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老人出来打圆场,随口说:“老三,不如去我家吧!”
纪葎没有点头,纪红彩就站出来指责那个说话的人了:“别人家的事关你屁事啊!”
弄得老人一脸尴尬,几个人索性都不管了。
纪葎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索性也不再多求,转身朝门外走去。
已是傍晚,天上红霞漫天,这个时期农村里还没有通电,大家都是用蜡烛照明,有些家里条件还好的都早早点上了蜡烛。
没有记忆里的灯火通明,没有城市的霓虹灯,这个地方一点都不喧嚣,但意外地,纪榕很喜欢这种宁静。
再也没有以前的烦心事了。
农忙的时候,将小麦割好脱粒,一些没什么用的草垛也要清理出来,找块空地点把火一起烧掉,纪葎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很喜欢拿着番薯一起丢到火堆里面烧。
纪葎提议道:“榕榕,想不想吃烤番薯?”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红薯掰开后皮肉相连的画面,纪榕眼睛亮了亮,重重点头,声音清脆响亮:“想!”
两个人于是朝着火堆走去,走近了看,火堆旁边竟然还围着一圈的知青,纪葎眼神浮现过诧异。
肖萍是哪里有活动都少不了她的,一见到纪榕就格外欣喜:“榕榕,你也来了。”
视线上移看到了抱着小团子的纪葎,笑道:“纪三哥,我以后还是跟你一起喊你三哥吧,大哥的话感觉怪怪的。”
“嗯。”纪葎只轻微点了一下头,目光看着火堆。
田地里用来随便烧掉的自然都是些没什么的草,火势不猛,只是冒出来的烟直冲天际。
肖萍手里正拿着烤好的番薯在发,走到纪葎的身边,特别挑了两个又大又饱满的番薯递给纪榕:“你们来得正好,看,刚翻出来没多久的番薯,味道可香着。”
纪榕有些犹豫,虽然肖萍是个不缺钱的知青,但总拿人家东西纪榕也不好意思,腼腆道:“姐姐,我们家也有番薯。”
“榕榕跟姐姐客气什么。”肖萍牵起纪榕的小手,将番薯硬塞了过去。
这会儿的番薯烧得黑黑的,还带有一点温度,纪榕白嫩嫩的手一接过来,再拿开一看,两只爪子就像成了炭烧的,纪榕的表情都有些懵。
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还好我今天穿了黑色的衣服。
小团子眼睛都瞪直了,眼睛黑白分明,小嘴都惊讶地微微张开。
肖萍被纪榕的表情逗得噗嗤笑了一声,没忍住摸了把纪榕的脸,“榕榕真可爱。”
她忘记了自己的也是拿过番薯的,这么一摸,如愿地把白嫩可爱的小团子擦成了调皮捣蛋的小花猫。
纪葎有些忍不住了,在外人面前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像憋着笑。
纪榕还不知道呢,等肖萍走开以后,抬头睁着大大的眼睛,两只手抱着番薯举了举:“爸爸,吃番薯!”
小闺女都成这副模样了,还惦记着把手里的番薯先递给爸爸,纪葎的表情瞬间有些动容,是感动的。
纪葎不禁想到自己重生以来的日子,本以为是自己要宠着闺女让闺女幸福,结果却是纪榕在救赎他。
纪葎的内心有些复杂,蹲下身子把纪榕放了下来,接过她手里的番薯,一点一点剥开皮。
纪葎以前是个有点洁癖的人,真的成了父亲后好像这个毛病也跟着没了。
纪榕拿着另外一个番薯,按照以前的做法一手抓住一边的头,再往中间一压。
小团子的力气太小了,即便番薯已经烤得软软的,但毕竟块头在那里放着,最后只勉强掰下来一小块。
纪榕咬了一口,香香甜甜的番薯让整个味蕾都打开了,被强制压抑住的饥饿感伴随而来,纪榕不管不顾拿起大块的也啃了起来。
黑色的番薯皮扫过脸蛋,仿佛给脸上了妆,唇色都成了黑的。
纪葎拍了拍闺女的脑袋,将手里剥得干干净净的番薯递给纪榕,另外一只手拿走了纪榕手上的。
也不嫌弃,顺着闺女咬过的位置直接又咬了一口。
明明是以前吃到吐的东西,纪葎第一次觉得所有的山珍海味都比不上这个番薯。
简单的味道,他记了一辈子。
两父女吃着番薯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火堆的另外一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注视着他们,神态复杂。
-
吃完了番薯,纪葎收拾了一下,带着闺女回去纪家。
天已经完全黑了,纪家人也已经吃过晚饭,纪葎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回去自己屋。
过了没一会儿,纪民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热情地不得了,“三弟,榕榕,还没吃饭吧,我过来给你们送面条。”
纪民从纪葎的态度里悟出了纪榕的重要性,他很有对付小孩的经验,眨了眨眼对纪榕笑道。
“榕榕,这可是你二婶亲自揉的面哦,可得吃多点。”
......
纪红彩本来倚在墙边得意地看着两父女,心里还在等着纪葎来求她给饭吃,没想到却被无视了,心里恼恨。
这个儿子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现在看到二儿子竟然巴巴地给人家送吃的,还是白面揉出来的面条,心里不乐意,话里话外都带满了嘲讽:“老二,你给我回来,拿着咱家的东西去倒贴谁?有些人可不知好歹,指不定背地里怎么害你呢。”
纪民看了纪红彩一眼,心里忍不住埋怨起纪红彩的嘴毒:“娘...”
纪红彩眼一瞪,“怎么,我可没说错话,你三弟现在巴巴地养着那个小倒霉蛋,可别哪天倒了大霉还要反过来拖累我们。”
纪红彩越说越过分,纪葎没搭理,直接转过头跟纪民说:“二哥,我跟榕榕吃过了,这面条你端回去吧!”
纪葎已经对纪红彩反感极了,看着纪红彩那一脸说风凉话的模样,心里思索着明天有空要去找人给这边垒个墙,另外再打个大门。
杜绝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能。
这会纪葎就直接当没有纪红彩这个人了,转身回了自己屋,接着从里面直接把门锁上。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没想到大清早,就来了个纪葎意想不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一直笑得我也想吃番薯嗷呜~
今晚十二点再来一更记得订阅哟~
第二十七章
来的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高高瘦瘦,眉眼清秀,如果仔细去看, 还能发现他和纪榕长得有点像。
少年冲着纪葎笑了一下,喊了句:“姐夫。”
大概是正处于变身期的缘故,声音有些哑。
纪葎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复杂。
面前的人名叫高方俊,是纪榕的舅舅。
和上辈子加上一起, 纪葎已经很久没和亡妻那边的人打招呼了,刚粗略一看, 差点没认出来人。
纪葎还记得自己刚娶妻那会,这个少年个子比现在可矮多了,因为跟长姐感情深厚,为了研究纪家对长姐好不好, 甚至跟家里打商量转学到松花生产大队这边的学校过来。
然后一到放学时间就往纪家跑,搞得村子里的人都以为他们家多养了个小孩。
后来妻子生产大出血没挺过来,一年后纪葎重新娶了时甜甜,高方俊才来得少了。
“你怎么来了?”纪葎问。
之前高家曾经提出过要抚养纪榕的事情被纪葎拒绝之后, 两家就几乎断绝了往来。
“我听说姐夫摔到了头, 寻思着过来看看。”高方俊一脸真诚, “前几天上学太忙,今天才有空过来,姐夫不会怪我吧?”
纪葎:“......不会。”
这话纪葎一点也不信,比起这个,纪葎倒更愿意相信对方是听说了自己离婚的消息,过来凑热闹的。
高方俊:“那就好。”他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
随机又像想到什么,一敲脑门:“对了, 姐夫,听说你又离婚了?”
“嗯?”这个又...用得十分巧妙啊...
纪葎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这个小舅子的思路,一阵无语。
不过还没等纪葎去较真高方俊的说话方式,对方眼睛转了一下,就又换了个话题:“姐夫这是打算出门?”
纪葎一脸平静,点点头:“嗯,分家了,准备去找人过来帮忙砌墙。”
纪葎一副好像说我没什么事只是出去走走的模样震惊到了高方俊。
高家并不是松花生产大队的人,所属隔壁的柏青生产大队,纪家分家不过才一个下午的事情,没那么快传到那边过去。
高方俊一脸懊恼:“早知道我叫上我哥一起来了,我哥会砌。”
“不过姐夫你放心,我虽然没做过,但这玩意儿简单得很,我一学准会。”
高方俊一副交给我你放心的表情。
纪葎看了一眼少年瘦弱的身子,满眼怀疑。
打从第一眼见到高方俊,纪葎就知道他和这个人沟通不来,有代沟,几年不见,代沟更深了。
纪葎还是第一次觉得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会这么头疼。
索性,高方俊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又想到了自己的乖乖外甥女,询问道:“对了,榕榕醒了吗?”
纪葎摇了摇头:“在屋子里。”
...
纪榕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人脸,她吓了一跳,猛然后窜了一步,瞪大了眼睛。
高方俊意识到自己吓到人,摸了摸鼻子向后退了半步,语气却十分热情:“榕榕,睡得好吗?”
纪榕呆呆地点头,望着一脸热络地露出‘慈爱’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少年,脑子里好像有无数个问号浮现。
怎么回事?这人是谁?他为什么在我屋子?而且,好像还跟我长得有点像?
小团子迷惑不已,眼神四下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纪葎的身影。
在高方俊的设想里,他的可爱外甥女应该一脸惊喜地扑到自己怀里,他都想好了怎么安慰外甥女,但现在...
纪榕陌生的眼神转移到了自己的脸上,高方俊突然感觉心痛了一下。
他的外甥女竟然不记得他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辛辛苦苦挣钱养家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家结果亲生女儿忘了他......
高方俊脑补得有些过火,在纪榕越来越迷惑的眼神中只能蔫蔫自我介绍道:“榕榕都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小舅舅,你出生之后我还带过你一段时间呢。”
高方俊说着比划了几下:“你那时候就这么小。”
纪榕:“......”
纪榕无言了,她那个时候还没穿过来呢。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着小眼,纪榕是还没明白什么状况,高方俊则还在为纪榕忘记他而难过...
过了好一会儿,纪葎回来了。
纪葎这次的运气很好,刚好村子里有户人家在建新房,自己筑了一下土砖,纪葎这边急着要,花了比市场价高的价格买了些回来,省了自己再筑的功夫。
还有几个昨天看完纪家鸡飞狗跳的事件对纪老太的做法愤恨不已的青年,听说了纪葎在找人帮忙垒墙这件事,都自告奋勇过来帮忙。
当然,纪葎也是给了工钱的。
高方俊在一边看得跃跃欲试,撸了撸袖子就要过来帮忙,才拿起铲子,就被纪葎拦下来了。
不是纪葎对高方俊特别不信任,而是考虑到了纪榕,他说:“这边不安全,你帮我带纪榕出去玩吧!”
家里还没有厨房做不了早餐,纪葎从口袋里摸出来两块钱递给高方俊,“出去买点早餐吃。”
高方俊连连摆手,他哪里能拿姐夫的钱啊!
担心纪葎要硬塞,高方俊赶紧回屋抱起纪榕,像兔子一样窜没影了。
这年头可没人敢出来卖东西,也就高方俊以前在松花大队读书,知道点门路,带着纪榕弯弯绕绕走了条巷子,买到了两个大包子。
然后两人一起蹲在巷子口啃着包子,漫无目的了。
高方俊之前虽然在松花生产队这边的学校读书,但为了去看姐姐,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逛的地方。
于是他问纪榕:“榕榕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纪榕还真认真想了一下,想到了遇到小男孩的那座山,拽了拽高方俊的袖子,“舅舅,我想去山上。”
那个男孩对山上很熟悉,明显也是常去的。
纪榕想去看看还能不能碰上那个小男孩,看看他的伤好了没有。
哪知高方俊听完却是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这边的山高方俊是知道的,但他自己都没有去过哪里敢带纪榕,要是被纪葎知晓了还不知道怎么修理他呢。
高方俊其实很怂他姐夫,纪葎以前是个当兵的,本身气势很足,冷着个脸的时候简直就像要生吃人。
小团子的眼神里带着乞求,可可爱爱的模样让人见着了都忍不住应承她,但高方俊就是闭上眼睛当做没有看见。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隔着一道墙壁的身后,有个男孩子拿起了弹弓。
男孩咬着牙,眼睛瞪着纪榕的方向,一脸阴霾,都没有什么犹豫,捡了块最大最尖的石头。
纪榕的后背被打了一下,叫了一声。
高方俊连忙睁开眼睛,见到纪榕一只手伸到后面好像怎么了的样子,赶紧看了一眼。
被打中的后背整块都红了。
心里顿时冒起了火,凶神恶煞地朝声音发出的地方一眼。
高方俊小的时候也是村里的小霸王,虽然后来被长姐收拾后安生了,但手艺还没丢呢,冲过去一把揪住了一个小男孩,狠狠地敲了两下脑袋。
高方俊质问道:“你是谁家孩子。”
纪榕抬头看了一眼,吃惊却又了然,是纪进福。
纪进福没想到自己这么简单被人抓住,还揪住了后领,两只脚在地上使劲扑腾,嘴上不干不净地骂着:“臭纪榕,坏纪榕,欺负我弟弟,看我不教训你。”
高方俊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水,直接朝着着纪进福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臭小子,你说什么?你要欺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