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着迷——锥花
时间:2020-11-27 08:52:18

  陪什么?怎么陪?用一样倒数的成绩陪是吗?
  有副好身体却不念体校,来正儿八经的高中祸害人,这就是你口中的陪吗。
  有意思吗?
  裴行端也是。
  你们都是。
  拦住她后,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的口吻语调,桑渴觉得心烦意乱,推开他就要走。
  但柏明宇不死心,还是一路跟着她。
  可桑渴走到校门口,见到那儿停着熟悉的GLS宁A车牌,她一下子停步,突然又不想回家了。
  柏明宇也看见那辆车了,他眼神微凉,走至跟她并排,低声问:“姐姐,需要帮忙吗。”
  他抿唇,继续哑着声说:“我可以带你走。”
  少年人五官生的偏邪气,其实并不是一种可以轻信的样貌。
  但是说出来的话,那种语气,却跟他本人背道而驰。
  桑渴沉默,沉默了好久。
  最终最终,她选择相信他。
  *
  义无反顾坐上少年的摩托,□□出去,一路疾驰到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放肆相信一个新鲜出现的人,忽视书包里快被打爆的手机。
  就这样吧,桑渴扬起脖子,注视着路灯钩织成的灿烂的灯火天穹。
  她开始笑。
  我一定一定,会忘掉你。
  所有若即若离的人和事物都羁绊不到我。
  可是那天晚上,当她疯够了,最后大半夜看见站在街头灯幕下,那个一脸慌乱,领带松垮,正在焦急落索寻找她的男人时。
  视线对上,是她最先忍不住,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一边是男人,另一边是领着她疯玩一整夜的少年。
  男人找了她一夜,而少年正举着她想吃的糖葫芦满心欢喜地朝她奔来。
  桑渴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恶贯满盈罪无可恕——
  没错,罪无可恕。
  裴行端说她勾三搭四,她一开始不相信,还觉得崩溃,那现在呢?瞧瞧,她分明就是。
  随心所欲享受着别人施加的好意却不知道回报,这样又跟她唾弃的泛泛之类又有什么区别?
  积压多日的情绪有些抑不住。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招惹你们的。
  桑渴捂住脸,进退维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柏明宇在看见Dawn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一寸寸僵住,就连脚步也慢慢止息了,医生先生在路对岸默然站里着,眼神仍旧是心疼怜悯。
  桑渴站在马路边,慢慢蹲下去,将自己缩成一团,脸埋进双膝。
  好久好久。
  她像是一块冰冷,抗拒的雕塑。
  她在哭。
  ——
  后来,在小年夜当晚,她给男人和少年各自送出去一封信。
  她将一切都开诚布公。
  她说及自己跟那个青年的关系,她说及小时候,说及他们缠缠绕绕如蛛网般的纷杂纠葛。
  以及那天他们一起坐大巴车,她靠在那个人怀里,本该圆梦,跟他彻底撕裂了关系,可是到头来她发现,她分明就做不到。
  太多太多的事情,她没有来得及问,没有来得及去弄懂就已经板上钉钉。
  她在那些年幼无知的岁月中,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们们两个这样纠缠,究竟谁对谁错?
  可是,她喜欢他,哪怕麻痹自己一万次她还是喜欢他。
  她喜欢他,所以对不起。
  她不会再缠着你们了。
  对不起。
  医生呢?最可怜的是医生。
  他坐在书桌前整整一夜,手边放置着那个少女一笔一划写给他的信件。
  他莞尔,他全盘接受。
  柏明宇则是抱着篮球,在小区篮球场里挥汗如雨一整晚。
  他将那封信撕碎,撕得干干净净。
  ————
  新年将至,宁市下了场小雪,很小很小,落地即化的那种。
  家家户户贴春联,舅舅也升了职,年底老板还包了一个大红封,最后他用这笔钱给侄女换了一张新床、新桌子。
  桑渴还是会时不时在午夜时分惊醒。
  她几乎就快要忘记,其实她是欠裴行端一条命的:河水里扑腾灭顶,就快要窒息,是他拼了命将自己拉回岸上。
  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头靠着床板,枯坐着,呆呆等天亮。
  一连好多天。
  手机里保存的某条信息并没有被删除,还是两个月前陌生号码发来的内容,信息框里没有只字片语只有一个哭脸。
  :(
  一切都行至冰点,乍一看没有任何迂回的余地。
  *
  临近高考,桑渴除了复习就是帮舅母照顾表弟。
  将年幼的表弟挂在后背上,她一边擦拭茶几一边哄他开心,表弟喜欢用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她。
  他的样子并没有遗传舅舅太多,而是眉眼偏像舅母。
  这天舅母买好菜回来,说在楼下遇见一个男青年,男青年说想找老同学。
  碰巧问的人是崔婉,青年说要找的人,叫桑渴。
  桑渴坐着提笔,眉心稍动,强压下去内心的波动,她问:“是.谁?”问完似乎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个人会是期待中的某个人。
  “一个很高的少年人。”
  “很高...的,少年人。”舅母答。
  桑渴潜意识里知道,那个叫裴行端的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再来找自己了,但是她仍然怀揣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切。
  晚间,桑渴拨通了那个电话。
  数秒过后。
  “喂?”
  但,并不是期待中的嗓音。
  桑渴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
  “喂...?”电话那头继续出声。
  桑渴沉默了一会,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接话了。
  “是你。”桑渴目光浅浅,把玩着手里的便利贴,小声说。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是在书店。
  那个人一听是桑渴的声音,口吻中的喜悦就快要抑制不住。
  “是我!我是...”
  “桑渴,我们一起出来吃顿饭吧...?”
  他的喜悦就快要溢出屏幕。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甜。
 
 
第52章 偏执着迷
  但是桑渴的下一句话, 却让电话那头的青年人瞬间哑声,开不了口了。
  青年沉默良久,许是在星星点点的火光中想起了那时候他在艳阳下, 操场中,无论怎么咬牙坚持, 抱球挥汗如雨都都赢不过比分的画面。
  少年人争强好胜是天性, 但总有人仗着天生优势而更放肆张狂耀眼,轻易就能达到难以企及的高度。
  还有就是女孩子一截柔软无助的手腕, 在球鞋下边瑟瑟发抖的场景。
  要疯。
  他在苦涩中点起烟,而后强作镇定地说:“对不起..桑渴, 那个我,我那个时候又蠢又疯, 后来我一直很想补偿你。但是...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电话那头说得絮絮叨叨, 零零碎碎。
  说着说着,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捂着头, 声音沙哑:“所以我们, 我们等以后慢慢聊这件事, 好不好?”
  好不好?
  那是近乎斑驳隆重的赎罪和求饶。
  就连指缝边的烟灰火星子都卑微微的落到了地面上。
  以后吗?可是我不想跟你有以后。
  桑渴眉心微皱, 一不留神居然扯坏了刚刚誊写好公式的便利贴。
  桑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提这件事,或许是心底那股名为遗失的念头:她有点儿想跟一个许久未联系的老故人谈谈他们都知道的过往。
  当然最主要的,是关于那个人。
  手里的便利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被她彻底弄烂了, 桑渴也慢慢一点一点将头靠在了桌沿。
  并不是期待中的聊天内容, 无趣极了,于是手机也被她随便放置在了右耳耳边。
  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她聋了只耳朵,她死了条狗。
  那分明都是拜你所赐!
  但是无人知晓, 不会有人知道!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他亦没有丝毫的勇气与胆魄。他不敢,他不敢啊...
  要怎么敢?
  要他跟桑渴连朋友都做不成吗?啊...?
  他不要,死都不要。
  罪恶的念头一旦萌生就不会停止,一个谎言的开始注定要用无数个谎言去修饰。
  心跳...心跳就快要爆炸了。
  杨培东一脑袋撞在了墙面,‘‘嘭——’的一声。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响,只有细细的,隐隐约约的,她在纸上写字的动静。
  真好啊,他终究也算是跟她在一块儿写过作业了。
  真好啊。
  青年鼻尖酸涩,他抹了抹鼻子,笑开了。
  但是一个转瞬,他又垂下了嘴角。
  他心慌的缘由不过是又想起来刚才桑渴问他的问题了。
  她问了什么?
  她问,你还记得那个时候,裴行端为什么用球砸我吗?
  .....
  ***
  日子还是照常过,云聚了又散,日头紧赶慢赶,一不留神春天都来了。
  柏明宇从高考前的两个月开始就不跟着大部队一起复习,听说他家里帮他找了私教,关在家里边学。
  还听说一小时的费用能高达两三百,真就是富家子弟的待遇。家世好的学生其实在这所学校里并不罕见,一抓一大把,但柏姓的少年总是别致。
  而桑渴也只是在忙到冒烟的当口,听前后桌唠嗑才能得知一些支离破碎的琐事。
  听完后她也不会有任何想法,不过是一阵口风。
  而Dawn他,他此刻又在哪儿?又在做些什么?
  老样子,他依然在病院里救人于水火,朝九晚五,片刻不息。白大褂,银边框的眼镜,表情温柔而又疏离。
  只不过他回家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转而每次都留在医院为他单独准备的办公室,近乎沉迷地躺在那张临时支架起来的小床,在上面休憩。
  而跟他面对面的是那张他为某个人精心准备的鹅黄色被榻。
  且那里,曾经被一个女孩子那样贪恋过。
  日子悄无声息的变质,将一切打碎后后重新拼凑,将一切都伪装地天衣无缝。
  但是有心逃离的人会懂,所有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高考分考场,桑渴他们学校被分到了隔壁的二十九中做为考点。
  而意外的是柏明宇居然跟她分到了一个教室。
  少年带着白色的帽子,看见她时装模作样地将视线移开了,整整三天,他们一句话都没说。
  Dawn也是,高考那几天他将自己关在办公室,所有的工作都推了,虔诚地在桌面上涂涂写写,不知道他在执念什么。
  高考结束桑渴托着两麻袋的书回来的时候,舅舅也刚好出差回来。
  一家人一起坐着吃了一顿饭,餐桌上安安静静的,气氛融洽。
  他们谁也没提高考的事儿。
  不过桑渴却鲜明深刻地记得在高考的前一周,她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曾经遇见了某个人。
  那个人的脊背依然佝偻,看上去高高瘦瘦,倚靠在电线杆下边。
  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着。
  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桑渴却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仿佛透过那双眼睛,传达了这样的念头。
  他说:“好好考。”
  说完——
  就走了。
  头也不回。
  像是幽灵,亦或令桑渴觉得她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
  高考结束后是漫长的空档期。
  日复一日而令桑渴更加真实而又笃定的确认,临近高考前那个充斥着皎洁月色的夜晚,电线杆后的人影,或许真的是她所做的一场梦。
  厚重而又不切实际的梦而已。
  他真的离开她了。
  以后也不会出现了。
  骄傲而又惹眼的鹰,终于离她远去,再也不会回来。
  *
  假期,阚婆的书店面临装修,桑渴无处可去,后又被热心肠的婆婆介绍去南街的一家餐厅打工。
  打工的要求一开始是桑渴自己提出来的,崔婉女士知道是在餐厅里起初还有些犹豫,不过在丈夫的开导下还是选择支持。
  桑渴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好,既然她想做,就由她去做吧。
  走马上任的最初桑渴确实很累,转悠悠像是小陀螺般一刻不停歇,不过习惯之后她倒也觉得,很充实。
  至少她再也没有想起过任何有关于过去的琐碎。
  人,总是要向前看。
  这天下着大雨,街头几乎没什么人经过。
  周遭水涟涟的,就连空气也是,蓄满了湿潮。
  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就摆了一桌,还是提前预定的。
  没有生意也没有电话,亦没有桑渴什么事。
  她乖乖坐在自己的前台,默不作声细细审视自己的指甲。
  衣宽袖长,双手被包住一半,露出来十根手指头。
  没一会儿店门被推开了,身畔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
  应该是预定哪张桌子的人到了,桑渴刚埋下头,便听到隔壁桌传来拉凳子的声响。
  木质椅腿在地面发出很刺耳的噪声,还有他们朋友之间的打趣寒暄。
  紧接着有人大声喊:
  “裴哥,这儿呢!”
  桑渴闭上眼,听见这个叫声不免微愣。
  这个姓氏,好生耳熟。
  紧接着下一秒,一双腿进入她的视线。
  长且直。
  裤腿包裹着精悍的脚踝。
  桑渴心跳声莫名有些慌乱,她似是有所感念般地抬头,正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
  那个人冒雨前来,衣服、领口上滴滴点点挂着雨露。
  依然是那双清洌洌的桃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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