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姑娘,我和不悔妹妹走了,你多保重。”
挤在榻前忙乱的周芷若回头看他,又看看余蔓,张了张嘴,想要挽留。可是转念一想,她没法招待他们,留了又有何用,等丁师姐醒过来,让他们听酸话么。
“谢谢你们。”周芷若再次道谢,这回把余蔓也带上了,“你们也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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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医馆,余蔓一直在笑,终于,张无忌看不下去了。
“好了,别笑了,收收吧。”
余蔓努力一本正经地说:“是我错了,我还以为你迈不动腿呢,哈哈。”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跟人家说了再见。
张无忌十分无奈,大声说:“好啦,赶紧办正事,正事要紧。”
一说到办正事,余蔓的笑容变大,嘴角快裂开了。
她一掌拍上张无忌的肩膀,“多亏了你,一眼在人群中发现了周姑娘......”
“还说!”
余蔓摇头,一副“你不懂,听我给你细细道来”的模样。
她微微探过身去,凑近了用神神秘秘的眼神看着张无忌,低声说:“那个千蛛万毒手,是金花儿身边的小丫鬟。”
殷离说她给婆婆买药,那她婆婆是谁?能是谁?
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他们离他们要找的人,已经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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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离是一个体貌特征明显的姑娘,想追查她的行踪不难,可架不住人家住得偏。
余蔓和张无忌一路打听,顺利倒是很顺利,等他们找到黛绮丝的落脚点,一座小木屋的时候,也已经大半天过去了。
有人比他们先到,此时就堵在门外。
大概是丁敏君病怏怏的回去,被灭绝看到了,或是有峨眉弟子咽不下这口气,这会儿静玄带队找人算账来了。
余蔓示意张无忌隐蔽起来,不要惊动里面的人,他们跳上树,暂时保持静默。
殷离也就是趁人不防备阴一把,动起真格来,根本不是对手,何况,她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峨眉弟子。很快,“金花婆婆”现身了。
金花婆婆出手,顷刻之间,不费吹灰之力,使得峨眉弟子铩羽而归......目睹了这一切的余蔓忍不住叹气,铩羽而归一词,已经是她贴了好几层金的形容了。
峨眉派的人走了,金花婆婆仍站在院子里,殷离想扶她进屋,却被她用手杖挥开。
林间骤然盘旋起一声少女的呢喃,似叹似笑。紧接着,利刃出鞘,弯刀在手之时,余蔓已在金花婆婆面前站定,张无忌稍迟,堵住背后。
刚刚欣赏完峨眉弟子败走的狼狈样,殷离看着眼前新冒出来的两个年轻男女,眼神轻蔑极了。
“你们又是谁?”
余蔓歪歪头,弯刀在空中挽出一个令人炫目的花型,紧接着,她像豹子一样冲了上去。
自我介绍?在猎物面前,没这个必要。
第25章 我从波斯来
如果说动手之前,黛绮丝不清楚来人的路数,只当是来寻仇的,那么动手之后,就再清楚不过了。
她想逃,甚至不惜拿殷离做肉盾。起初,她恐惧另有波斯使者隐在暗处未曾现身,毕竟余蔓和张无忌实在太年轻了,在她看来,只不过是两个排头小兵。
可当逃跑失败,顷刻之间,被余蔓和张无忌狂风暴雨般的手段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不需要有其他人,只眼前这两个就足够了。
弯刀抵住脖子,张无忌紧跟上,迅速点了黛绮丝身上的几处穴道。即便如此,余蔓也没轻饶了她,一指击在肩井穴上,内力灌入穴道,黛绮丝当场重伤吐血。
余蔓用指腹沿黛绮丝颈间摸了一圈,找到□□的连接处,然后一把揭下伪装。
“啊!”殷离大吃一惊。
绝世容颜,百媚千娇,这是此时张无忌心底冒出的两句话,惊艳之情萦绕于胸,可想到这样的女子竟然终年扮成鹤发鸡皮的老太示人,又不禁为她感到可惜。
余蔓捏住黛绮丝的下巴,轻轻抬起,迎着对方的目光露出一抹戏谑的微笑。
接下来,就听“咔嚓”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一点也不清脆。
余蔓卸了黛绮丝的下巴,干净利落,然后掏出早在波斯就准备好的镣铐,将黛绮丝拷住。
“别耍花招哦,否则,就地处决。”她一脸和善,用平淡的语气向黛绮丝提出警告,末了,又深沉地补了一句,“以圣火之名。”
张无忌皱眉,觉得余蔓过分苛刻了。黛绮丝已无反抗之力,不想让她说话,点哑穴就好,为什么非得卸掉她的下巴,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人道。
虽心有微辞,但还算能接受,张无忌选择了沉默,扭头关注起被定身在角落里的殷离。
“不悔妹妹,这个人怎么处理?”
要他说,就放了吧,一个女子练功练到容貌尽毁,也是够可怜的。
听见张无忌提起自己,殷离流下冷汗,心里把张无忌骂了个狗血淋头。照那个什么妹妹的手段,杀她,易如反掌,就看想不想了。
“随便。”
余蔓很随意地丢下一句,手牵锁链,与镣铐相连,押着黛绮丝头也不回地往出走。
张无忌点点头,跟在黛绮丝和余蔓身后,走到柴门外的时候,偏过头瞥了殷离一眼,忽然抖腕掷出一枚金花,这枚金花是他从黛绮丝的念珠上扯下来的。
眼瞅着张无忌向自己发出暗器,殷离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煞白,可是她还没开始胡思乱想,就觉得身上一轻。她能动了,穴道解开了。
殷离原地发愣,深深地望了望张无忌的侧脸,很快便转身钻进屋后的荒草地,不见了踪影。
余蔓的眼有光在闪,步子迈得很大,说话的时候目视前方,而说话的对象却是走在后面的张无忌。
“立刻准备马车、干粮。”
她的心,有烈火在燃烧。
“陆上走还是海上走?”张无忌问。
来时,他们走得陆路,因为不悔妹妹有点排斥坐船。
“当然是从海上走。”
走海路,是最快的方式。而且只要船一开,黛绮丝插翅难逃。
她等那一日,等了整整十年,如今终于见到曙光了,越是胜利在望,越是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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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你越急,老天越是与你作对。这回,余蔓算是见识到了。
马车各种故障,专挑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放撂挑子,这个可以赖张无忌买车的时候没选好,但这鬼天气,不是刮风就是下雨,也是邪门了。
一日,雨过天晴。
余蔓一手牵马一手牵黛绮丝,张无忌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在后面人力拉一辆瘸腿的马车。
他们来到一家规模蛮大的车店投宿,要了两间位置偏僻,连在一起的屋子。车店不是客栈,一片回字形的平房,非常简陋,客人需要自己喂马,马桩在窗下,其意不言而喻,车和货物什么的都得堆放在房前的空地上。
前面就是他们的房间,余蔓掂了掂手里的钥匙,准备开门。张无忌还在拉扯,他想把车停在近处,一会儿方便修理。
哗——
不远处,拐角边上的房间敞着门,泼出一盆水来,紧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个蓝衣姑娘来。
“张......公子?”
张无忌抬头望,看到那蓝衣姑娘,顿时喜不自胜,“小昭。”
与张无忌的方向正相反,余蔓丝毫不为小昭的呼声所动,直接转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黛绮丝。
黛绮丝美目低垂,一脸木然,只沉浸在自己的绝望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老爷,老爷!教主在这里。”
小昭去喊人,余蔓就握着钥匙站在那儿,不动了。
反正已经撞见了,那大家就敞开了见一见,不遮掩,省得贼惦记。
小昭喊来的可不止杨逍一人,谁能想到如此简陋的车店,竟然汇聚了这么多明教高手。
看到余蔓身旁的黛绮丝,杨逍等人没有一个不惊讶的。
“教主,这是紫衫龙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嗯,我知道。”张无忌拉车拉得一身汗,从车里找出蒲扇,对着自己扇啊扇,“我和不悔妹妹就是来找她的。”
闻言,杨逍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沉吟不语。
余蔓笑得温柔,“你们聊。”
说罢,上前打开房门,牵着黛绮丝走了进去。好像她在外面站了半天,就是为了拉紫衫龙王出来给大家瞧一瞧的。
“教主,紫衫龙王是我教的护教法王。”韦一笑不吐不快,“她纵然有错,也该在昆仑山光明顶受审。”
事到如今,谁看不明白余蔓和张无忌中土之行的目的,就是黛绮丝。
黛绮丝出身波斯明教,这个他们都知道,可现在的情形,显然是波斯明教有账要找她算。
“她是波斯人,得回波斯去。”张无忌淡淡说。
韦一笑左看看殷天正,右瞅瞅杨逍,再望一眼五散人,见无人支持自己,气得拂袖而去。
对于黛绮丝之事,中土明教的几位,有人在心里皱眉头,有人无所谓,总的来说,以无视为主。
张无忌在外面修车,周颠吱哇乱叫地帮忙。
房间里就一张跟大通铺似的木板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房门敞开着,小昭送进去一壶热水。
“不悔小姐,我给您这屋打扫一下吧。”
余蔓把干粮掰碎,然后倒进去半碗热水,用勺子搅,“不用,一会儿我往地上掸点水就行。”
说着,她舀起一勺色香味都不佳的糊糊,吹了吹,送到黛绮丝嘴边,“来,别饿坏了。”
“不悔小姐。”小昭突然叫了一声。
“嗯?”余蔓斜过去一眼。
小昭低下头,羞涩地说:“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伺候人的活,还是我来吧。”
第26章 我从波斯来
“好,那就交给你了。”余蔓把碗推给小昭,非常爽快。
小昭接过,细致地抿了抿勺底,然后送到黛绮丝嘴边。黛绮丝依旧双目无神,萎靡不振,盛着食物的勺子悬空了好一会儿,她才张口吃下,食如嚼蜡。
余蔓不在乎这娘俩暗地里有什么小心思搞什么小动作,她就坐在一旁,悠然地荡着双腿。
“你娘......”
小昭的手一颤,刚舀起来的糊糊漏回碗里半勺,她不动声色地搅了搅,重新舀起一勺。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之后,原本望着墙角的蛛网皱眉的遥襄,缓缓扭过头,看着黛绮丝的脸,感慨的语气有一点点忧郁。
“十二年前去世了。”
没错,她说得是黛绮丝的母亲。不过,一语双关敲打这两个人也是真。
黛绮丝终于有了反应,她微微偏过脸,但没有与余蔓对视。
“她以为你不回去,是因为已经死在了中土,她很伤心,终日以泪洗面。”
“你父亲的声誉受到一些影响,不过长老们并没有亏待他,他身体不错,精神头也足,看上去活一百岁不是问题。”
黛绮丝的表情有几分恍惚。
爹娘,多么遥远的记忆,遥远到纵然阴阳两隔,心里也不痛不痒的。
“哦,忘记了。”余蔓盘起腿,把整个身子都转过去,冲黛绮丝微微一笑,“你是圣女,怎会在意人间的爹娘。”
抛弃爹娘,抛弃信仰,黛绮丝就是这样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人。
要知道,圣女一职可不是别人逼她当得,是她自己挤破了头要当得。
“听说当年选圣女,竞争非常激烈。”余蔓搓搓下巴,一脸好奇地问:“有多激烈?”
黛绮丝抬起眼眸,眼波幽幽,她凝视了余蔓一会儿,叹道:“你有爱上过一个人吗?”
余蔓定定回望,忽然扑哧一笑,看到黛绮丝露出“果然,你不懂”的表情,她用嘲讽的语气,冷冷回道:“别拿爱情给自己当遮羞布。”
“抢着当圣女,抢着在圣火前发誓,抢着出使中土,然后跟男人跑了,把烂摊子丢给别人。”
余蔓冷笑不断。
“爱情不是你的挡箭牌,别侮辱爱情了,黛绮丝。”
你心里没有父母,没有明教,不爱韩千叶,不爱女儿小昭,从始至终,你只爱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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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明教的几位散去,房前终于清静了。
张无忌跟前堆着几块木料,他刨刨钉钉,还在琢磨修车。
“杨左使说下月二十九,有人在王盘山论武,要排兵器谱,他们此行就是为了这事。”
余蔓蹲在他身边,双手捧脸望夕阳,淡淡应了一句,“哦,这么热闹。”
张无忌鼓起两腮,吹掉零件表面的木屑,随口道:“江湖盛传,到时屠龙刀和倚天剑也会亮相王盘山。”
说来也巧,当年天鹰教就曾在王盘山举行过扬刀大会,主理人是天鹰教大小姐殷素素,也就是他娘。会上出了点意外,因此娘和爹,还有义父,三人才流落到冰火岛的。
闻言,余蔓眉头蹙起,问:“你是说,你义父......”可能回来了?
张无忌摇头,这件事他思考过,可能性极低。一来,义父不会主动离开冰火岛,而屠龙刀跟义父是一体。二来,世上知道冰火岛方位的人,只剩下他和义父两人,他连不悔妹妹都没告诉过,又有谁能找到屠龙刀呢。
“不会,应该是乱传的。”
大家一听要排兵器谱,自然而然想到屠龙刀和倚天剑。一来二去,就传出了不实之言。
“无忌哥哥。”余蔓低头摆弄发梢。
“嗯。”
这件事,余蔓考虑很久了。
“你把我送上船,就留下来吧,不用跟去波斯。”
张无忌一愣,脱口道:“那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