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着迷——锥花
时间:2020-11-27 08:52:18

  横生枝节。
  桑渴轰然愣住,她慢慢从位置上站起来。
  但是那个人像是不认得她,兀自从她身边经过,就连眼神都没有割舍。
  桑渴跟随着他的动向,慢慢侧过身,手指在桌面皴划。
  她沉沉盯着那道背影。
  眼看他落了座,正跟朋友谈笑,手里端着酒杯,侧着脸,露出一叠精致的颈窝。
  应该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也很给面子的附和,勾唇,他在笑。
  身上没有了烟味,没有了颓气,亦没有了,恨意。
  干干净净的,像是少年。
  *
  酒足饭饱,宾客稀落,他硬是跟宴会的主人留到了最后。
  桑渴正伏在收银台核对账本,一小节细软的头发坠落在手边。
  忽然,一道声音从头顶横插了进来。
  “结,账。”
  桑渴笔尖一滞,慢慢抬起头。
  青年风尘仆仆,眉眼寡淡利索,说完那句话后再无旁言。
  桑渴有些看呆,在清理餐台阿姨的声声叫唤中她回过神来。
  桑渴看着他,说:“先生。一共,三百五十块。”
  没人注意到,那个青年在听见某个称呼后,嘴角不可抑制的微扬,但是他掩饰得很好。
  “给。”
  不过就在交付的一瞬间,他突然偏了偏头,对桑渴说:“能,借支原子笔吗。”
  “这位小姐。”
  他微微颔首。
  桑渴咬唇,继而仓促将手边的笔递给他。
  只见他在钞票的背面画了几笔,笔尖停顿后,他又细细看了两眼,最后将这张新拿出来的钞票跟即将要递给她的其中一张调换了。
  桑渴接过他手里的钱。
  看着他的脸,但是那张脸天衣无缝,没有半点疏漏。
  青年见她模样呆呆,于是好心提醒道:“雨天注意脚下。”
  稍作停顿后又接了句:“滑。”
  说完便扭头离开了,再无多言。
  桑渴看着他,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走至门边,看着他撑起黑伞,看着他消失在雨幕的尽头。
  而下一秒,她低下头,深呼吸着将那张钞票翻过来。
  那张红钞的背后,笔迹新鲜,歪歪扭扭书四个大字:
  金榜 题名 .
  桑渴,祝愿你。
  作者有话要说:  每晚十二点。
  快完结了,谢谢大家一路陪伴
 
 
第53章 偏执着迷
  那年高考放榜, 桑渴考上了宁市一所普普通通的本二院校。
  也算是金榜题名了,至少——
  她身边的人都替她感到雀跃欣喜。
  舅母那天特意起了大早去菜场买食材,还顺带在路上恩谢了送鸡汤的阚婆, 舅舅包了一个大红包,摆在了她的枕头下边。
  面对这个结果, 桑渴倒是一脸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看开了很多东西,诸多经历逼得她比同龄人要更生更脆一点。
  没有人能理解那段日子, 那段日夜颠倒,睡梦中都在背题, 哭着吞咽米饭,身后空无一人不努力身前就是万丈深渊的日子。
  感同身受这个词并不存在, 设身处地也只不过是周围人的说辞而已。
  但是所幸, 没有事与愿违。
  结果, 也没有跟钞票背后的四个字相违背。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及:她私心地藏匿了那张红钞, 将它按压在不见天日的词典里。
  因为小时候, 爸爸说过, 如果这样做的话, 那份情感就会永远属于自己,永不变质。
  ——
  裴行端在得知桑渴考上大学的时候,刚刚进到部队里。
  他跟家里彻底闹翻, 最后去了部队实习。
  浩南小哥将所有细节一字不落地告诉他的时候, 他抱着手机木了整整十分钟,之后就跑出去做了两百个俯卧撑。
  夜里冲了整整一桶凉井水。
  在部队大院儿里光身站了一宿。
  隔天像个没事人似的又回到屋里继续跟部队一块儿训练,午饭吃了三大碗米饭和两个鸡大腿。
  后续一连十多个浮躁深夜,同寝人鼾声震天。
  他抱着被子,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
  Dawn在桑渴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给她寄来了一大束含苞的青玫瑰,以及一封亲手拟写的祝贺信。
  桑渴在收到那束花的时候,整个人是愣怔的。回过神后她猛地跑出去追问快递员,问给她寄花的那个人看上去怎么样,好不好。
  快递员一脸莫名,不过还是简单回忆说,那个先生人很好,走前还给我递了一瓶水。
  桑渴听见后,抿唇良久,直至眉头舒展后才抱着花,转身缓缓离开。
  无碍无挂,和平惦念。
  那封信里具体写了些什么内容不多以赘述,但是那天晚上桑渴抱着花,睡得很香,很沉。
  还有一个人,柏小爷。
  那年高考,流年失利,他拒绝了家里帮他安排的留学申请,而是选择了复读。
  将头发剃成了寸头,一整个暑假都闷在家里学习,背诵那些酸文洋语。
  他想用一年的时间,向某人做一个证明。
  他不是空有体魄的混子,他有责任心,且上进。
  终有一日,他能与她相配。
  ——
  万物复苏,一切似乎都在慢慢步入正轨。
  *
  入校第一个学期。
  桑渴没有想到会在大学里再度遇见蒋兰,还是在谩骂声和争吵中。
  小小的奶茶店,光线不算好。
  原本在记忆中就快要模糊了的人脸又在绝地里给予最真的直观应验。
  蒋兰她仿佛还是年少的那个样子,又仿佛全然不同。
  变与不变桑渴无从得知,至少现在还是无从得知。
  一个人面对三个,穿着紧身牛仔裤,马丁靴,一身黑袄,虽说势单力薄以一敌三但是气势丝毫不输。
  将三个室友骂成猪头,将她们活活骂走之后,蒋兰一屁股坐回位置上,嚣张地将一条腿横跷在椅子中央,闷哼不屑继续玩手机,玩了一会儿余光忽然瞥见站在门口的,桑渴。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凑巧。
  三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可以将一个人打碎了重塑,就地取材,也足够可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从头到脚由内而外。
  “你怎么…还跟他有联系啊?”
  蒋兰这几年瘦了不少,以前是肉嘟嘟的娃娃脸现在瘦的颧骨都分明了。
  她语带讶异,疯狂扒拉着桑渴的手机。
  桑渴依然像是小时候,默默听她长篇大论,一声都不吭,像是不会说话的影子。
  “当年他做的那些缺德事,你居然还能跟他吃的下去饭?”
  蒋兰咂嘴吐舌,摇头,但又觉得并不是过分意外,毕竟这种事儿也只有桑渴能做得出来。
  桑渴其实想更正为她所说的话,她没有跟任何人出来吃过饭,但,说与不说似乎没有什么分别。
  她面无表情坐在蒋兰对面,一脸淡然地看她翻阅审查自己手机的通话记录还有相册。
  蒋兰翻了一阵子,翻完了,没意思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把手机还给桑渴。
  他们两个这样面对面坐着,一如年少时在高中校园。似乎有些东西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喝了两口奶,紧接着蒋兰又抬头瞥了桑渴一眼。
  她心里还窝着刚才骂人的火气,可桑渴依然是那副很平静的模样。
  见她对自己说的话不上心,又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跳脚愤怒想让桑渴也一块儿生气。于是蒋兰又开始细细勾惹起往事,企图拉她一块儿情绪浮躁。
  “桑渴,你还是那么纯,那么好欺负。”她笑笑。
  “换我啊,早跟他掰了。”
  蒋兰啧啧慨叹,“嘶,让我想想,他做了有哪些缺德事来着?”
  吸管口已经被她折腾得瘪又烂。
  “哦对,老多了。”她按着太阳穴,一五一十地回忆:“他撕你试卷,在你作业本上涂鸦,到处造谣你,还想要用球砸你未遂…”
  说到用球砸这件事时,蒋兰话音稍顿。她又仔细地将模糊的记忆拼凑完好。
  表情乐颠颠的,连眉毛都夸张的分叉开,撇撇嘴继续说:“切,也不知道是不是未遂,反正有一次啊,我拦住他了。”
  “噗,傻大个,脑子有病,体育课专爱欺负小姑娘,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心理扭曲,垃圾玩意。”
  蒋兰撅嘴咬着塑料吸管,哼哼唧唧地吐槽。
  她依然是那种性格,轻描淡写地说着在旁人嘴里听来十分扎耳的一大堆话,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周围人也不管周围人心里会有什么样儿的想法。
  共情能力低下,没心没肺的人活着真不累。
  刚刚才把三个室友骂的狗血淋头,这会连一丝的后怕和罪恶感都没有,兀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捶捶打打毫不惊慌。
  桑渴在听见杨培东曾经想要用球砸自己的时候,眉头不可察地稍皱了一下。
  蒋兰说到兴头上,想想也觉得事出有因,有些唏嘘,手指绕绕纸巾:“啊,也是,你当然不会怪他啦,因为每次他都能巧妙地推给姓裴的,毕竟你喜欢裴行端嘛。你啊就是人太傻也没个心眼,姓杨的给你造成的影响都没有裴行端带来的一根汗毛多。”
  “还有那帮小兄弟,桑渴。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傻,但是你似乎就是不会生气。”
  “傻傻的,缺心眼儿呢是。”
  蒋兰咕嘟嘟又喝了两口奶茶,余光里忽然看见了桑渴的手机壁纸。
  那是一条小狗,跟记忆中有三分眼熟。
  她不免又想起来一些往事,突然又伸出手去抓起桑渴的手机,将手机抢过来近距离细细打量上面的这条狗。
  七八分像,不过照片里这张跟记忆中的那一条相比显得更年轻更小些。
  她指着手机屏,朝桑渴惊讶地问:“这狗还活着?你离开隆城前不久,我还看见杨培东偷偷扒你家窗户看呢。”
  “那好像是我最后一次见着这狗。”她若有所思。
  “它没这么小吧?”
  “我记得那会儿小狗追着他叫唤,我看见他,我看见他…”
  蒋兰喝了大半杯奶茶,想打嗝,但是打了一半忍住了。
  其实桑渴最开始看见蒋兰的时候,她给在附近打工的杨培东发了消息。
  因为他一直想要约她出来吃饭,结果这天遇见了蒋兰,桑渴想着那正好,凑个老同学聚餐。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故人们重逢一起吃个饭没什么不好。
  因此,这会儿杨培东正正好到了奶茶店的门口。
  就在他面带热切笑意跑到桑渴面前的一瞬间——
  蒋兰大声说:“我看见他啊,一脚踹在了小狗的肚子上!哈哈!”
  生动鲜明的画面感,伴随着轰然发出的爆笑,蒋兰一拳头捶在桌面。
  “他像个傻逼,连狗都怕。”
  然后...
  然后?
  “然后你就回来了。”蒋兰说着说着,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将头慢慢偏向侧面。
  她正对上刚才话语中那个怕狗的傻逼的人脸。
  那个人满心欢喜匆匆前来赴约,还未站定,招呼声就僵在了喉咙管里。
  紧接着...是深渊般的寂静。
  心跳声和罪恶融合,比那一年十年难遇暴雨下的闷雷还要倥偬。
  蒋兰定定看了他一眼,确认他就是那个踹狗的傻逼之后,语气又冷淡下去,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紧接着又重新看向桑渴。
  “居然,这你都能原谅他。”
  “啧。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老同学聚会?”
  她撇撇嘴,忽觉无趣,又开始继续跟陌生网友发q,q消息,宣泄刚才对三个室友的不满。
  手机上敲着字,嘴巴也不忘继续调侃:“我寝室那三个傻逼,什么时候也能跟那条狗一样,死一死。”
  后来。
  后来....
  “桑渴?桑渴?”
  “你每次不是都能原谅他吗?那你也大发慈悲,原谅原谅我吧。”
  回学校的路上,她将一杯买好的奶茶硬是要塞进桑渴的手里,她笑着跟她道歉。
  是啊,她是蒋兰。
  蒋-介石的蒋,兰风寺北的兰。
  蒋兰这个小姑娘心气儿高、控制欲强,且恩惠心重。
  桑渴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我在这个学校里没有朋友。”她说。
  “我们重新做好朋友吧。”蒋兰抓住她的胳膊,不停的重复。
  她是笑着说这些话的,她看上去天真又无邪,虽然是恳求的话,听上去却是肯定句。
  我们重新做好朋友吧!
  桑渴,我们以前可是最好的好朋友啊....
  我请你喝奶茶,你喝了我的奶茶,你就要跟我做好朋友!
  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
  *
 
 
第54章 偏执着迷
  那杯奶茶被桑渴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在蒋兰跳脚错愕的目光中,桑渴说:不用了。
  我不想与你做朋友。
  紧接着扭头就走。
  ***
  ——
  桑渴在大学里学的是教育专业,由于绩点突出, 年年包揽校省国三类的全额奖学金。
  仿佛要将先前遗失的东西全部弥补回来一样,她这四年几乎日夜都泡在图书馆和讲座厅里, 学校所能提供给她的资源她几乎都用上了。
  说到这, 又不得不提一下柏小爷。
  他在大学里追了桑渴整整三年,什么在楼梯口堵人、食堂送花, 操场下跪告白...不论什么样儿的法子都用过了,结果都无疾而终。
  学校贴吧, 官网,bbs, 随处可见关于柏明宇的高楼帖子, 灌水吐槽的人不计其数。
  甚至还有人劝他别坚持了, 但是他依然雷打不动地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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