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愿意放过每一个瞬间。
桑渴这样被他半压在身子下边,他听着她嘴里说的话,忽然就:
“给我抱会儿吧。”
“桑渴。”他说。
“我累了,给我抱会。”
他说完,就变侧卧将桑渴拥在怀里。
疲累不堪地闭上眼。
“对不起。”他唇边是桑渴凌乱的头发,喃喃失语。
“不会,再绑你了。”
“对不起...”
“桑渴,对不起。”
怀里抱着桑渴的裴行端,像是一下子就陷入了沉睡。
不停地呓语,紧锁着眉。
梦里说的东西,应该不会骗人了吧。但是桑渴不能确定,她不敢再相信他了,哪怕是掏心肺的梦中言语。
裴行已经彻底没电了,也野蛮不起来了,这么些天几乎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桑渴被他抱着,神情很木,可是眼眶不知道怎么的,变得很酸很涩。
她想哭。
*
崔婉舅母在桑渴离开家的当天晚上就报了警,桑渴是突然失踪的,就连出去也没有告知半个字。
当她发现家里处处都找不到桑渴时,第一反应是跑去桑渴卧室的窗户,捂着嘴惊恐地朝下边望,下面黑漆漆的,紧接着她快速跑到楼下草坪,心跳声乱颤着四处寻找,但还是找不到。
最后她哆嗦着,给身在建筑院的丈夫打电话。
“小渴,小渴不见了——”
桑渴的卧室里面空空的,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且鉴于她有心理疾病方面的因素,找起来其实有些困难。
那年头的监控远没有如今这般多广,警方已经让她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是Dawn却联系上了崔婉舅母,因为那通电话。
陌生青年野蛮又阴森的调侃,Dawn已经不愿意再,甚至是有些逃避那天晚上,他听见了什么内容。他只想找回桑渴。
将那个姑娘,完完本本地找回来。
他也大约能猜到,那名青年应该就是桑渴幼年时期,那个名叫‘端端’的少年。
他回来了,而且不只是回来,他还找到了桑渴。
可即便有这样一条线索,人海茫茫,也是无从下手。
桑渴走丢多久,他就没合眼多久。
像是心脏这,空了一块。
*
那一觉睡醒,裴行端像是彻底跟自己和解了。
同意放桑渴回去的那天,天气出奇的好。
暖呼呼的温柔太阳光配上娇羞的小凉风。
在旅店房间里,裴行端一身黑色的冲锋衣,眉眼利索,他的头半垂,笑着问:“桑渴,你想回哪儿?”
桑渴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回端端那。”这个回答像是已经准备了好久。
裴行端正蹲在她身前帮她穿袜子,棉麻色的,桑渴身上的新裙子又换了一套,是浅蓝色的。
他听见后,微微一愣。
紧接着笑了。
是吸鼻子的,苦笑。
笑完他说:“好。”
是第三声,很宠溺的语调。
*
Dawn这几天家不回,觉不睡,只是呆在医院办公室里,硬逼着自己工作。
办公室很大,有桑渴停留过的痕迹。
他见过的病人那么多,只有桑渴进来这里过,这是他私人的空间,私密的领地。
最初那段时间,桑渴是这里的常客,她会穿着自己宽大外套,窝在他私人办公室的椅子里,看书看得入了迷。
甚至有时候有人进来她都不知道,他会刻意在书架上,放置一些大学的手册,里面是五彩斑斓的生活,青春洋溢的页脚。
桑渴无意间翻到,还会失神好久。
桑渴的人生不圆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残缺,迥绝,悲惨。
年幼时期没有好的引导,少年时期被人玩弄于鼓掌。
桑渴总是会觉得,在这样一个温柔的人面前,自己的病一定会好,没法不会好。
而Dawn起初,他其实无法理解,这类名为惦念,爱意的滋味。
因为爱会让人着迷,上瘾。
是慢性的毒药。
他能共情但也仅限于共情,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栽在病人手里。
可是他却对那样一个温柔又脆弱,即便身后有人将她往深渊拖拽的手,她也同样上进想拉自己一把想回头的桑渴,动了些不该动的念头。
这是忌讳呵。
但是,甘之如饴。
*
桑渴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熟悉的街道,车窗半开着,风掠起她额边的碎发,又痒又舒服的触感,令她有些觉得恍惚。
身侧就是裴行端,她在看着街角,而他在看着自己。
放她回来,裴行端答应地很干脆。
这是她从没想过的。
那会儿,裴行端正在帮她穿左脚的袜子,穿完又抬起她的右脚,很虔诚地很隆重地,朝她的脚尖,吻了吻。
他说,“别忘了我。”
裴行端说:“桑渴,别忘了我。”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别忘记我。
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是潋滟迷人的桃花眼。
她曾经痴迷了整整一个年少。
真难得啊,他居然会这样耐心温和地听自己说话,唇边还漾着笑。
桑渴恍惚了好久。
*
车开的不快,司机是个有品位的大叔,好巧,车载音播的是《黄昏》,裴行端听见后,也跟着旋律轻轻哼唱起来。
桑渴的手乖乖垂在大腿上,她听见后手指有些弯曲僵直。
一路无话。
可是路就那么长,总有尽头。
车子最后停在FERRY边上的路口,桑渴直到被裴行端搀下了车,还是觉得恍惚。
但是裴行端却拉着她,执意领着她朝天堂的路口走。
她看着那道背影,拉着她跑的,从小到大,她一直都仰望的背影。
忽然好难受。
裴行端推开那扇玻璃转门。
他刚走进去,就看见一身白大褂的男人站在电梯门前,而站在他身侧的姑娘,身体开始露出兴奋的颤栗。
他压抑住心底那份扭曲,执意将她推过去。
桑渴被裴行端推过去。
她先是踉跄了一小步,接着开始不顾一切地朝那边奔跑。
朝白大褂黑领带的男人,奔跑。
Dawn看上去有些憔悴,接过护士递来的报告,揉着眉心。他忽然听见了小皮鞋哒哒的声响,他朝右侧看过去。
结果一身浅蓝色小裙子的桑渴,看着他,怔怔落着泪。
Dawn失神了一秒钟,反应过来大步跑向她,将桑渴搂进怀里。
用力搂在怀里。
裴行端看着这一幕,这一路不算久,可是桑渴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他将头朝天上扬,呼出一口从丹田聚拢的气。
呼完后,他倒着走,一步一步,脸上挂着刻意佯装地无所谓的痞笑,贱兮兮的。
谁他妈哭,谁就是狗。
他这么想着,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逼出眼眶。
尝了一口,真他妈咸。
齁咸。
裴行端刚走出医院的门,从身后就包过来一批穿着统一制服的打手。
身上的挎包顺势掉落在地上,他举起双手。
作者有话要说: 略略略
明天修文
仓促了嗲
已修。这结尾真中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谢宝贝营养液!!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Uiy、小时光WM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时光WMX 2瓶;小波啊啊啊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偏执着迷
Dawn确认怀里抱着的人是桑渴, 那份真实温热的触感令他激动到身体发着颤。
“小渴?”
“你好不好?”
他开始上下看她,仔细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了伤,桑渴不说话, 只是在流泪,无意识对他流着泪。
旁边摸不着头脑的小护士眼睁睁望着平日里自持 稳重的上司, 慌张的像是什么初入世的少年。
女孩子显然换过衣服, 还精心梳洗过,穿着干干净净的浅蓝色长裙, 裙摆飘着乳白色薄纱的流苏,腰间绑着松垮垮的裙带。
纤细又阴柔。
但是抛却桑渴从头到脚一身干净整洁的鞋袜衣衫, 她手腕那儿却贴着创伤贴,锁骨处也有细微的淤青, dawn注意到后神情黯了一瞬, 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屈膝再度将她揽进怀里。
拥抱是最治愈的良方。
尤其与桑渴而言。
桑渴被他抱着,身体有些僵, 她哭了一会, 恍然间想起什么, 转过身去, 想看一眼身后的裴行端。
可是当她把头转过去时门口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透过玻璃洒进来的一地碎金。
她愣住。
裴行端呢?
桑渴的瞳孔一点一点放大,面露惊慌与不信, 她开始用力挣脱掉Dawn的臂弯, 要重新往回跑,不顾一切地跑,回去推开那扇玻璃门,喘息着看向外面, 四处焦急寻觅那道黑色的身影。
但是没有,哪儿都没有。
外面只有广告牌,绿化带,红绿灯,涌动的车流。
棉花糖一样的云,碧蓝的天穹。
到处到处,没有丝毫他曾经来过的痕迹。
那个人走了,他离开了,跟两年前的不告而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简直如出一辙。
桑渴跑得急了,大口喘息着,意识到这点后她慢慢蹲下来,抱住膝盖。
蹲着有光照在她头顶,她不自觉微微昂起头,眯着眼,温柔缱绻的阳光印在她的瞳孔中,看久了有些刺痛,她又将头低垂下,呼出一口气,用力揉了揉眼睛。
Dawn仍站在原地,桑渴挣扎的时候他其实整个人心都是麻的,最后他放手了,眼看着她跑回去,停在门口,她在找寻什么人。
他的心有一瞬间的抽搐,但还是慢慢挪步,走桑渴身边去。
也蹲下来,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小渴...”
一声小渴过后。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
桑渴最初被送回来的那几天,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木,不苟言笑的。
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也不再犯病不再歇斯底里,且她对于自己这几天去了哪做了什么都闭口不谈,沉默寡言地像是不会说话一般。
徐容舅舅连夜从浙市赶回来,舅舅舅母两个人围着她,她都不愿意吐露一字半点。
不过她能体会到他们关切的心思,于是主动要求去医院做全套的检查。
女孩子坐在床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抓住舅母的臂膀,轻声念:“舅妈..”
“带小渴去做个检查吧。”
她的模样有些过于冷静,反倒是他们夫妻俩一愣,说不出话了。
在医院整个过程桑渴特别配合,一套检查做下来,医院给的结果是:处/女,身上有捆绑遗留下来的些许淤青,除此之外并没有明显外伤。
精神方面的异常暂且不说。
桑渴知道这样做可以堵住一些不必要的臆测,其实也得感谢裴行端,感谢他大发慈悲,手下留情,没有做出让她恨一辈子的事。
其实裴行端有好几次都在快要被逼疯的点,可他竟然都忍住了。
在小旅店的三天两夜,桑渴有过意识不清,有过崩溃,但大多时候她脑海都是清明的。
可是,好奇怪,她没有吃一颗药,却清晰地知道身侧躺着的人是谁,也知道他曾经而今对自己做过什么事。
并且她也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话,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应该摆出什何种姿态,以及自己究竟该不该喜欢他。
她朝心底默念一百遍答案:不应该了。
可是,好难受。
心像是空了一块。
他推开自己的一瞬间,还有再扭头时那儿空无一人的情景。
那短促的心悸还有惊慌,与恨意其实也一并真实。
他究竟想怎么样?
要逼死她才甘心是吗。
*
九月宁市已然正式迈入了秋季,这是桑渴人生中第二次被警察问话。
来的是两名便衣,穿着皮夹克黑裤子,坐在舅舅家的沙发上,端着舅母递给他们的茶水。
一人手里拿着纸笔,桑渴熟悉不过的,绿色的记录本。
好像不久之前,这样的场景也发生过。
大概是两年前。
冰冷潮湿的路面,攀生的翠绿苔藓,远离市区的远山浓雾。
一节一节高耸的台阶,顶上是肃穆寂寂的建筑。
建筑里面的一处偏僻角落,头顶上方的钨丝灯寿命将尽,每隔三分钟左右都会熄灭一下。
“死者..出事前,有没有发现她有过什么异常的举止?譬如——”问话的警察连譬如后面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不料桑渴突然弓下腰,开始呕吐。
她穿着白色棉袜,黑色布鞋,身上是麻孝,坐在殡仪馆等候区的铁椅上。
吐出来的恶水有几滴掉落在了鞋面上。
她根本来不及掏出塑料袋,因为翻涌而上的胃酸以及污浊已经逼到了喉管。
舅母也像这样坐在她身畔,就连位置还有动作都一模一样。
当时崔婉看见她在呕吐,瞬间焦急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警察同志,小渴身体不舒服,谈话能不能终止?”
那会桑渴都已经那样了,无论是生理还有心理的状态都不好,警察也无法勉强,表示谅解,说了几句就走了。
现如今,类似的场面。
桑渴已经变得极其淡定。
但是她对于自己失踪这么些天,这么多天跟谁在一起,发生过什么,那些细节琐碎的片段都选择缄默。
她只是说:
“见了一个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