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马上要做母亲的人,楚明遥有些理解蒋姐身为母亲,想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的想法。
悬在半空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不太会安慰人,这种情况,除了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实在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了。
“你等着,这口气,我替你出。”
车上下来的四五个男人齐刷刷地挡住了丈夫和女人的去路,看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倒有点期待他呆会求饶时候的表情了。
看到几个男人那身黑西装,还有手臂上的纹身,丈夫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们的身份:鎏川会。
笑容瞬间僵硬,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在鎏川会三个字面前立马变成了一只大草包。二话不说就拎起了他的领口,蛮横地往后面拖,男人真是连挣扎一下都不敢。
“你们四做撒子唷?”女人不认识他们的身份,看到自己的男人被他们拖走,连打带骂的试图去阻拦。
几十米的距离,拖拽丈夫的动作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知道是鎏川会在办事,周围的人可以确定这男人一定是做了不好的事,才会被这么没面子地侮辱。
小声地议论,有些人已经想要去围观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停在楚明遥的车子旁边,丈夫被猛地推到了地上,跪在后车门前,凹凸不平的地面咯得他膝盖一阵疼。
半弯着腰,男人没了中午的那股戾气,也不像刚才沉溺温柔乡一样享受。
看着黑色的车门,他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大,大姐……”
自己的男人对着一辆车下跪,叫得还这么软弱?不愧是一只变种母豹子,女人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指着车里的人就开始叫骂。
“车里坐的四那个?给老娘爬出来,让我男人给你跪?你配?”
男人拉扯着女人的衣角想要阻止她作死,奈何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就是要在死亡的边缘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唾沫星子溅在车玻璃上,尖锐的声音吵得楚明遥耳膜疼。
“这女人……从哪来的啊?”推开车门,楚明遥歪着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不过是个普通面孔而已,长得不算水灵,也没什么气质,估计唯一能吸引人的,也就是坐地能吸土的那点本事了。
“你管我?!”女人又提高了一个八度。
对大姐不敬?
周围的小弟们一拥而上,正准备把她也按在地上,楚明遥一抬手指这才让他们停了手。
小指在手里的热牛奶盖上划动,借着路灯她倒是把女人从头到脚又多看了几遍。
手上戴的金手镯,中指上的金戒指,还有脖子上那一串大金链。啧啧,这金光闪闪的配饰,真是恨不得把整个金店都挂在身上。
只是这衣服未免有点廉价了点,都是几十块钱的地摊货,还有那蓬松的发型,一看就是去街尾的理发店二十块洗剪吹做出来的。
怯怯地抬了下头,丈夫看到了坐在里面的蒋姐,眼神里的惧怕倏地生出了一点愤怒。
丈夫虽然匍匐在楚明遥脚边,但他的眼神还是一样地有威慑力,吓得蒋姐依旧不敢作声。
“你这一身行头,得不少钱吧?”楚明遥问道。
听她这样一说,女人的脸上一下子写满了得意。伸了伸手,刻意地让镯子多露出来点,“我男人给我买的,怎么,不许吗?”
相比女人的穿金戴银,蒋姐身上的首饰真是少的可怜,只有无名指带了个金戒指,看起来也应该是十几年前的款式做工了。
“你男人可真有钱啊。”
“一个月八九千的工资,怎么着?”显摆之后,女人又恢复了理智,“你把我男人拉来,到底想干嘛?”
八九千?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子一样插在蒋姐心口,闭上眼睛,蒋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知道丈夫工地上赚的钱不少,但是每个月给家里的钱就只有那么三四千块而已。
想着丈夫需要应酬,需要工作,蒋姐从来不会抱怨,而是省吃俭用地让他们爷俩过得好一点。轮到她自己……算起来,已经一年没有买新衣服了。
自己这个正房过得这么寒酸,外面的小三儿却过得滋润。
这口气,她怎么可能咽得下?
“大姐,今天到底有什么话,直说就行。要是为了我中午打小蒋那事,我道歉,行吗?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别把事情闹大可以吗?”
又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
这句话楚明遥这一下午可没少听。
抬腿朝着男人肩膀上踢一脚,他的低声下气可一点都没压下她肚子里的火。
“现在知道求饶了?动手的时候怎么没合计这事?”把手里的那一杯热牛奶丢到男人身上,楚明遥将下午积攒的愤怒暴露无遗,“今天我不让你在警局里过个年,我跟你姓!”
楚明遥这一翻脸,女人才意识到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扑通一下也跪在地上,她的态度比男人还要端正。
“没用的。”坐在旁边的蒋姐终于幽幽地开了口。
“警察不管这事,每次都说私下调解,结果写一份保证书就让我们回家了。”
家暴影响邻居的事情发生的不是一回两回了,每一次去警察局都是一样的结果。
只是被打得有几块青紫,也没有伤筋动骨不值得去医院,警察也只能这样调解两句。次数多了,丈夫便开始更加肆无忌惮了。
“警察不管我来管!”踢开车边的纸杯,里面几滴液体再一次洒在男人脸上,“你们几个,把他给我好好打一顿,医药费我包了!打死了算我的,打残了我养着!”
旁边小弟们手里的小扳手、螺丝刀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了,旁边的蒋姐却叫住了他们:“大姐!这事,您能别插手了吗?让我来。”
蒋姐的语气不容拒绝,脸上挂着一丝苦笑,不等楚明遥说话,她就从车上走了下来。
“姓吴的,我嫁给你快二十年,自认对得起你们家。你打我、骂我,为了孩子我都忍了,但是你竟然把家里的钱给野女人?我……”
“你说那个是野女人?!”女人转脸盯着蒋姐,大声地骂道。
“啪!”
蒋姐抬手就是一巴掌,十足十的力气听着就脆生。
“我教训我男人,用不着你来插嘴!”
这是楚明遥第一次见蒋姐这么硬气,愤懑的叫喊声一点都不输给那女人的气势。
从小弟的手里接过一只扳手,两斤多的重量在她手里却好像有几十斤。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握把,蒋姐被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姓吴的,今天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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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楚明遥:糖豆,你爸两天没回家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糖豆:爸爸说,妈妈总是欺负他,他不敢回来了。
楚明遥笑眯眯道:那你给爸爸打电话,说今天妈妈心情好,不会打他了,让他回家吧。
糖豆:好!
晚上十二点,
刚睡着,林琛就挨了一个嘴巴子。
林琛:???你说了不欺负我的!
楚明遥:你做噩梦了吧?哎呀哎呀,快睡吧,明天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第40章
这绝对是楚明遥最大吃一惊的晚上。
坐在车里, 她刚才压在心里的窝火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看着趴在地上求饶的男人, 甚至还觉得十分痛快。
这一刻的蒋姐,绝对是全国上下被家暴妇女的典型反击案例。
抄着手里的扳手, 二话不说就朝丈夫的身上、背上敲下去,之前被丈夫踢过的脆弱的肋骨,也是蒋姐的重点下手部位。
光用手里的扳手还不够, 两只脚也开始用起来, 就像之前殴打无力还击的自己一样,冲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连串的猛踢。
比不上丈夫那么身强力壮,身为女人的蒋姐已经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但只是在丈夫的身上留下了几道痕迹, 并不能像他打自己一样把他打得伤到骨头。
“用力!”
“照死了打!”
“使劲啊!这对狗男女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
围观的那些大爷大妈情绪跟蒋姐一样激动,刚才听了半天,知道这地上的渣男虐待自家的老婆还包小三, 一个个都恨不得把蒋姐手里的扳手夺过来替她动手。
倒在旁边,刚才盛气凌人的小三也不敢说话了。看到正房太太教训自己的男人,她只庆幸她手里的扳手没落在自己身上。
就算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蒋姐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这女人八成也什么都不知道, 才当了丈夫的外遇,她自然有道德惩罚, 用不着自己动手。
趴在地上, 丈夫死死地护住头, 嘴里千错万错地求饶道:“别打了, 老婆老婆我错了!求求你别打了。”
这可跟平时那个打自己的丈夫不太一样啊。蒋姐心里暗骂道。
“别打?当初我求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大口地喘着粗气,撑在膝盖上的双手都在抖动。盯着地上霸气全无的丈夫,蒋姐啐了一口道。
积攒了多年的愤怒,今天晚上可算能够发泄出来了。
也不再顾忌家里的孩子,还有双方的老人,现在的蒋姐只想着怎么让自己爽。看他像丧家之犬一样地跟自己求饶,就是她最爽的时刻。
用力地把手里的扳手朝他的后背丢过去,刚才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这才又流了回去。
哭?不可能的,这么个男人不值得自己为他再哭了。
又朝着丈夫撅起来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蒋姐长舒了一口气道:“离婚,明天就上民政局离婚!”
——
警局门口发生的闹剧,左不过才一晚上的时间,林琛这边就知道了一清二楚。
听说鎏川会的大姐大带着一帮男人去打架。
听说现场围了不少的人欢呼叫好。
听说自己的好哥们顾笙杰也出现在现场,还是特地给楚明遥送了什么东西……
掂量着手里的那几张纸,上面都是对昨晚闹剧的详细描述。每每看到楚明遥的名字和顾笙杰的同时出现他就头疼,尤其是最后一句描述,越品越疼。
——从顾警官的手里接过文件,楚明遥的嘴角露出微笑。
看看!好好看看!说好重新开始后,她给自己的就只有那两巴掌了,还没露出过笑脸呢!
赌气的把纸丢在地上,闭上眼睛,林琛呼吸的时候都感觉空气中有一股醋味:“准备准备,我要去鎏川会的工厂看看。”
咽了咽口水,站在办公桌前的助理胆怯地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夹:“您确定?”
“怎么?”
犹豫了一下,助理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要是被林琛发现自己撒谎,那下场一定会很难看。
“顾警官今天一大早就去工厂了,手里还拿了不少的东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的几个字,几乎都已经听不清楚了。
这一大早就去送东西?够殷勤的啊!林琛心里暗忖道。
不就是借着送东西的由头去看她吗?自己也会。
回想起那天上午的一巴掌,林琛现在的脸还疼着呢。不过为了楚明遥……还是豁出去了!大不了再挨两巴掌。
另一边,在所有的上班族正赶着去上班的时间,鎏川会的豆制品加工厂已经开始如火如荼的工作。
一大早正是给大家补充营养的时间,工厂的大门已经开始向外输送加工好的豆浆,全都送到了之前设立的社区点,以成本价卖给那些忙着工作的上班族。
工厂里的设备全都能够正常使用,虽然有些过时,但生产出来的东西味道可一点不差,甚至比早餐店里的那些还要美味。
“顾警官,请喝豆浆。”恭恭敬敬地端着一杯豆浆到顾笙杰跟前,小弟的语气比警局里的下属还要一板一眼。
不愧是楚明遥训练出来的人,说话做事的风格都规规矩矩的。
端着一杯豆浆,顾笙杰可不敢先动口。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可是请罪,外加赔礼道歉的,正在核查结果的楚明遥没开口,他怎么敢乱动?
关于蒋姐的事情,楚明遥把责任的一大半都丢给了辖区里的警员,是他们的不以为是才会让蒋姐和其他被家暴的女同胞受了不少苦。
要不是顾笙杰提前赶到,警局里的警员今天恐怕全都要一起上马路扫大街了。
看到昨天蒋姐丈夫趴在上面的那块井盖了吗?上面的脏东西就是某位警员今天的工作量。
“咱们国家的婚姻法才这么点吗?”
抖动着手里那一沓蓝白色的A4纸,每一张的正反面都是用蓝笔写的标准蝇头小楷,“我怎么觉得那些警员有偷工减料的成分在?”
“不敢不敢,我都核对过了,那一小本婚姻法他们全抄上了。”顾笙杰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里面存着昨天拍摄的全体警员抄婚姻法的照片。
一人抄一遍婚姻法,顺带挨一个脑瓜崩,就当做是对他们的惩罚了。
要是警员全都上街扫马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知道顾笙杰不会撒谎,所以楚明遥这次就不计较了。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捂得又严实了一点,楚明遥把那些抄好的东西都丢在桌子上,“Z先生的事,你那边有什么新进展吗?”
“没有,我们只找到一瓶有毒残留的安瓶,上面刻着一个Z。”顾笙杰解释道。
“有通话记录?或者什么方式的来往记录吗?”
“没有。”
昨天的事情都是小事,关于Z先生的事情才是重要的大事。
这个Z先生就像是一颗隐形的炸|弹,总会在人不知不觉地情况下爆|炸,并且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给人出其不意的惊吓。
保护林琛自然是两个人的共同目的,但更大的目的是把他抓出来,不再伤害其他人。
现在有关Z先生的资料,就只有顾笙杰手里的最多,只有靠他才能够把Z先生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