
纪葎只是尝了一口,就知道关于二哥所说的比饭店好吃的言论非虚了。
但是纪葎自己并不是对吃多执着的人,吃了几口也只是随意,并没有纪民想象中狼吞虎咽的画面。
反倒是他的两个小孩,为了吃饺子一人一筷早就抢上了,吃着碗里的还不停看着锅里。
纪民皱了皱眉头,第一次觉得两个孩子的教养该提上日程了...
吃过饭以后,李迩收拾着去洗了碗,纪民则是跟纪葎打过招呼,拎着两个孩子一起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他们这一次回家会住上一段时日,东西还挺多的,纪民满满当当装了好几个蛇皮袋,见到纪葎错愕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
纪葎从纪民的手上接过两个袋子,下了楼梯,到停车的位置还有点远。
纪进喜一脸俏皮,凑到了纪葎身边,笑嘻嘻问:“三叔,你可以背我吗?爸爸要背弟弟。”
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里面装满了期待。
小孩子忘性快,纪进喜有记忆之后跟爸妈回过几次老家,对三叔始终没什么印象,甚至有些记不清他的长相。
但纪葎这次进城来纪进喜可就完全记住了,觉得纪葎身上有种别人没有的味道,比她们学校最帅的天天有女生跟在后面追的男孩子帅多了。
这人是她三叔,纪进喜有种特别骄傲的感觉,等回学校了她一定要好好炫耀。
但纪葎又不是纪进喜,怎么可能知道小女孩的心思,在纪进喜提出要求后他甚至有些不悦。
纪葎一开始见到纪进喜的时候,因为小女孩活泼开朗的性子,他还希望纪榕能和她多玩玩,但是这个小孩任性的瞬间让他反感了。
纪葎抿紧了唇,眼神冷淡地撇了纪进喜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眼见空气瞬间凝滞,纪民咳嗽了两声,看了一眼自己闺女,刻意凶巴巴地教训了句:“喜,过来自己走,你弟弟也是自己走。”
“哦。”纪进喜不情不愿地应了句。
她走到弟弟的身边,还想回头再看看三叔,但想到纪葎刚刚扫过来的那一眼,也不敢再做什么。
三叔凶巴巴,爸爸凶巴巴,都凶自己,纪进喜有些委屈。
纪葎早上过来县里的时候就跟村里赶车进城的人打过招呼,多付几个钱让对方等等自己,他是没有再叫秦大山开的那辆车了,上次的事让他过度反感,这次宁愿坐别人挤一点的车。
车子在村口就停下了,纪葎和纪民一家只能自己拿着东西回家,纪葎走着走着不知怎么,总感觉心里不太舒服。
纪葎想快点回家,奈何纪民那边带着两个小孩走得太慢了,就这样走走停停,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纪葎路过生产大队的时候,社员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干着活,偶然抬头间看到纪葎都露出怪异的神情。
但看了眼站在地里面拿着个本子左右走来走去的李创业,愣是没人敢过来和纪葎说闲话。
别人的眼神纪葎当然感觉到了,感觉有点怪异,还以为是不是自己提着的袋子太引人注目?
直到纪葎遇上了知青办里之前帮助过的魏先释和肖萍,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早上纪家的热闹两人都没有去看,但从别人的嘴里到底了解了个大概,肖萍心里有些着急,她跟纪榕关系好,也害怕纪榕受到伤害。
就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纪葎。
听完了全程,纪葎的眼神瞬间变得不一样了,浑身散发出一股冰碴子一样的冷气,伴随着凛冽的杀意。
小团子受欺负了?被陷害呢?
从来没有哪一刻跟现在一样,纪葎那么想和一家人撇清关系。
纪民在一旁听着消息,眼见着纪葎的情绪改变,心知坏了,连忙过来打圆场:“三弟,你先别激动,许是别人以讹传讹传错了。”
经常有这样的乌龙,一个八卦传着传着完全变了味道。
身边的两个小孩都被吓哭了,纪民只能和李迩一人一个先安慰着。
但纪葎知道知青是不会骗自己的,三步变作两步,飞也似的朝着纪家的方向而去。
一进家门,纪葎就先扫视了一圈屋子,并没有发现纪榕的身影,他心里有些着急,顾不上屋子里的其他人,径直朝西屋自己的房间而去。
一进门,又砰的一下关上门。
纪葎看了一眼大床的位置,发现纪榕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嘴巴张张合合边缘的地方全是口水的痕迹。
如果不是刚刚听肖萍说的话,纪葎可能以为一切还跟他早上离开的时候一样。
这么小的团子,纪葎有些心疼,看到纪榕的手伸到半空中不停挥舞,忍不住一把握紧。
纪榕的眼睛睁开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又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手上的触感没有消失。
纪榕眨着眼睛看向纪葎,顿时笑颜如花,一把扑进纪葎的怀里,“爸爸!”
看到纪葎的那一刻心里所有的难过都消散了,纪榕在心里告诉自己:对,这辈子不一样了,她有爸爸了!
纪葎抱着纪榕,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松懈下来了。
天知道从田地到奔回纪家,纪葎的心境经历了怎么的变化。
纪榕没事就好,纪葎心里想。
重生回来以后,那些属于纪榕的上辈子空白的片段全部都被展示了出来,纪葎终于明白自己上辈子追求的一切都是一场笑话,不过也感谢那场笑话,让他觉得这辈子的时间那么可贵。
纪葎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另外一个主意已经确定了,分家,刻不容缓。
“榕榕怕不怕?”纪葎在谴责自己,明明对家人了如指掌,为什么还要把纪榕一个人留在家里?
纪榕摇头:“榕榕没事,大队长爷爷和方奶奶都有帮榕榕。”
纪榕回屋之后想了很多,她依旧不明白纪葎的变化,但纪葎没有跟时甜甜纠缠的话,也许就不会离开去北京了。
只是一个假设,纪榕觉得自己应该猜对了。
纪榕当然知道在纪家和自己之间纪葎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自己这边,但在纪家和外人面前呢?她跟纪葎说起这话也是想暗示对方……
在松花生产大队这个地方,她们家应该选择跟大队长家交好。
两个人之间各有心思,门外等了好半天没人开门的纪家几人终于忍不住了,纪军先上前敲了敲门,“三弟,在屋里不?你开下门,娘有话和你说。”
纪葎看了纪榕一眼,给了对方一个宽慰的眼神,起身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房门,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了句:“有事吗?”
纪葎还挺想看看,对方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模样是想做什么。
纪红彩本来就攒了一肚子气,一看纪葎的态度更火了,叉着腰直接大声开骂起来,唾沫横飞:“有事,怎么没事?你看看你养的那个小贱人,今天害我们家丢了多大的脸。
马上就要大队选举了,你大哥本来有望做大队长的,给这个小贱人祸害没了,你今天说说,你要怎么处理这个贱人。”
在大儿子野心勃勃的洗脑中,纪红彩早就将大队长的职位看成了囊中之物,刚刚在大门外顾忌着真正的大队长憋着没能说,现在一口气全发泄出来。
只恨当初纪榕她妈生下她的时候没能把她憋死一起带走。
纪葎都感觉额头上的青筋开始突突跳得厉害,舔了下牙齿,似笑非笑地问道:“娘希望我怎么处理?”
幸好是纪榕没什么事,纪葎才能说服自己忍一忍,用尽量平合的心态诱纪红彩说话。
纪红彩听出了纪葎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咬着牙警告道:“我跟你说你别看这贱人年纪小就不当回事,以后有得你后悔的。”
被自己的媳妇推着,纪军也不得不出来说话了,他抬眼望向了屋内,并没能看到纪榕的身影,叹了口气:“三弟,纪榕这孩子...品性不太行,作为你大哥没必要骗你。”
纪军以前还挺喜欢纪榕这个小侄女的,毕竟三弟就这么一个闺女,偶尔有好东西也会想着她一下,但没想到...纪榕竟然是这种人,小小年纪,如此恶毒。
“大哥又是从哪里看出来?总不会因为你们诬陷她不成就是她的问题吧?”
一家人把黑的说成白的使劲往纪榕身上泼污水,纪葎突然不想忍了,紧紧地看着纪军的眼神,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连纪军都被纪葎的眼神吓住了,停顿了一下埋怨道:“三弟你话怎么能这么说?”
纪葎声音凉薄:“大哥觉得我该怎么说?”
纪红彩没想到自己和大儿子轮番上阵都没能让纪葎对纪榕的看法有半点偏差,怒火中烧,也不走好言相劝那套了,一言不合又打算使老招数,直接发飙。
“你今天是要护着这个小贱人是吧!”
纪红彩打定了主意要收拾纪榕那个小贱人的,也不管小儿子存心维护。
冯月红就站在边上,被小儿子的事情搞得心力交瘁,面色也苍白很多。
“三叔,你就听娘的吧!这榕榕...”
冯月红坚持站在这里,她现在是真的觉得纪榕这小丫头有点邪乎。
说话的时候面上神色晦暗不明,“上次董太奶的话我们没和你说,青团上次晕倒是撞邪了,我们几个人一琢磨,就是从榕榕那里来的,咱们家也不是容不下榕榕,但这丫头是来害命了呀!”
纪葎没想到纪家人还挺能掰扯,礼义廉耻过后,又成了魔鬼蛇神,他冷笑一声:“大嫂莫不是故事听多了,大白天的也能见到鬼了?”
纪葎觉得自己就不该浪费时间和他们说那么多:“既然你们大家对我那么有意见,那我有一个想法跟你们说一说。”
“什么?”
“我们分家!”
“不可以。”冯月红还是第一次听说纪葎有分家的心思,第一个就站出来坚定举反对牌。
开玩笑,她们家三个孩子,分家了谁来帮忙养啊!
“那大嫂可要小心,下次未必被马蜂蛰那么简单咯。”
冯月红脖子往后缩了缩,后来想到自己又没说错,又梗着脖子:“三叔在威胁我。”
纪葎一脸诚挚。
这个时候,跟在纪葎身后的纪民一家总算回来了,推开门在前院没有发现人,一股脑的全到西屋外院了。
让两个小孩一一叫过人,纪民走上前。
“爹,娘,大哥,大嫂,三弟,都在讨论什么呢?”
“二弟回来啦。”纪军正愁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转移纪葎提出分家的事情呢,见到纪民,十分热情。
纪军端着自己大哥的身份,对弟弟提出的分家同样不认同,父母在,不分家,他们家怎么能开先例。
纪葎眉毛一挑,口气里甚至带了分戏谑:“在讨论分家的事。”
在鞋厂的时候纪葎内心就隐隐猜测到某些事情,据他的记忆,纪民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兄友弟恭脾气好。
当一个这样的人突然变得殷勤,那必定是有利益性的目的。
从纪民的话语里,纪葎猜想:他或许已经下岗,准备开店创业,否则一个国企工人,为什么要放弃每个月固定的工资去冒风险呢?
而纪民要创业,有两种方法,一种不分家,家里所得均归到纪红彩手上,虽然盈亏有家里顶着,但他累死累活就成了给别人打工的了。
第二条路是分家,用分家拿到的钱投入开店,盈利多少都是他自己的。
纪葎觉得纪民这么精明的人,心里肯定早就有了答案,所以可以将话头引过来。
纪民的眼神果然亮了一下,但又怕自己表现得太刻意,装模作样地皱了眉头:“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分家了。”
纪民内心激动啊!没想到心心念念以为很难搞定的事情家里竟然已经提上日程了,他还琢磨了一番要怎么跟家里提及呢。
眼神看向纪葎,目光里带着一丝审视。
这个弟弟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
纪老太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察觉到纪民的情绪变化,看着纪葎的房间,还在自顾自的咒骂:“还不是那个——”
“不过也该分家,今年市场行情不太好,工人们工资都降了,我跟李迩琢磨着在镇上开个小店,让李迩平时卖卖东西,赚点小钱。”
纪民的确是下岗了,他的岗位被一个领导亲戚代替了,没权没势的人怎么斗得过别人,但他不敢和家里说这事,就怕话一出口,老太太二话不说安排他回家发展。
冯月红一听眼睛就亮了,二叔打算做生意?那敢情好。
纪民又把话接下去说:“这年头生意不大景气,我琢磨着回来问问家里的意思,看能不能先拿点钱给我运转运转。”
冯月红那眼睛马上就黯了,感情二叔一家不是来送钱的,是来要钱的?
“家里没钱。”纪老太一下脸都黑了,她现在是谁和她提钱她和谁急。
纪民有些犹疑,叹了口气,“那我也只能和其他人借着先,也不好耽误家里跟我一起欠债...”
纪老太还想说些什么。
在一旁默默站着的姜常清却看出了几个儿子的心思各异,除了老大,其他一个个都要分家,想到了纪红彩平日里的作为,姜常清面上满是沉重。
继续由着纪红彩闹下去,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家人分崩离析。
垂眼想了一下,姜常清站了出来,表情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行了,分家吧!”
语气不容拒绝。
连纪红彩都被姜常清的模样给唬住了,愣愣地看着他将分家的事情和几个儿子说了。
回过神来有些愤恨,但看到二儿子和三儿子的神情,纪红彩又实在说不出反悔的话来,一个儿子说要分家,她完全可以用孝道压死他,两个儿子要分家,她还继续固执着不分家难道要和儿子们断绝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