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攻略——秀木成林
时间:2020-11-25 01:36:38

  他长得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还种在地里的麦子,兴致勃勃说了许久,还道:“田间的媪妪说,往北一些,她的老家,还有秋季才播种的麦。”
  和先生讲的一样,他兴奋说:“等日后有了机会,我也去看看!”
  “唔。”
  孙氏点头应了:“以后让你阿姐带你去。”
  韩琮说话时,孙氏和韩菀一直微笑看着,两人相视一笑,等他说完了,孙氏便许下承诺。
  韩琮忙看他阿姐,韩菀故作认真考虑一番,才失笑点了头。
  “好了,咱们快回去!”
  “诶,你这一身的汗,少来沾你阿娘的身。”
  孙氏似嫌弃,韩琮咯咯笑着,姐弟俩两个故意往母亲身边蹭,欢笑声渐行渐远。
  日暮西山,庭院燃起熊熊篝火。
  沐浴更衣出来后,晚膳就在庭院吃的。
  下值府卫进山打的及和猎户买的,雉兔黄猄等等野物开膛破肚,直接用刀割下炙烤,与一众亲卫府卫各自围坐在篝火侧大口吃肉。
  还有粗犷的歌声,气氛高昂极了,笑声就一直没停过。韩琮还下去跑了好几圈,从罗平穆寒阿亚等人手里都吃了一点肉,仔细品尝过还评了个一二三名,头名的穆寒还得了他从腰间摘下的一块玉佩当奖品。
  一直闹到了戌末,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韩琮才肯去睡觉。
  孙氏和韩菀一人一边牵着他,亲自给他宽衣擦手擦脸,韩琮心满意足睡下,嘴里还嘟囔明天还要。
  “快睡,明天再说。”
  不多时,韩琮就睡着了。
  清浅的呼吸声变得绵长,罗启俯身,表示他会守好小主子,请二位主子早些安歇。
  孙氏牵着韩菀的手,轻步离开。
  这时,夜色已很深了。
  沿着庑廊缓行,外庭院的炙肉也结束了,篝火很快收拾妥当,夜风一吹,炙烤的焦香气息便完全被吹散。
  庭院寂静,夜凉如水。
  孙氏给女儿拢了拢薄斗篷,她送韩菀回屋,站在正房门前,无奈笑道:“二郎玩儿疯了。”
  都玩半个月了,也该回去了。
  韩菀心疼弟弟,便说:“后日再会罢,反正也不差一日。”
  孙氏就笑:“你就惯着他。”
  那就好吧,那就多一日。
  孙氏仰头,遥望郇都方向,苍穹无垠,远远的视线尽头,隐约见到那巍峨城墙的一点轮廓,那就是郇都。
  要回去了。
  孙氏把闺女送进门槛,也给她擦手擦脸,母女挨着坐在床榻上,她轻抚女儿的脸,良久,孙氏轻声说:“你勿想太多,你父亲必不会怪你的。”
  知女莫若母。
  韩菀点点头,过了这么一段时日,她也已想开了,情绪早恢复,她“嗯”了一声。
  人总得向前看的,她知道。
  侧头挨着母亲怀里,韩菀低声:“我会的,阿娘。”
  “我就知。”她女儿是最好最聪慧的。
  孙氏侧头贴着闺女发顶,又爱又怜,她这么好的女儿,却要受了那等委屈。
  她轻拍闺女背心,温柔看女儿脸上养回来的一些肉,疼惜抚了抚,“你也不小了。”
  杨于淳是很好,可惜出了此等事情,他再好,那婚约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她得另寻女婿人选了,还好,她闺女年龄还不太大,“阿娘定给你寻个好的。”
  韩菀眨了眨眼睛,撒娇:“阿娘,我要自己寻!”
  “不害臊。”
  孙氏刮刮她的脸,疼爱搂着她笑:“行,倘若你能寻得好的,那依你也成。”
  她无所愿,只希冀一双儿女安好,再守住夫君留下家业就是了。
  韩菀翘唇笑,搂着母亲脖子,“嗯”了一声。
  她抬眼,瞄了穆寒一眼。
  恰巧,他也在看她。
  她抿唇一笑,那双美丽的桃花目波光流转,有一种说不出的缱绻之意,满得仿佛要溢出来似的。
  不是为何,穆寒心跳忽快了起来。
  是潜意识察觉了什么,连他本人都未曾发觉,心却先一步反应过来。
  此刻他只觉她目光太美,美得让他心颤,不敢多看,忙收敛心神,一触即移开,端正肃立。
  ……
  其实,穆寒潜意识并没感觉错误。
  确实是这样的。
  先前,韩菀发现自己感情状态不对劲,太过急切的追逐是源于缺失安全感,她其时深陷前世,对穆寒是那样的不公平。
  她没有再纠结,而是给了自己一段时间,抛开前世投影去重新认识穆寒,去仔细体会自己的心,看她是否是真的喜欢他?
  答案是肯定的。
  不管什么原因的开始,感情产生了就是产生了,并不能说来就来说割就割的,穆寒不知不觉间,已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重要位置。
  他是特殊的。
  细细观察他,重新认识他,韩菀发现,自己始终眷恋他宽厚的胸怀,灼热的体温。他总是这么无声地守护在她身侧,无怨无悔,倾尽全力。
  关怀她,安慰她,为她的喜而喜,为她的忧而忧。
  韩菀发现自己是喜欢他的,将他从前世投影中剥脱开来后,她仍欢喜着他,她难过会在他怀里落泪哭泣,会因他笨拙的言语而倍觉安慰。
  他搂抱着她,她伏在他的怀中,她感觉到安稳和甜。
  想起他,她会不知不觉翘起唇角。
  ……
  孙氏回去了。
  主子已入寝,侍女仆婢鱼贯退下,房中仅剩一盏留烛,屋外檐下也取下一半绢灯,偌大的院子暗了下来,晕黄又寂静。
  韩菀趴在引枕上,外屋窸窸窣窣的轻响,穆寒刚告退出了去,现在,应该是在洗漱。
  其实,自她看明白了前世今生之后,就有意识地让自己从前世阴影走出来。由于她看得透彻也重新建立的信心,结果还是比较顺利的。
  渐渐的,她已不再受噩梦困扰了。
  这个事情,瞿医士是知道,不过她并没让他往外说。
  穆寒就这么一直留在她的外间。
  韩菀微微一笑。
  她掀起薄被,下地站了起身,果然,外面的动静就停下来了。
  穆寒听见她落地,正侧耳关注她。
  韩菀轻轻叹谓,她就起身往小解的小内房行去,在里面停了一会儿,而后掀起帘子,重新出来。
  纤细的赤足趿着丝履,走到接近通往外室的门前,她被绊了一下,“哐当”一声,偌大的彩绘陶瓶落地,瞬间碎陶洒了一地,她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摔倒在上面。
  几乎是同时,门“砰”被推开,穆寒疾步冲入,在她落地之前,抢先一步将她抱住。
  坚实宽厚的怀抱,强而有力的臂膀,韩菀睁开眼睛,翘起唇角。
  穆寒却一顿,因为他看见了。
  有点不知所措,他忙松开手,那只粗糙的掌心却被她一把攒住。
  “主子?”
  不想,韩菀却先开了口给他道歉。
  “对不起,是我的不好,先前因着心里的事,我没有给你回应。”
  她支起身,凝视着他,烛光晕黄,为她的脸庞渲染一层橘色暖光,温软又柔和。
  那双灿如繁星的美眸正盈盈看着他。
  那天他坦白后,她没他给下文,他是以为结束了,其实不是。
  “主子?”
  穆寒呼吸一窒,与她对视半晌才回过神来,慌忙垂下眼睑。
  他蹙眉。
  穆寒是真以为结束了,怎知她……他低头,欲抽回他的手,她却用力攥着。
  她简单一个动作就能轻易撩拨他心弦,穆寒闭了闭眼,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主子,夜色已深,……”
  他当即就要告退,却被韩菀用手按住唇,她抬头凝视他的眼睛,“我想和你说个故事。”
  “你能先听我说完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憋屈不会一直憋屈的,命运不允许委曲求全啊,宝宝们别急,剧情的话马上就来,这空档咱们先走一点感情哈!(*^▽^*)
  明天见啦宝宝们~爱你们!!!
 
 
第63章 
  初秋的月光已染了二分霜色,银白皎洁,自半敞的窗牖投入室内。
  夜凉如水,韩菀抱膝坐在槛窗前的榻级上,仰看明净夜空。
  穆寒在这个凉夜里,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去年九月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我,有阿爹阿娘,也有琮儿,……”
  太过匪夷所思,就当是一场梦吧。时人笃信鬼神,越底层出身越尤甚,但很稀奇的,穆寒却没那么相信。大约是他经历过太多苦难,早已知祈求上苍无用罢。
  夜风有些凉,韩菀侧头看穆寒一眼:“还有你,”她垂下眼睑,“只这个却不是什么好梦。”
  明明没有变化,语气依旧低轻柔软,只她垂眸的一瞬间,穆寒却感觉她浑身被一种低沉悲伤笼罩。
  “梦里一开始,和前事一模一样,爹爹遇匪逝世,临终叮嘱我带着阿娘二郎,往郇都相投姨母和表兄。我依言去了,和阿娘一起住进侯府后宅,……”
  穆寒心一紧,韩菀却一恸,她低低问:“你是不是想问二郎?二郎,二郎已经没了,……”
  哪怕韩琮现好好的,提起此事,她心尖依旧一拧。那种遗忘已久的锥心之痛瞬间被忆起,韩菀深吸一口气,才缓和了它。
  她轻声说:“是在阿爹下葬的第二次夜里,仆妇疲乏疏忽,二郎突发高热,至天明不治。”
  穆寒浑身一震,蓦侧头看她。
  他记得,主君下葬第二日,二郎君确实突发高热。据闻是仆妇疏忽未能察觉,好在夜半女郎挂心,去了二郎君房内察看,这才及时发现。
  二郎君身体弱,稍有风吹草动即可酝成致命危机,彼时又逢父丧大恸疲极,据瞿医士说,很险,幸亏发现不晚。
  只穆寒进郦阳居久了,却曾听说,当晚韩菀突然惊醒,深秋的夜里,她连斗篷都没顾得上披,就这么散发赤足冲出门,沿着廊道一路飞奔至二郎君房中。
  穆寒意识到些什么,他怔怔看着韩菀,明月皎洁,她微垂眼睫,白皙的面庞在月光下,朦胧又脆弱。
  “二郎没了,叔父并族人逼上门来,我和阿娘伤恸愤慨,连夜收拾行囊,北上郇都。”
  连男丁都没了,孤女寡母,自然是住进襄平侯府的。
  “那个时候,外事俱托于曹邑宰之手,每旬都会将账目和重要卷宗送进府中。只我旧年曾听阿爹说过一二,渐渐我发现有些不对,但可惜,那时为时已晚,……”
  韩菀慢慢地,将她前世经历过的事情一一说出。包括弟逝,北上,进侯府,发现不对,与曹邑宰苦斗,……再到后来,杨夫人主持备婚,她与母亲回乡告祭父弟,在浩渺郇河之上,发生的那场“沉舟”事故。
  她被囚禁长达一月有余,在她感到孤寂绝望之际,在那个风雨交加的深夜。
  “……李翳告诉我,灵堂已设,连阿娘都以为我身死了,竟有还一个人寻来救我。”
  寂静的夜里,穆寒不知不觉,呼吸屏住,他双拳已经紧紧攒了起来。她说时很平静,只一切都那么详细真实,真实到他有一种感觉,这就是真的。
  他无法想象,她竟经历过她口中所叙的一切,这让人窒息噩梦般的一切,“……是谁?”
  他喃喃,不知不觉竟问出了声,嗓音有些哑,这时穆寒心中莫名有一种预感。
  韩菀侧头来,仰脸看着他,那双晶莹眼眸中蕴着水光,眨了眨,无声滑下来,她抬手抹去了。
  凝视他,半晌,“他叫穆寒。”
  穆寒浑身一震。
  韩菀深深吸了一口气,垂眸,她哑声说:“说来,是我的不好,二郎没了,我伤心难过,竟不知曹邑宰私下作为,……”
  韩父的一干亲卫,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送走了。只没多久,他却伤痕累累追上北去的车队,一直到追上她的车驾,那口气才泄去,再次栽倒在她的辎车朱轮下。
  她抬眼看他。
  很清晰看见他瞳仁骤一缩,穆寒呼吸急促,他蓦想起韩菀乘车急赶百里追上被押解往郡城的他的旧事。
  他至今依旧清晰记得,她一步一步向他行来,亲自俯身,扶起正跪地见礼的他。
  那婉转女声如同天籁。
  “我来迟了。”
  穆寒呼吸急促了起来。
  耳边韩菀还在静静说着,她逃出小木屋后坠入河中,是那个穆寒不顾一切跳下几番力挽狂澜,只可惜,韩菀还是弥难了。
  那个“他”负伤急追百里,与李翳同归于尽,血泪流尽,抱着她跌跌撞撞走在出山的路上。
  穆寒张了张嘴,他说不出话来,明明一切都那么匪夷所思,可偏偏,韩菀对他一切的行为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没有别人,由此至终都只有你。”
  韩菀轻声说着。
  穆寒一震蓦抬头,她正静静凝视他,忽轻快一笑:“不过你说得对,你不是他。”
  她这句话,瞬间打散连混乱中的穆寒本人都能没察觉的某处凝晦,不过作用却是极明显的,他心一颤。
  “之前是我魔怔了,是我的不好,我总分不清梦里和现实。”
  “我省过来了。”
  “你是你,他是他。”
  “这段时日,我也不再做那梦了。”
  “前头那段时间,我就想着,我得先认清楚了,我是不是真心悦于你?如果是,我再告诉你。”
  答案是什么呢?
  她今夜的行为与此刻皎如月色的眸光已说明一切。
  韩菀讲述了许多许多,包括她的前世以及她的心声,将一切敞开坦诚过后,最后,她给穆寒道了歉,为她之前的过分急切和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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