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说:“我那个室友平时很困难,一直是勤工俭学,放假也是一个人在北京,当天晚上急发阑尾炎被送去医院做手术,我当时是真没办法,知道你要下飞机也是心急如焚,暮暮,我没有说把你丢到一边不管。”
那会他想着喊朋友去接一下,等朋友做完手术就过去找她,然而苏暮拒了,之后再想找她人找不到,打电话也不接。
再后来,她已经生他气了。
过年那期间他也找过对方,苏暮性子倔,生着气就绝对不会理,谢予也不好直接找到她老家去,这才不了了之。
苏暮听着这话,没吭声。
心里思量,阑尾炎,那她确实听错了,这种比肠胃炎是严重不少。
她问:“那当时你就不能找其他朋友去医院候着吗?一定要是你?”
谢予说:“当时想过,可是你知道那会很晚,又是大年三十,不是每个人都有空,朋友们过来要时间,我不能把人一个人丢医院里。”
不可能,不可能。
朋友困难,他总不能怎么样。
她大晚上下飞机一个人吹冷风,一个人在机场,这样不可怜吗?
但是这种话现在说出来,算是无理取闹。
阑尾炎有多疼苏暮也清楚,他那几个室友朋友苏暮平常见过,知道他说的那朋友平常品行如何。
谢予这回确实去帮人的。
有人过来,两人之间沉默了阵。
苏暮低下头,去拿烟,却被他轻握住手腕:“别抽烟,对身体不好,你嗓子前段时间不是疼吗。”
他掌心温热,就像他这个人。
有时候给人落差,有的时候,又能予人恰到好处的暖心。
苏暮收回了烟:“不抽了,这事也就这么过了吧,但是希望下次有事的时候,我不是被先放到旁边的那个。”
-
昆苑。
这是家年代颇久的饭店,装修如店名,走苏州园林一般书香雅致的风格。
院里有人在唱昆曲,咿咿呀呀,清雅婉媚,听不惯的人不懂唱的什么,只知道无非是旷男怨妇、春花秋月。
包间里的几人隔着透明的落地窗往外看,有人笑了:“还是不大听得惯这种啊,凄凄惨惨的,也不知道讲的什么故事。”
外头的人穿着戏服,是这个点专程演出的。
又有人说:“江南那边的戏曲都是走这种调调,你不常听,当然不懂。”
谢朝言靠坐在窗前,刚点燃一根烟,指尖夹着烟管,手腕轻搁在椅子扶手上。
轻烟寥寥。
配合这样的背景很是搭调。
他说:“这个曲叫《牡丹亭》,讲的是南宋太守千金和一个书生的爱情故事,因情成梦,因梦而生。这一段刚好是太守之女一病不起的时候,听起来凄清了些。”
闻言,朋友们都往他这边看了过来。
有人笑:“没想到咱们谢医生还挺懂啊,这些都知道。”
谢朝言说:“以前去苏州听过几场。”
“听过但一般人也不懂啊,我就很少认识朋友听戏的。”
有人调侃:“那不然怎么是我们这群人里最不同的呢,你看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瞧着就是那种像败类的,就谢朝言,整个温文尔雅,书香味够,当电视剧里男主都差不多。”
说话的这人叫陈墨,跟谢朝言关系算好的。
他们这群人认识挺久,都是很多年的朋友,对于这种玩笑,谢朝言的态度向来是不置可否。
因为温文尔雅这种词,不太适合他。
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谢朝言哪有看上去那么好相处,不过是因为那张脸和平常不说话时气质淡雅了些。
其实这骨子里,和这些人一样。
不说坏,反正,绝对没那么好。
“别介,以前可不少女人被谢朝言这外表给骗过,后来都怎么样,不都是哭着说人薄情寡义。”
说起这个,陈墨记了起来,问:“你跟柯秀怎么了,这几天她一直打电话给我们几个,说让我们找你说一下情。”
“打电话的时候人可一直在哭,俩人闹了?”
谢朝言嗯了声:“不合适,分了。”
“这不刚过完年吗,怎么回事呢。”
“年前提的,这段时间她还在闹。”
陈墨懂了,恣意地弯唇笑笑:“这不是才几个月吗,这就谈不上,听电话里那架势人可伤心了。”
谢朝言说:“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么。”
他们都清楚,感情这种事,谢朝言的态度一向虚无缥缈,叫人难看懂。
不管是以前在校时候还是现在,不怎么见他对谁有过特别情绪。
好像天生这样,就适合跟手术刀过日子。
其实以前他也不是没谈过女朋友,都没多久就分了。
原因大多一样。
受不了他那么忙碌,满心都是工作。
谈个恋爱,眼里连女朋友的影都没有,这谁受得了?
三十岁这个年龄不一样,身边人都催得紧,有些时候感情这种事在这个年龄段也没有提及的必要。
大家早已过了谈情说爱的年龄,就奔着一个目的。
结婚。
看得上眼就过,看不上就继续各过各。
很简单。
这个也是相亲介绍认识的,家里一直安排,他忙,也就随口应了。
当时说过,自己可能没多少时间能顾得上,平常时间大家还是各做各的事,没事不用互相找。
对方表示理解。
结果后来,一会儿几个短信,一会儿一个电话。
谢朝言经常在手术台上,不能及时回的时候对方会闹小脾气,他觉着烦,这才冷淡地提了分手,没想对方一直闹到现在,不肯分。
陈墨点了根烟,往后倚,嗤笑了声:“那肯定还是喜欢你的,我认识那女的,其实刚经人介绍的时候态度也是冷漠,后来见了你本人态度才转了一百八十度。也是呢,像咱们谢医生三十岁还能长这么帅,又有资本的,没人愿意放,就算你不喜欢,那说是自个儿男朋友那传出去也有面儿啊。”
谢朝言这张脸,确实骗过不少人。
见他第一眼的人都觉得,嗯,这人肯定好相处,温和又礼貌。
其实接触后才会知道,他本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朋友经常调侃,也不知道谢朝言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真有那一天,大家伙还真想看看对方是个何方神圣。
谢朝言对这种话题向来不予回应。
外头的戏曲还在唱。
千回百转,莺莺燕燕。
庭院里经服务员指引带过来几个人,谢朝言刚好往外边去看,瞧见人群里熟悉的身影。
是苏暮。
他继而也看见她旁边的谢予。
他们一群人,大概是过来吃饭的,苏暮和谢予在说着什么。
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瓜子一般的小脸隐在锦簇的毛领之中,朝气洋溢。
她在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柔情,像盛满了水雾。
叫人看着很舒服。
她去碰谢予的手。
人群里,两个人的手牵着,依赖又自然。
耳边又是那些朋友在谈论他喜欢什么样的。
谢朝言不置可否,就是瞧着苏暮,打量。
不动声色,捏着手里的烟头慢慢摁烟灰缸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看过《蓄意》的小读者,陈墨是联动人物,也是下本预收的男主。
然后明天开始晚九点更新,爱泥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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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极端
昆苑这饭店离市区远,开车要快两小时。
要不是为了给苏暮一个惊喜,谢予不会花心思把吃饭的位置订这么远,过来又要时间,还得提前约位。
为的,就是这家店的知名度。
这家唱的苏州昆戏,请的都是名角,一周只唱那么一场,座无虚席。
有时候还会有人专程驱车过来,不为吃饭,就为听戏。
苏暮是苏州本地人,谢予觉得,她肯定会喜欢这些。
要贴合一个人的喜好,惊喜还要办得出人意料,就得对方想不到。
他们和朋友约着一起来的,还订了晚上的戏曲票,过来以后朋友去找认识的熟人,留他俩一块。
两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去了包间。
院里的曲还在唱,苏暮一直好奇地往外看。
谢予问:“暮暮,这儿的曲你在老家那边听过吗?”
苏暮点头:“《牡丹亭》,挺经典知名的一首。”
“真的?”谢予很高兴自己能压中她的喜好:“你能喜欢就行,我当时想着你会喜欢什么,最后想到你不是苏州的吗,对家乡的东西肯定熟悉。”
“也还好吧,不是每个人都感兴趣,还是看个人喜好。现在文化发展广,不是只有苏州才有戏曲,也不是只要是当地人就懂,就像我们那儿也有不大了解这些的本地人。”
知名景点,有时候最感兴趣的不是当地人,反而是做过攻略前来游玩的外地人。
像戏曲什么的,偏小众,除非是喜爱这些的,不然就算是土生土长几十年的本地人也完全不了解。
有服务员进来,苏暮找了个位置坐下,谢予在旁边点菜,她就安静地坐那儿。
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
有点冷。
前两天返校,路上没注意温度穿得少了些,那天晚上吹了点风,之后一直有点不舒服,直到现在也没好。
谢予发现了,问:“冷吗?”
苏暮点头:“有点。”
“我去开暖气。”
“不用,马上不是吃饭了吗,一会儿晚上还要去里院听戏,一会儿就暖和了。”
戏曲开场时间是晚上六点,两人吃了饭,简单散了会步。
之后回大厅时,谢予那边来了个电话,他暂时过去接电话,苏暮就站走廊上等他。
手里拿着的是入场的票券,上边写着《长生殿》,是一会儿演出的戏曲名称。
其实苏暮平常不怎么听戏,对自个儿的家乡文化只是略微了解。
她以为谢予喜欢,现在看来,俩人都不咋懂。
“我过来也只是想挽回这段感情,以后我不烦你,咱们好好的行吗。”
走廊那头忽的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淡漫的声线:“总这样挺没意思的,对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意思,我只知道我不想分手,我舍不得。”
走廊上很安静,两人说的话清晰传了过来。
闻言,苏暮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
只看到一个女人的侧影,对方一头利落短发,染的深红色,一身皮大衣配黑色高跟鞋,很漂亮。
而且看起来是个成熟女性。
她想象不出一个看起来这样强势的女人在感情中这样低头的样子。
听起来,像是在极力挽回一段感情。
或者,更确切的来说是一段关系,因为男方说话的语气可以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她有点好奇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然而他们是在一个包间门口说的,男人站在门前,以苏暮这个角度,瞧不到什么,只看得到对方垂下的手。
对方的手很白,也很修长,指间夹着根细长的烟管,闲散,云淡风轻,烟雾缭绕的时候还有种性冷淡的感觉。
莫名,有点熟悉。
“我不认为三十岁就不能谈感情,我就是见了你以后就喜欢,喜欢到就想找你说话,就想每天见到你,这怎么了?再一个,之前相亲以后你说自己没什么时间能投入到对方身上,可咱俩这是谈朋友啊。”
“所以我才说咱俩不适合,有些话也都说过很多次,不想再扯。”
“可是我只是太喜欢你啊,喜欢你,于你而言就是不合适?”
男人淡应了声:“那你是喜欢我这张脸,还是喜欢什么。”
“喜欢你的人,你这个人。”
男人低笑了声,挺漫不经心。
“对我说过这句话的人很多,你不是第一个。很多人都说喜欢我,喜欢我这张脸,或是我的性格,或是什么。”
“可是,并不是别人喜欢我,我就一定得给予回去。你要觉得受了委屈,要什么补偿可以说,继续在我这儿谈什么感情,别了。”
要自由恋爱认识的也还好,通过家里人介绍相亲认识的,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
谈不拢就不谈。
现在提什么喜欢,挺笑话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不能别这样,都不像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你,你明明一开始很温和,很……”
“看起来人很好是吗。”
男人低着头,手指去摁手里的打火机,听着清脆的那一声声,像玩。
“可是我一直都是这个样。你觉得我很温柔,其实平常处事我也挺随便的,你觉得我人很礼貌又是医生,其实你看,我也会抽烟,跟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我这个人,没那么好。走近了,可能被刺伤的会是你自己。”
走廊上陷入短暂沉默。
男人把话说到这份上,其实苏暮觉得,女生要是再说什么是真没必要。
对方自己也清楚。
最后道:“那行,但是话也别说那么满,谢朝言,咱们都是三十岁的人,难碰到什么喜欢又合适的,你现在这样,我希望你以后真碰到一个喜欢又得不到的,到时候你也试试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