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季府的钱财?”上一世他回来晚了,接过剩余的账本时,家都快被那姓谢的给搬空了,想着来气,季林钟手不自觉的又收紧了一分。
脖颈间的手越收越紧,温淑琳语音逐渐含糊不清,“账本……如今……可是在……小叔……手里。”
窒息的感觉就如同当初被扔进河里溺水了一般,整个人无法喘息,大脑缺氧,周身渐渐冰冷……就在她感觉快要死了的时候,季林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顾忌着什么,大手一挥将她甩到地上。
伏在地上,温淑琳狠狠的咳嗽着,眼泪再也忍不住汪汪的流了下来。
季林钟冷冷道:“账本还未看,里头有没有猫腻尚且不能确认。倒是嫂嫂你,若不是为了钱财,那若是为了与你那心上人表哥重聚呢?”
毕竟上一世嫂嫂可是迷恋那姓谢的很啊,三年孝期还未到,就与那姓谢的私下书信往来多达近百封,信上两人情意绵绵你侬我侬,就连自己的嫁妆都给了那姓谢的。
“咳咳,什么……心……心上人,自嫁了……夫君,便……便是夫君的人。”胸口不停起伏,温淑琳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努力调节着气息,“我与表兄……只是……寻常亲戚。”
“是吗?”季林钟显然不信,突然放过这毒妇,并不是完全信任了她的话,只是觉得若大哥尸体的去向真与这毒妇有关,那将之放在身边多个诱饵也无妨。
“真……只是寻常……亲戚。”温淑琳此时此刻突然庆幸,与谢志清的那些书信物件该烧的都被她烧了,否则落到此人手中怕是十张嘴都说不清。
“是与不是,你自己更清楚,不必告知与我。”临走前,季林钟冷冷瞥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才开门出了小祠堂。
“嫂嫂可要好好活着,将狐狸尾巴藏好了。”这句话在温淑琳脑海中徘徊了无数次,她自然要将尾巴藏好,可却不是她杀害夫君的尾巴,而是她也是重生者的尾巴。
第十五章
上一世将温淑琳沉塘,又给那姓谢的下了套,逮着机会将人弄死后,季林钟总觉得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
古往今来,杀人不外乎几种缘由,为财为色为名为权,亦或是为了报仇,或是知晓的秘密太多被灭了口。
若说为名为权,季家只是普通商户,只比一般平民百姓强上一些,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为仇自是更不可能,他的兄长他是知道的,八面玲珑善于结交,常常与人为善。
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是为了钱财与女人,而他当初认定是温淑琳与谢志清谋害了他大哥,便是因着他们占了其中这两项,只不过有个疑问还一直沉浸在他心底。
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帮的谢志清,若说谢志清全靠自己谋算他季家,他是万万不信的。
那姓谢的不过私底下攀上了温家大房,温家大房与他们季家财力相当,两者却经营的不是同一种产业,双方几乎没有往来,私底下也非竞争关系,完全没有下手的必要。
且那温家只是纯粹的商户,背后也无半点靠山。不像他们季家,自己好歹已经是个举人,且来年就要参加科考。在这种情况下,若硬说温家大房要帮着姓谢的算计季家,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若是只靠姓谢的一个人,在亲生父母都去世,一无家产,二无势力,纯粹寄养在温家的情况下,他又是哪里来的助力?
季林钟有时候忍不住会想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上一世他查来查去,季家当时大部分的钱财都是进了姓谢的腰包,再无旁人与之有牵扯。
今夜这般试探那个蠢女人,却未套的有用消息,季林钟心中不禁有些挫败。上一世根本就没有发生大哥尸体被盗一事,也怪他气急之下太过冲动,如今让那女人知晓了此事,难保以后不会对他更加防范。
牵挂着大哥尸身下落,季林钟根本就无心睡眠,从小祠堂出来时已过夜半,他直接去了书房翻看着清晨时温淑琳送过来的账本。
一夜未眠,直至外头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光,季林钟仍旧坐在桌案前,账本还未看完,可已看过的部分居然寻不错半分错处,且家中财产并没有少头缺尾。
这一世好像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温淑琳竟然没将账本交给他表兄,也不承认与姓谢的有私情。
难道这一世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上一世?
短短两日,便与季林钟有了两次交锋,本就身心疲惫的温淑琳,却因突然知晓季林成尸身被盗,同样一夜辗转未眠,心中彷徨的很。
两个重生之人都以为自己能占尽先机,料事如神,却不料事态早已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晨起梳洗,温淑琳坐在梳妆台前,整个人萎靡不振,憔悴不堪。
柳眉不知昨夜之事,看着镜子里雪白的颈上衬着的痕迹只觉得疑惑,“夫人,奴婢怎的觉得你脖子间的痕迹又加重了?”
温淑琳有苦难言,将散开的丝巾拉了拉遮住那处,睁着眼睛说瞎话,敷衍着单纯的小丫鬟,“你看错了,这不是比昨日好多了吗?”
柳眉仔细想了想,也想不起昨日那伤痕是什么样的了,只得附声,“那是今日奴婢眼花了吧。”
早饭时分,一桌三人,两大一小,只有小的那个吃的是有滋有味,两个大人脸色都不太好,脸上的苍白,眼下的青黑肉眼可见。
吃到一半,白柳从外头进来凑到季林钟耳边悄声耳语了几句,随后温淑琳便觉得一股视线锁定在了她身上。
她轻轻放下勺子与碗,抬起头看向对面之人,整个人显得无害又乖巧,“小叔有事?”
季林钟唇角微勾,“嫂嫂,猜猜刚才白柳进来说了些什么?”
明明是玩笑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偏觉得阴气深深。温淑琳嘴角抽了抽,在阿旭面前还是要装的若无其事,“不知,小叔不妨直言。”
“温家递来请帖,邀我与嫂嫂明日同去。”季林钟说完,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成了审视。
“是……是吗?”温淑琳一个警醒,这杀神不会以为是她给温家递信告状了吧?当即结结巴巴的解释起来,“许是……许是父亲母亲听说小叔归来,想为小叔……接风洗尘。”
季林钟似笑非笑,“我还以为是嫂嫂对在季家的日子不满,想要现在便归家呢?”
就知道这人……温淑琳一脸假笑,“呵呵,怎会?季家有吃有喝,从未苛待与我,我巴不得多住些时日呢。”
“既然嫂嫂如此喜欢季家,不妨考虑留在季家替大哥守上一世,我必定好生奉养嫂嫂,替嫂嫂养老送终,还可为嫂嫂求个贞节牌坊,让嫂嫂得个传世美名。”
养老送终?这不是在咒她早死,我虽大了辈分,可你大了年龄,谁送谁还不一定呢?
贞节牌坊,传世美名?去你太爷的传世美名,姑奶奶不想要。
温淑琳差点就憋不住火了,张了张嘴,嘴里就像生塞了个鸡蛋,还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小叔说笑了,将来小叔可是要成婚的,这长嫂如母,我赖在季家莫名其妙的压了新妇一头,岂非不妥。”温淑琳恶趣味偷偷在心里腹诽,长嫂如母,如母懂吗?“为了弟妹着想,我想还是三年后求去的好。”
如母?你配吗?
“无妨,嫂嫂不必非要现下做出决定,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可以再多加考虑。”
双方指桑骂槐,唇枪舌剑,暗潮汹涌,一触即发,就差没掀桌而起。
“娘娘,阿旭吃好了。”
本来诡异严峻的气氛被小娃娃这一句打断之后,瞬间又柔和了下来。
温淑琳刚才是被气的狠了,才口无遮拦的就叨叨出来与之呛声,如今心里正有些后怕,就有人给了台阶,“是么?我瞧瞧。”
看了看小娃娃空空的碗,温淑琳夸赞道:“我们家阿旭都不挑食,真乖。”
“娘娘也乖。”
季林钟看了看温淑琳剩着的大半碗粥,哼笑一声,插嘴道:“你娘可不乖,还剩着这么多呢。”
小娃儿闻言也瞧了瞧温淑琳碗中,十分失望,“娘娘没有吃光光。”
一宿未眠,饭桌上还要与这人斗智斗勇,温淑琳简直就是胃口全无。眼下被这人一句话又挑拨的骑虎难下,还要强行吃食,她只得又拿起瓷勺,心里越发气闷。
“娘娘这就吃光光。”
到了晚上,温淑琳称病不起,让人另送了些清粥小菜过来,这一日倒是勉强安然无恙的过了。
第十六章
翌日,温淑琳早早起来,好生在脸上涂抹了一番,以掩饰近日的憔悴以及颈部的掐痕。
吃过早饭,一家三人坐上马车便往温家行去。马蹄声嗒嗒踩过街道,季林钟避嫌的在外头与车夫同坐,里头只坐了温淑琳与小娃娃并柳眉三人。
小娃娃趴在窗边看着外头热闹的景象,眼中全是欢喜,兴致高昂的拉着温淑琳絮絮叨叨不停。本来还在担心回到娘家后会闹出什么事来的温淑琳,被小娃娃这一番举动倒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处,心里的不安与紧张也淡去许多。
随着时间的流逝,马车停了下来,因着此次有季林钟一同过来,温氏夫妇二人与谢志清都在大门口相迎。
柳眉在马夫的搀扶下先行下车,随后又将小娃娃抱了下去,等到温淑琳撩起帘子时,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已经伸到了她面前。
“嫂嫂,我来扶你。”
季林钟今日穿了一身白袍,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剑眉星目,清逸儒雅,俊美的很。
外表越是儒雅俊秀的男子,内心越是阴险狡诈,温淑琳上辈子是多有体会,不免心生警惕的僵在车上,淡笑着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这怎么使得?还是让柳眉……”
只是话未说完,季林钟已经自作主张的搀扶住了她的手,力道大的差点让她吃痛叫出声来。
温淑琳只的小声示弱:“小……小叔,轻些。”
季林钟装作是要扶她的样子,整个人凑上前去,背对着温家众人,面上挂满了嘲讽:“嫂嫂整日在家素着一张脸,一回温家倒是打扮的花枝招展,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嫂嫂这是要扮给谁看呢?”
温淑琳心里冤啊,她明明只是略施脂粉而已,莫不是——此人以为她装扮是为了谢志清?
“小叔误会了,我这般可都是为了您好。”
“为我?呵!”季林钟冷笑,投以一个“你以为是在糊弄傻子”的眼神。
温淑琳是面向温家大门那方的,见罗氏目光投了过来,连忙勾起嘴角拉出一丝笑容,不敢继续在马车上僵持下去,她一边整个人依着季林钟扶她的那只手缓缓下车,一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当然为了小叔您,若是父亲母亲看到我颈间的伤痕,你说他们会哪般?”
两人靠的近了,季林钟忽闻一股幽香扑面而来,那香味很轻很淡,却又沁人心脾,如梦似幻,险些让他没有回过神来。
“嫂嫂倒是为我着想的很。”
“那是,咱们是一家人嘛。”温淑琳一边要应付季林钟,一边还要保持脸上的假笑,心里本就紧张,也没多加提防脚下,一个不察脚底踩空了半截,便往前扑去。
好在季林钟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揽进怀中,才不至于狠狠摔到地上。
“多……多谢小叔。”温淑琳显然被刚才那一下给吓颤了音,手捂着胸口,依着他的身子有些发软。
季林钟本没想管她,想着这是在温家门前,不好做的太过,才将之接住。只是接住的那一刹那,两人身体相贴,一切便往不可预料的情况发展了。
除了环绕在鼻翼间那更浓的幽香,季林钟更是感觉到了怀中的娇躯是多么的玲珑有致,随着呼吸的曲线起伏。难怪兄长会看上她,脑子里突然浮现的这个想法让他身子僵硬了片刻,随后立刻冷冷的将人拉开。
“还不快扶着你家夫人?”这怒气看似是朝着丫鬟发作的,实则只有他自己知晓,那是为了掩饰他内心深处的一点悸动。
柳眉立刻反应过来,扶住自家夫人,关切的问道:“夫人,崴着脚了吗?”
温淑琳被他这一连串举动给吓住了,颤了颤睫毛,垂首低声道:“脚没事,就是有些吓着了,你扶着我便是。”
“是。”
旁边小娃儿一听,也走了过来牵住她,十分暖心,“娘娘,牵手手,不怕。”
罗氏目睹了全程,忍不住念叨起来,“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莽撞?要不是刚才有你小叔在,我看你还能好……?”
这大门口,人来人往的,罗氏声音很快引来路人的侧目,温同和只得轻咳两声打断她,“有什么等进门再说,让贤侄与你外孙在这干站着可是待客之道?”
罗氏这才停了嘴,“是是是,瞧我这一介妇人,就是不如你们读书人想的周全。”随后又一脸歉意的招呼着季林钟,“贤侄,快里边请。”
季林钟这才礼貌上前朝温父温母作了个揖,“伯父,伯母。”到了谢志清时,只冷冷称呼了一句,“谢公子。”
谢志清立刻作了个揖,脸上热情万分,“季兄不必如此客气,说来因着表妹的关系,我们也算是亲戚了,季兄唤声志清即可。”
“不敢,谢公子毕竟是官府在册的秀才,直呼其名岂不显得不尊重。”此话一出,除了罗氏没懂其中的含义,在场之人皆是一僵。
谢志清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热脸竟贴在了冷屁股之上,他好歹是桐林县数一数二的才子,就这般当场被人下了脸面,且这人偏偏年龄与他相差无几,还是个比秀才更厉害的举人,这羞辱简直比砍了他几刀还让人难受。
温淑琳头疼的捂住额头,还没进门呢,就给人个下马威,这人真是……不过她可没有上前打圆场的打算。
温同和负在身后的手不自主的收紧了又放开,此子性子阴险狠辣,狭隘记仇,他暗暗庆幸自己先前做的那个决定是对的。
此刻也唯有罗氏能打破眼前僵硬的局面,她还只当季林钟在夸自家侄子,高兴的笑容满面,“贤侄太过谦虚,志清虽是秀才,可比不过贤侄已经是举人了。我看你们二人年纪相仿,又都走的是科举一途,想必一定会聊的来,以后大可多多来往,相互赐教。”
“伯母过谦了,来往可以,赐教倒是不必,谢公子一看胸有丘壑之人,便是状元那也是迟早之事。”这句只有温淑琳听懂了,拒绝加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