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着迷——锥花
时间:2020-11-27 08:52:18

  对不起,小渴不是有意的,你别怪我。
  一边仓促道歉一边谨慎观察他的表情。
  她害怕被讨厌,被抛弃。打小就是如此。
  这几乎是一种面对外界态度自然的流露反应,因为从小到大,她几乎都是在人的眼色里长大的。
  好的坏的,玩味的,嘲笑的,同情的。
  现如今从医生的眼睛里,她看出来逃避。逃避即意味着——
  厌弃。
  他不喜欢自己,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可是,她几乎完全错了,她陷入了自我钩织的陷阱,她总是想的太多且无济于事。
  Dawn却说:“不要说对不起。”
  “永远不要说。”
  “你对得起所有人,小渴。”
  男人将她拉进怀里,他本该控制住的,但是一看见她无措的眼就失了冷静。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女孩子轻易就表露谨慎还有惧怕责难,可是分明不是。
  他又怎么会怪她?
  这个拥抱毫无任何杂念,很单纯很纯粹。
  桑渴原本已经做好被骂亦或是被冷落的准备,可谁知他居然会倾身抱住自己。
  医生的怀抱,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只有她日夜贪慕的好闻的香气。
  并且这样被他拥抱着,有种温柔到让人想溺死在里面永远不出去的幻觉。
  *
  桑渴近来多梦,梦中轮映的都是些无意义的画面片段,有断崖悬瀑布,有人放白鹿,脚下还有一茬青青的麦芽她。
  光脚追着白鹿,然而白鹿有灵一跃就没了影,只剩下脚印,她又跟着脚印走,最后就连脚印都跟丢了,她没了方向但还是走,没有目的地走,一直走,直到没有了路,再扭头。
  如此循环。
  这不算什么噩梦,倒像是感知梦。
  桑渴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醒来抬眼望见桌边摆着六面整齐完好的魔方块。
  一瞬间的治愈。
  香薰断燃了好久,但是屋内仍留有那股清冽的气息。
  今天周日,医生一会要过来接她去某个地方,而她答应了会陪他。
  桑渴坐在衣柜前,看着挂着的件件衣服,陷入纠结。
  *
  市图书馆。
  因为是周末,人比较多。
  一高一矮相称和谐的身影从正门进入,Dawn的手被桑渴牢牢牵着,女孩子还是有些不适应人群,握住他的手很用力且有些泛着凉意。
  男人身着棕黄色的呢绒毛衣外搭浅灰色的背心,黑裤子黑皮鞋,今天的医生先生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特意戴了隐形的眼睛,他本就气质偏儒雅,少了眼镜就平白多了一抹冷欲。
  唇角微弯便能明媚一道鸿雁秋色,想让人情不自禁勾引,想看他喘息坨红脸的神情,以及将衣服悉数脱掉后里面会是何种风情。
  可惜桑渴没有这样的歪心思,她只是紧紧挨着他,生怕他会溜走似的。Dawn脸上泛着笑意,隐约透着点宠溺无奈,但还是细心呵护她的局促还有不严谨。
  他绝对不会溜走,亦不会丢下她不管。
  其实关于桑渴,关于自己这么些天有些疯涨的念头,Dawn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沉思过。
  他活了二十七年,一直将他自己定义为一只远远观望人群,离群索居的动物。说他是没有感情的狼、布甲也好,豹也罢,总之他一直都认为自己不会留下什么羁绊牵挂,更别提对什么人产生过分胶着的感情。
  他会喜欢一个人?傅修远会喜欢上一个人?还是他的病人,简直难以想象好比天方夜谭。
  可是桑渴出现了,她像是一道变数,横生的变数。
  最初见到她时,她像是一只小刺猬,她跟刺猬很像,有点儿孤僻,胆小易惊、喜静厌闹,喜暗怕光、怕热怕凉。可是慢慢的,接触的久了,他又觉得不像。
  女孩子分明就是长在淤泥里的一朵小白菊。
  敏感又纤细。
  他从未被这样依赖过,像是被当成天神一般的依赖过,绝望无助的女孩子睁着胆怯的眼,她是那样惧怕被厌恶丢弃,但是仍然向往神明,她会用仰视天神的姿态来看向自己。
  如果能被这样的姑娘爱上,不知是几世几劫修来的缘,而被她爱上的那个人就一定不会放手。
  因为太干净,太纯粹了。
  像是无解的毒药,倘若辜负,会不得超生。
  Dawn从来都是无神论者,但是因为桑渴,他竟然愿意相信那些冥冥之中混乱不堪的定数缘劫,也开始焚香祈求,多续些缘分。
  宁城的夫子庙,他徒步去了好几回,捣钟听音续香火。
  挂红绳,听经文。
  不求别的,只求他们之间的缘分能多些。
  *
  Dawn看的书籍晦涩难懂,他端坐着,桑渴将下巴搭在他的臂弯处,男人看着书,时不时在身旁的白纸上圈画什么,也会空暇时摸一摸她的头。
  桑渴就盯着他的侧脸,下颚,仔仔细细地看,看一眼少一眼。
  她的声音极低极低。
  听不清她究竟在念叨些什么,亦或是压根就没有说话。
  坐久了,桑渴也有些心神晃荡。
  看看左右,发现桌面上有之前人留下来未收拾的书本,乍一看像是什么习题册,桑渴有些好奇想将那几本书拿过来,结果刚伸出手,不料书的主人匆匆跑回来了。
  是个中学生,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身后紧跑慢跑又追来一个女孩,他们应该是一起的。
  原来不是藏书,而是他不小心落下的复习资料。
  女孩子梳着马尾辫儿,眉眼尽是被宠溺被呵护的烂漫天真。
  桑渴听见女孩子扒近男孩的耳廓,悄声笑着骂:“冒失鬼!”
  “有你这样儿的竹马吗?,你是猪吗!!啊?”
  男孩一边收拾书,跑的急了一脸的坨红,还听见小青梅的风凉话,立马捂住她的嘴:“嘘——小点声,毛丫头,有人在看书呢!”
  略略略,女孩子朝他做鬼脸。
  两人像是活在他们自己独有的世界里,外界的种种像是干扰不到他们似的。
  取完书后风一样的离开了。
  桑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进去这一幕的。
  她直接愣住了。
  *
  距离宁城三百多公里的京郊别墅。
  暗沉沉的深红窗帘,一间屋,全员黑白肃穆。
  桌上摆着一张遗照,上面的老媪笑不露齿,烛火红光圈围着她。
  而楼下某间空荡荡的落灰屋子里,裴行端穿着嚣张惹眼的红T黑裤,正朝墙壁上扔网球,球被扔出去,再弹回来,扔出去,再弹回来。
  如此往复。
  “裴哥裴哥。”
  “宁市的姑娘来信了!”
  “喏,这是耷仔近期拍的照片。”高个子方脸的男手里捏着一沓照片a4纸,从外面匆匆跑进来,东西是从厕所交接的,他刚小解完裤子拉链还没来得及拉,就跑来找他。
  “小耷说,说她一般不出家门,不过嘛也出去,出去就是跟一个男的。”
  他说了一半,词汇量不行,脑子里只冒出来鬼混这词儿,但是又觉得不太适合,突然想到了别的,醍醐灌顶一拍脑袋:“哦对,大耳还搞到了一份她在医院检查的复印件。”
  “说是大晚上去的。”
  “哎哟喂,为了弄到这检查单子可花了不少钱。”
  眉眼寡淡利索的青年原本一声不吭,只是不断重复扔球接球再扔球的动作,当说及那个姑娘跟某个男子走的很近的时候,他眉头抑制不住地开始变皱,抛球的力道显然增大,直到听见‘医院’的字眼,他扔球的动作才停下。
  裴行端右边眉毛上剐到的疤已经开始结痂了,那刀子就差了三公分,不然剐的就是眼睛,不然他就瞎了。
  循声他微微敛神坐直,将那份跟照片区别开来的医院检查复印件从一推东西里抽出来,网球‘哒哒哒’滚了老远。
  一直撞到门框障碍物才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眼有分两种,一种是凶眼,一种是善眼,两种都是克夫像,只是凶眼最克,善眼只是会勾人,如果性格坚定就还好,太柔了会招桃花。
  (摘自科普)
  hhh克夫,奈何老裴命硬,硬的一
  转变需要过程,争取下章就让他俩在大学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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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偏执着迷
  少年已经拉着小青梅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桑渴的视线还黏在那处。
  Dawn一个瞬息察觉到桑渴的不对劲, 侧身在她耳边喃喃呼唤了两声。
  “小渴,小渴..?”
  桑渴回过神,将黏着的视线从少年少女离去的地方抽离。
  她不说话, 只是将头靠在dawn的肩膀,眉眼恹恹一副执拗、不想动弹的模样。突然就这样了。
  “可是待累了?那我们回——”Dawn帮她把垂散的头发理好, 回家的话还没有说完, 不料桑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整个人跨坐到他身上, 形成一种被他圈抱的姿态。
  她喘息着,尝到了安心, 脸上痛苦的神情才慢慢缓和。
  这个动作其实有些危险。
  因为桑渴整个人跨坐在他的腿间,Dawn的肢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他摸了摸桑渴的头。
  男人一双凤眼, 瞳孔透着琉璃色,神情隐忍, 安抚着唤:“小渴?”
  好在此处只有他们两个。
  桑渴将脸捂在他的胸膛, 不停抗拒地摇头。
  过了一会, Dawn不可察地微微叹息, 心疼之余拍拍她的后脑勺,轻声说:“..那就睡会吧。”
  桑渴闷闷‘嗯’了一声,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 靠着那人宽厚温柔的心口, 闭上眼。
  --
  她做了梦。
  回到了墙角斑驳的隆城,城市天空在工业污染之下变得一年比一年灰蒙。
  时逢天际黄昏,老天爷隐约在布雨。
  幼年时期的杨培东站在高高的石墩之上,举着一个蓝色封皮的小本子, 大声念着桑渴摘抄的酸文,还有下边的她手写的稚嫩文字:
  “郎,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我是小青梅。。。噗——”男孩子脸上是恶劣的调笑,念着念着尾音有控制不住笑场的趋势。
  “我,我是喜欢你的小青梅。”
  杨培东咂嘴弄舌,爆笑连连,念完看向一旁倚着老树根的裴行端:“哎?裴哥,听着什么感想啊?”
  桑渴一张脸惨白惨白,咬唇木头人似的站在下边,一动不动昂头惨盯着他。
  裴行端也在,这是她偷偷写给裴行端的!
  这句诗,是她从课外书里偶然发现的,注释说是形容两小无猜的关系,桑渴看见的第一眼便心跳得扑扑,她只记得那句‘竹马青梅’。
  并且她觉得很难得,因为她也有属于自己的‘竹马’,且多幸运啊自己是那个人的‘青梅’。
  可惜这个小本子原本应该被死死压在床底,永不得见天日,可是她粗心,那天晚上伏在书桌上睡着,隔天清晨惊醒后忘了这件事,无意跟上交的作业本弄混了。
  那天小组长将作业放在头排桌面,还没来得及发,杨培东去挑拣他自个的,结果看见了写着桑渴名字的本子,于是动了坏心思。
  从放学杨培东堵住自己,拿出那个本子开始,她便慌了。
  恶劣的男孩高举着她的‘秘密’,龇牙咧嘴在前方大笑着奔跑。
  而桑渴则死命地跟在他身后,追着他跑,她喊:
  “还给我,杨培东...”
  “别闹了还给我!”
  “还给小渴——”
  她焦急的喊着,惹红了眼睛,甚至还摔了一跤。
  直到杨培东仗着身高的优势,一跃上了石墩高台。
  桑渴怎么攀爬都上不去,这场追逐才被终结。
  杨培东居高临下,球鞋边全是灰,而她站在下边,看着他,小声乞求:“还给我吧。”
  “杨培东,这是我的。”
  越说越急促,甚至吼叫起来:“你还我呀!”
  桑渴喘息着,伸手扑棱,隐约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而杨培东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她面前笑得更放肆了。
  然后她眼睁睁望着裴行端从身旁经过,轻松也一跃到高台。
  桑渴瞪大了眼,杨培东则开始大声朗诵她写的东西。
  桑渴不知道是她如何挨过那个短暂却无边痛苦的过程,只记得那天血橙色的苍穹,上面还笼罩着一层墨蓝色的乌云。
  还有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冒尖的羞耻心。
  杨培东念的那段话,裴行端知道那是桑渴写给他自个的,一字一句,情真意切。
  但他一言不发,只是冷笑着拨弄手指,面对姑娘的一片粉红真心,那眼神仿若鹅毛点地般的轻飘飘,丝毫不为所动。
  桑渴忘记了当时自己脑海里在想些什么。
  后来又陆续聚来了别的小兄弟,杨培东念完便被他们哄抢了去,一个接一个地传阅,谩笑。
  最后传到裴行端面前。
  少年人模样冷冷淡淡的,捡起那个不小心掉落在脚边的小本子,掸了掸灰尘,从树台一跃而下,走到桑渴的面前。
  桑渴见他走过来,本能的将满是灰土的手背在身后,睁着眼睛无措的看着他,她想解释:“不是这样的。”
  裴行端哂笑着逼近她,反问:“不是什么?”
  “……”桑渴被问得哑口无言。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桑渴的心一阵抽搐,她醒了过来。
  身下是温热的胸膛,她一阵恍惚。
  *
  后来?
  后来那年十四岁的裴行端,某天偶然发现了桑渴那本特意折了书脚页的课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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