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楼的每间病房里都有独立的卫生间，除了多人间有时候会因为不够用，所以来公共卫生间方便之外，其他时候的公共卫生间基本没有人。
楚明遥住的这一层病房几乎全都是单人间，不会出现卫生间不够用的问题，所以基本一整天卫生间里都不会出现什么人。
相比走廊，卫生间里的消毒液味道更加浓郁，挂在墙上的洗手液还有大半瓶，抽纸盒也还是上次来这里是留下的残留的半边。
简单地洗了个手，楚明遥轻车熟路地推开了最后一处的隔间门，闭着的马桶盖上放着她昨天来时留下的半包餐巾纸。
坐在马桶盖上静静地等待着，很快，头顶上的通风口里，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你今天恢复得怎么样？”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老问题，甚至连一个字都不差。
“啊？”那头愣了一下，很快就是盖上马桶盖然后坐下来的动静，“还好吧，伤口已经没昨天那么疼了。”
头上的通风口连接着通风管道，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两侧的通风口可以轻易地传递出两边的声音。
非常时期，在干爹的监视下，楚明遥不能明目张胆地去看望隔壁的林琛，哪怕已经面对面经过好几次，她都要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也只能趁着身边没有人，才能够在这卫生间里借着通风口管道跟他说几句话。
林琛才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医生吩咐过好几次要静养，包括公司里的事情他都已经吩咐给下面的人去处理。
但这可是楚明遥，是他未来的媳妇，她要跟自己说话，只要棺材板还没钉上他就是爬也要再爬出来。
脖子上固定着支架，林琛稍微一抬头肩膀就会产生一阵撕裂的疼痛感。
看着卫生间的门，上面印着的四则笑话照片他已经快倒背如流了。
“我现在有点担心你。”停顿了片刻，林琛摆弄着手里的一片卫生纸道，“好害怕你会出什么事。”
出事？
这两个字恐怕这辈子都跟楚明遥什么关系吧，再说了有干爹的保镖在身边保护，还有禹郑楠，她不欺负别人已经很不错了。
“什么意思？”楚明遥问道。
“Z先生已经不止一次对我下手了，我怕下一次如果我真的死了，以后就会没有人照顾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
算上今天，这应该是林琛第八遍暗示自己可能会有危险了。
之前几乎每一天，他都想尽办法跟她暗示自己有多么危险，好像他就像是暴露要狼窝里的一只小绵羊，随时都有可能被撕成碎片。
要是没有楚明遥的保护，甚至都活不过明天了一样。
楚明遥也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暗示。
顾笙杰一定跟他说过要搬进鎏川会的事情，否则才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提。
见楚明遥那头沉默，林琛不想放弃，还在努力地争取，说：“其实，我觉得现在的医院也不是很安全，比起来你的鎏川会啊，那可是差远了，我看晓聪……”
“不行。”
话说了一半，楚明遥就打断了他。
“你不能来鎏川会，还是在医院休息吧，顾笙杰安排的警员会保护你。”楚明遥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关敖来了华国，这已经不是让他搬进鎏川会的最好时机。
要是让关敖和林琛整天碰面，说不定要生出什么意外。再说了，关敖做过的坏事不少，他可不是顾笙杰那个级别的警察能够对付的人。
让林琛靠近关敖，那才是真正的羊入虎口。
深吸了一口气，楚明遥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
跟他说两句话就行了，再聊下去也没有什么营养还不如回房间躺着休息。
“其实我也没说要搬去，只是这么想而已。”
“在医院也挺好的，对了，你什么时候出院？”
“等我出院，我能请你吃饭吗？”
……
对着通风口自言自语了半天，林琛丝毫没有察觉到那头的楚明遥已经离开。直到通风口里只传来呼呼的风声，林琛这才安静下来。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遥遥，我想你了……”
——
坐在车的后排，陈晓聪的状态比刚才在医院的时候更加紧张。
车里没有音乐、没有广播，开车的男人耳朵上一直带着一只耳机不知道里面在放什么，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也一直看着窗外过往的风景一言不发。
身边的关敖，他正在自顾自地滑动手机屏幕，浏览着一条条信息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凝重。
呆在他们中间的陈晓聪就像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安静的气氛让他连大口地呼吸都不敢。
“喂。”
接通电话的时候，旁边的陈晓聪被关敖的声音吓了一跳。
之前在楚明遥面前，陈晓聪还以为他的声音就已经够严肃了，没想到现在他的声音会比刚才更加低沉。
朝车门的方向挪了挪，稍微拉远的一点距离丝毫没减少他的恐惧。
“这件事要延后一段时间再办，我现在在华国，处理另外一件棘手的事。”
“都是一群废物！真是连个病人都解决不了，现在想起来我就生气。”
“Z只不过是我的一个代号而已，他们不会知道我的身份的。”
……
看着车窗外的街道，陈晓聪已经很努力地不去听关敖在说什么，但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
Z？
这个称呼听着有一点点耳熟，不止是书，在别的地方好像看到过。
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身边的黑脸叔叔，好巧不巧的是，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电话还没有挂断，关敖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个神秘的微笑：“我最近在华国看上了几个不出的孩子，可以考虑带走发展一下。”
“嗯，没错，就是过一段时间送走他们。”
关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说话时，他的眼光一直片刻不移地盯着自己，好像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刚才被关敖吓得已经够害怕了，现在听到他跟电话里的陌生男人说话，还想背着楚姐姐把自己送走……心里一酸，差点就哭出声来了。
一脸委屈地看着关敖，陈晓聪抿着嘴不敢说话，两只手都扒在门上，他真想现在就跳车逃跑。
又和电话那头的人聊了几分钟，关敖这才慢悠悠地挂断了电话。
自己这干女儿领养的小孩看着还行，就是胆子有点小了，只不过给他开了个小玩笑就好像要嚎啕大哭一样。
这种小孩子是没有锻炼的必要的，要是送去了肯定支撑不了几天。
算了，还是不逗他了。关敖这样想道。
“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带你去吃？”把手机放在一旁，关敖的语气稍微和缓了一点。
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陈晓聪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不，我不要。”
第50章
华都的儿童绑架案结案了, 游走在华国西南部的人贩子团伙被连根拔起, 涉案人员超过二百人。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明察暗访和多番奔走, 儿童绑架案终于水落石出。
和顾笙杰猜测的一样，这是一伙有组织、有计划的团伙。不止是华都, 就连其他城市也能找到他们犯|罪的痕迹。
打开电视机，几乎所有的地方卫视都在对这起绑架案进行报道，但是后面的光荣栏里, 却只有一个带有黄色问号标志的黑色背影。
“据知情者透露, 此次案件得以侦破，全靠华都的一个黑势力帮派。”
“具体人员姓名警方不愿透露，但所有被追回儿童的家属都对此帮会表达真诚的感谢！”
耐心地把连在橘子上的白丝摘干净，禹郑楠这才掰下一瓣递到楚明遥手里, 听着电视机里主持人的夸赞，身上一层接着一层地起鸡皮疙瘩。
拿起遥控器又按了两下，某地的电视台同样在播报这起事件的报道。
“换什么？看呗。”看了眼禹郑楠的方向, 楚明遥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
朝她翻了个白眼，禹郑楠索性把剩下没有处理好的橘子一股脑塞进她嘴里，“这么无聊的报道我才不想看。”
之前他做的都是坏事，各国关于他的通缉报道听了一遍又一遍, 那种义正言辞的说话声音他都习惯了。
头一次做好事，还闹得沸沸扬扬、全国皆知, 那些表达感谢的声音听起来还真有那么一点不习惯。
禹郑楠自认为从来都不是个好人, 也不想当一个好人, 这种好人的待遇, 他不需要。
“行，不看。”
关上电视机，楚明遥往下挪了挪身，这才刚睡醒没多久就又开始犯困了。
住院以来她就过上了公主一般的生活，鎏川会的事情早就安排妥当，弟兄们也都挺自觉的，这几天都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整天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楚明遥整个人都开始犯懒。
打一个长长的哈欠，一眨眼睛湿润就蔓延了整个眼圈：“干爹这两天不知道去哪了，会馆也没个闲着的大人看着，去把晓聪接来吧。”
干爹最近心情不太好，就算是来了华国也一样不改他神出鬼没的风格。
小小的一个鎏川会怎么看得住他？除了前天晚上的一个电话外，楚明遥都已经好久联系不上干爹了，除了他带来的厨子还在鎏川会外，跟在他身边的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
楚明遥有一种说不出的预感，总觉得关敖这次来华国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但是一会姓顾的不是说有事要谈吗？带晓聪来合适吗？”禹郑楠问道。
拉了拉被角，楚明遥惬意地闭上了眼睛：“没事，小孩子而已，让他在房间里呆着，就算听到什么也不能有事。”
孕妇总是会贪睡，这才刚闭眼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梦里，之前丢失的那一些记忆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回到楚明遥的脑海里，但是关于这本书后面的剧情记忆却一点点消失。
这本热血小说的结局原本是BE，不过现在，好像开始有了转变，甚至后面大半本的内容都和之前有所不同。
灌输记忆的感觉并不好受，几个小时的睡眠弄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中午，双肩背包上印着的卡通图案是陈晓聪的最爱，挂在床边的座椅上正对着楚明遥的脸。
早两个小时禹郑楠就把晓聪接来了，看到楚明遥在睡觉怕打扰到她休息，这才把他给带了出去。
“大哥？晓聪？”扶着枕头坐起来，刚才梦里出现在眼前的画面太过真实，让她有点分不清自己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
听到楚明遥轻柔的叫喊声，推开病房的门，陈晓聪已经迫不及待地抱着一只保温盅跑了进来。
里面装着何姨给她做的饭，哪怕是放了两个小时，隔着盖子还是能感觉到里面的温热。
踮起脚尖把保温盅放在床头柜上，陈晓聪着急忙慌地扭开了保温盅的盖子：“楚姐姐你终于醒了！顾哥哥和禹哥哥在外面等了你好久呢。”
在外面坐了两个小时，可真是要闷坏了。顾笙杰和禹郑楠一直在谈论着自己听不懂的事情，要不是想着保护好给姐姐的饭，他都要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饭菜香在房间里弥漫开，睡得时间长了，这会看着好几碗丰盛的菜倒不觉得饿。
“他们呢？怎么不进来？”
掏出筷子，陈晓聪熟练地用餐巾纸擦拭着上面的一层透明雾珠，“他们还在收拾铺了一地的东西呢，一会就来。”
顾笙杰从警局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的资料，在楚明遥睡觉的时候，全都摊在走廊的地上和禹郑楠一起讨论。
两分钟的功夫，顾笙杰和禹郑楠这才一前一后地抱着整理好的资料走进来。
看得出来，这些资料应该都是从各个地方送来的。不一样的纸张大小、不一样的颜色，还有上面用记号笔留下的标记，天知道把这些资料汇总到一起要花多长时间。
把这些资料全都堆在病房里的茶几上，最重要的那一张顾笙杰从头到尾都夹在手臂下面。
掸了掸那张照片上的灰尘，顾笙杰这才递到楚明遥手里，说：“你终于醒了，有点事还需要你们鎏川会帮忙。”
只瞥了一眼，楚明遥的眼皮就耷拉了下来：“这都是什么？古惑仔吗？”
照片里是几个模糊的背影，是通过路边的摄像头拍下来的。虽然已经经过了一番细化处理，放大成六寸的一张照片还是会很模糊。
照片里是四五个黑衣男人并排出现的背影，朝摄像头相反的方向离开，能看到的只有他们被周围人挡住的背影和头顶的黑帽子。
“我们可以确定，刚刚侦破的拐卖案，Z先生也有参与。”顾笙杰伸手想指一下位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给收了回来。
上面的人太多了，每个人的背影都一样，他也分不清哪一个才是Z先生。
“哪个？”楚明遥问。
“其中都有一个。”
“……”
一共四五个人，除了头上的帽子和背影外根本看不到人脸，可以说没有任何特殊的五官特征。
又简单地看了两眼，楚明遥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那这一张照片有什么用啊，脸都看不到。”
“但是我们还有别的资料，可以确定和Z先生的关联。”顾笙杰坚持道。
桌子上的资料都是有关这次拐卖案的，各地的档案全都汇总在这里了，上面重点的内容顾笙杰都做出了标注。
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共几十个孩子，除了已经找到的之外，其他还没有找到的孩子在众多档案上都有一些明显的相似点。
依次把资料展开在楚明遥面前，这一次，顾笙杰的手指倒是可以指出上面重要的内容：“还没有找到的孩子大多都是男孩，而且体力都比较出色，甚至有些人的性格都比较偏激，不像是要卖到大山里去的。”
山里的村庄住得都是一些老实人，就算是要买孩子回来，也都会选择比较听话、乖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