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时,那姓季的也在,我观他二人眉来眼去,倒不似寻常叔嫂。那温氏一心想做正室,见你这行不通,怕是早就与她那小叔又纠葛在一起了,你还是不要在痴恋她了!”
不得不说,苏母随意造的谣反而接近了事实的真相。
“不可能!娘,你不要胡说,季兄与温姑娘……怎么可能!”苏永文摇头不信,可想起上午季林钟的反对,脸色却惨白下来,心里生出了一抹怀疑。
他被苏母的话刺激到了,便是正常人怕是宁愿为妻也不愿为妾,可笑他之前还在信中说什么,在外以李小姐为先,在内以温姑娘为先的傻话。
若他们真有什么,他还有争取的必要吗?温姑娘与季兄朝夕相处,就算温姑娘对季兄无意,那季兄难免不对温姑娘动意?
心中起了怀疑,每一句话似乎都成了细节。
苏永文想到尚书府小宴那日,他当众说身上虽无婚约,但暂时还不想成婚,因此惹了李尚书不喜。
那时季兄不停替他解释,引导众人以为他的意思是现在没有心仪之人,所以才不想成婚,要成婚必定上要心中欢喜。
他起初还以为季兄是再帮他,可现下细细想来,难道……
还有今日在翰林院,他想套话知晓温姑娘今日的情况,一提温姑娘,季兄却笑得如沐春风……
“我要去找她说清楚!”丢下一句话,苏永文跑出家门,苏母追在后方连喊几声也没能将人拦住。
他要找她,说出心中的怀疑,也许婚约是个套,也许季兄一直觊觎着温姑娘,也许……他还有机会。
温淑琳听到下人来报苏永文来访时还觉奇怪,小叔送完汤便回了翰林院,苏永文与他同在一个部门,今日难道不是也该在当值的吗?
“你去回他说家中无男子,不便招待。”
下人应声出去,很快又回了来,“夫人,苏状元说要求见的是您,不是二爷。”
温淑琳眉头紧皱,不知他此举来是何意,难道是为了给他母亲讨个公道?
“去回他说内宅妇人不便见客。”
柳眉喊到,“等等,夫人,不若让奴婢去?”
温淑琳想了想摇摇头,柳眉是想去替她探探口风,可如今已经与夫人闹成那般,两人之间似乎再无什么好说的了,“不了……就让他去吧。”
很快下人又来回,“夫人,苏状元说今日你不见,他便不走了。”
圣旨已下,还有什么好说的,远嫁京城为妾,别说她,就是父亲知道了也不会同意。
温淑琳叹了口气,摆摆手,“无妨,不管他便是,他爱等多久便等多久。”
嘴里说着无妨,她心思却静不下来了,午睡睡不着,她干脆起身来到书房练字。
站在书案前,手里的毛笔却像是不听使唤了般,每一笔每一划都没有用心,写的歪歪扭扭。
京城的六月多雨,才申时三刻,天却阴沉得犹如黄昏一般,不过多时,雨渐渐下了起来,越下越大。
温淑琳坐在书房听着外面的雨声,愣愣的发起呆来。
苏永文,她脑海里想着这个名字,初闻圣上赐婚时,她心中很是难过,她以为她心里是欢喜他的。
可是今日苏母找上门来后,她发现好似不是那么回事,若说她欢喜苏永文,倒不如说她更喜欢自己。
因为上一世的遗憾,她心底总想着安安稳稳的嫁一次人,体验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恰巧苏永文的出现,满足了她对相公的所有条件与期望,恰巧他刚好还与她多少有些共同语言,恰巧两人之间的多次相遇造就了那个约定。
可是至赐婚一下,当她发现苏永文不是她的唯一后,纵然她心里难受,她似乎还是能很轻易的割舍下,并不如上一世知晓表兄与堂姐在时,心中那般愤恨不甘,甚至对那从未蒙面的尚书小姐,她心中好似也没有什么怨恨,只叹时不由人而已。
柳眉推门而入打断了她的思绪,“夫人,苏公子他还在外面。”
“去拿两把伞来。”
“啊?”柳眉有些诧异。
“去吧!”温淑琳说着站起身,等她拿伞过来时,温淑琳接过又道:“我自己出去。”
苏永文一直站在外面,任由雨淋湿自己,他开始回想着与季林钟相处的每一分细节,以及季林钟在看温姑娘时的那些眼神,特别是那日莲峰山上莫名而来的怒气。
等到一把伞撑到他头上时,他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站在雨中替他打伞的女子,依旧是清艳无双,脸上的神情却清冷而淡漠,在朦胧的雨中,仿佛是那凌驾于世人,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仙女。
“温……温姑娘……”苏永文喃喃低语,本有一腔话要说,此时再见到她后却再也说不出口了,那些想让她委屈做妾的想法好像都成了亵。渎。
“苏公子,我不知你有何事要同我说,但我们现下……好像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温淑琳神色平静的看着他,“苏公子身在官场,很多事都身不由己,我都能理解。”
“只是……苏公子,不管如何都不应该忘记本心啊,还记得为什么要求取功名吗?”
本心?功名?
说大了是为了给天下百姓谋福祉,说小了是想完成父亲遗愿,光宗耀祖,让家中亲人过上好日子。
可是他如今的作态好像都与当初的想法背道而驰,只为了满足他一人的私愿,苏永文欲要解释:“我……”
温淑琳“嘘”了一声打断他,“苏公子,你写的信我都看了。你可知道你的那些想法,既对不起圣上对你的赐婚,也对不起尚书小姐的下嫁,更对不起我们的约定。”
苏永文被她说的满面通红,一时间很是窘迫,羞愧难当的低着头,再难言语。
温淑琳手伸出伞外,接着外面的雨水,感受着那股凉意,视线透过远处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苏公子,别过了。”说完她将手中另一把伞递到他手中,算是为她们之前的事画下句号,转身缓缓往回走。
惜而天意弄人,终究事与愿违,如之奈何!奈何!(出自《古剑奇谭2》中的谢衣)
雷声轰轰,雨声环伺,瞧着她的撑伞背影在雨中越来越远,苏永文终于明白两人错过了,“温姑娘,且等等。”
温淑琳停下脚步,回眸一笑,眉目鲜妍,眼波流转,“苏公子,还有何事?”
苏永文看的呆了呆,想起第一次两人相见时是她叫住他,如今正好相反。
顿了顿才说道:“你要小心季兄,他对你居心不良……”
温淑琳不在意的笑了笑,转身回了家。当然居心不良,他一开始可是想弄死她的。
苏永文也不打伞,任由雨滴砸在他身上,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里,过了好久,才转身往回走,一回头却是对上了一个冰冷的目光。
季林钟一手执伞,一手背在身后,身上还穿着官服,深邃的瞳孔里幽幽地泛着冷光,全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气,身上的气势完全颠覆以往。
“苏兄,你管的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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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苏永文当初与季林钟交好, 一来是心中欣赏对方的才华,二来为了离心中那道白月光更进一步。两人从科举前到同朝为官相处下来,多多少少是有些真情实意的。
如今发现昔日的好友, 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内里还藏了另一副面孔, 他心中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欺骗, 开始对季林钟防备了起来。
从季家回去后,淋了雨的苏永文大病了一场, 期间尚书府听闻后,着人送了不少滋补的药品食材过来,等到他病好的差不多了,转眼就到了大婚之日。
八月,中秋过后, 婚礼如期举行。
圣上钦赐的婚礼,男方是新科状元前途无量, 女方又是朝中重臣的嫡孙女,状元府一片喜气洋洋,前来贺喜的宾客络绎不绝。
季家也在受邀之内,温淑琳心中再不想去, 也不好不去, 毕竟如今小叔未婚,她不在京城还好说,她在后宅的交际只能由她去。
在柳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温淑琳望着被装点过后的朱红色大门上高挂的大红灯笼, 多少有些唏嘘, 没想到还能心平气和的来参加苏永文的婚礼。
季林钟站到一旁,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 小声在她耳边道:“嫂嫂莫怕,若是有事只管叫人来前厅唤我。”
“嗯。”温淑琳红着脸点了点头。
两人经由大门分开,女眷去了后院,男客去了前厅。
季林钟如今只是翰林院中的一个小官,家中又无助力,连带着温淑琳身为家眷,来到这群身着富贵的官太太当中也十分不打眼。
丫鬟带着她进了内院后,她随意寻了处人少的地方坐着,便在无人理。
只是她不寻人,人总是要来寻她的。
“温姐姐,没想到咱们在这儿又见面了。”
熟悉的声音至后方响起,温淑琳转身看到一个小腹微隆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行了过来,那女子与寻常官宦家眷不同,一身盛装看起来贵不可言。
“陈……陈姑娘。”温淑琳有些吃惊,当初陈明珠曾说过有缘京中再会,她还没当回事,没想到再见时人家已为人妇。
陈明珠轻笑一声,“温姑娘看到我很吃惊?”
当初在桐林时,那季林钟看上的是眼前这小寡妇,不上她的钩,让她大受打击。后来得了来京城办事的机会,她反而顺道勾上了二皇子,可见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世事无常,好日子还在后方。
温淑琳盯着她微隆的小腹,“确实有些吃惊,没想到时隔一年,陈姑娘竟然已经……也不知是哪家大人有如此福气。”
一旁跟着的丫鬟青儿十分倨傲的抬起头,“我家姑娘嫁的可是当朝二皇子!”
说完,看看温淑琳身旁的柳眉,十分不屑,虽然大家都是丫鬟,奈何自己主子要高人一等。
二皇子?
皇家的事,温淑琳多多少少耳闻过一星半点,那二皇子怕是早有正妃了。倒是侧妃,近一年来没有听闻过京中有传言皇子纳侧妃之事,想来陈明珠一介商户再有钱也是攀不上那个位置,只可能是为妾。
只是,今日婚礼女方爷爷乃是朝中重臣,二皇子出现在此并不奇怪,可这陈明珠身为妾室,却能跟在二皇子身旁一起出席。不简单啊!难道是母凭子贵?
不论如何,如今的陈明珠她都得罪不起,温淑琳不卑不亢的福了福身,“恭喜陈姑娘。”
陈明珠如今身怀有孕,又正是得宠的时候,瞧见温淑琳如此温顺,本欲找麻烦的心思反而去了几分,但也没那么轻易就放过她。
她在青儿的搀扶下上前两步,不怀好意向前两步,在她耳边低声道:“听闻今日的新郎官与温姐姐有旧,也不知是真是假?”
温淑琳脸色一变,差点乱了阵脚,强颜欢笑道:“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苏大人状元出生,怎会与我一个寡妇有旧?”
“呵呵。”陈明珠捂嘴轻笑,“温姐姐未免太低估了自己,就连二哥哥都对你情根深种而舍了我,苏状元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又算的了什么?”
温淑琳脸色到底是绷不住了,这疯女人,如今内院这么多人,逮着这些胡说也不怕被旁人听见。
怕不是小叔曾经拒绝过她,这陈明珠便以为小叔心仪的是自己?
“小叔不过是一介小官,哪里配得上陈姑娘,如今陈姑娘得了皇子青睐,又身怀皇家骨血,前途不可限量,可见是极为尊贵的命格。”
这话说的可谓十分巧妙,既捧了陈明珠,又贬低了季林钟配不上她,完全说在了陈明珠的心坎里,让她心里对当初的不甘散了不少。
陈明珠轻咳一声,心情一好,正了正声,“你倒是挺会说话,那就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温淑琳:“……”我可以选择不听吗?
陈明珠露出一脸的看好戏的神色,“尚书府的李小姐,今日必会寻你麻烦!”
说完,陈明珠在青儿的搀扶下离去,又与旁的相熟的官家太太小姐们交谈了起来,留下一脸郁闷的温淑琳停留在原地。
这凡是讲究个先来后到,她都已经这般让步了,这两个月来也没有与苏永文藕断丝连,这李如是发的是什么疯要找她麻烦。
想是这般想了,今日毕竟在别人的地盘,又有这么多官家夫人在场,温淑琳心中到底是开始不安了起来。
一直到了苏状元将新娘接回府上,府上宴席大开宾客落座,斛筹交错间,圣上还派人来送了赐了礼,热热闹闹的宴席过半也未发生任何事,温淑琳正当心里刚松懈下来,哪知一旁上菜的小丫鬟一个不小心就将菜洒在了她身上。
还好那道菜是凉菜,若是热菜,怕是要将人给烫伤。
“季夫人饶命,季夫人饶命,都是奴婢的错。”那小丫鬟看起来十分年轻,在如此场合做错了事想是怕极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温淑琳看了看周围被惊动的那些官家太太正看向这边,只能让柳眉将她扶起,十分识大体的道:“无事,今日大好的日子,可别坏了大家兴致,我去换一身便是。”
那小丫鬟一听,立刻又拜了一拜,含着泪起身,“季夫人,奴婢扶您去客房换身衣裳。”
柳眉上前道:“不用了,我们带了多余的衣裳,我这就去马车上拿,你先扶我家夫人去客房。”
小丫鬟点头应是,领着温淑琳一路出了宴厅,穿过长廊,去了客房。
小丫鬟打开房门后请温淑琳先进去,“季夫人请在此等候,我去领您的丫鬟过来。”
这新修的状元府比一般的院子大多了,小丫鬟去领路也免得柳眉待会儿找不到她,温淑琳点头应好,便转身去了屏风后面,将已经沾了油渍的外衣脱了下来搭在屏风上。
在房中百无聊赖的等了好一会儿,久不见人来,温淑琳才惊觉好似上了当,那小丫鬟若是真不小心将菜洒在她身上,又怎会知道她姓季?
这般一想,温淑琳又想起陈明珠的提醒,难道是李如是要做些什么?她反应迅速的起了身,四下望了望,将原来的房门关好,转身去了隔壁客房躲了起来。
果然,刚等她藏好,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刚才那个领她过来的丫鬟,好似又领了另外的人过来。
“大人,温姑娘就在里面,你有什么话要说还需尽快,我在外头替大人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