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大汉连吐了好几口血,手脚抽搐着,两眼一翻彻底失去了意识。
萧则收回了竹竿子,还未偏过头,身后有人大叫了一声。他抬手抚上面颊,遮住了一只眼睛,笑道:“原来,还有人能继续陪阿则玩啊。”
他单手撑在竹竿上,往后一空翻,直接落到了身后那人的背后。那也是一个拿着棒子的壮汉,因着萧则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叔叔,你输了。”
他身子一僵,手里的棒子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后脑就被一股力道劈中,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围在巷子口的那几个汉子见着两个人的她被他轻松拿下,一下子也有些慌了神。可拿人钱财□□,他们又不能现在撒手跑了,只得硬着头皮一块围了过去。
他们就不信了,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傻子。
萧则半搭着眼皮,嘲讽地看着这群人,眼底却带了几分兴奋。倒是来得正好,他已经很久没有享过这种感觉了。
身后的人都围了过来,他略低下头,手中竹竿横扫,咔擦声接连响起,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紧接着扑通扑通倒了一地的人,都是连棍子都没挨到萧则身上便全部抱着腿在地上疼得滚来滚去。
萧则饶有趣味地低头看着地上的四五个大汉,手里的竹竿子一个一个地点在他们头上。他俯下身子,眨了眨眼:“应该从谁开始呢?”
“别别别,公子……不,爷爷,爷爷饶命,饶命啊,我们不是有意要跟您作对的,是别人逼我们干的,我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您过不去啊。”一个圆脸大汉开始痛哭流涕地求饶,吓得都快要尿裤子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没错,是那王财主家的大儿子王多宝干的。他给我们哥几个塞了银子,要我们趁着爷爷你落单的时候,来教训您一顿。他王多宝就是这儿的地头蛇,我们不敢不听啊,实在不是我们有意要来冒犯您的。”
“冤有头债有主,您该去找王多宝,就放过我们吧。”
萧则有些嫌弃地看着他们这副让人倒胃口的模样,不过他们口中的王多宝他倒是有些印象,好像是被他差点打死的那个男人。
他记得,那人害得他进了几天大牢。
来得正好。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转而将竹竿子戳在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汉子背上:“玩游戏,人多才好玩,怎么可以只有我们几个人在这儿玩呢?不如叔叔们去把那个王叔叔叫过来,大家在一起。才热闹。”
地上的汉子们身子一僵,急忙就要翻身跪着给他磕头。王多宝他爹可是湾水镇最大的财主,他们不过是些地痞流氓,哪儿敢真的去招惹他?也不过是口头上出卖他一下。
可竹竿子戳中脊背的时候,他们只感觉从脚底开始发冷,浑身血液倒流,哪儿还顾得别的,急忙应了下来。
“爷爷说的是,小的们这就去把王少爷叫过来。”那圆脸汉子不敢抬头,也不敢起身,连忙从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外走。
萧则单手撑在竹竿子上,蹲下身子俯视着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大汉们,眯了眯眼:“不如我们等会儿再玩一个游戏,玩得好,你们就可以回去了,玩得不好……”
他用手里的竹竿子压在旁边一个大汉的身上,面上毫无异常,可那汉子却闷哼了一声,直直地砸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旁边的人见着自然也是吓得脸色惨白,连忙点了点头。
别说是玩游戏了,让他们去砍人都愿意。
萧则用手指擦过唇瓣,满意地道:“这样才乖。”
一切吩咐妥当,他转过身就走了。拐过巷子口的时候,里面传来王多宝的怒骂声:“那傻子人呢,不是说你们逮住他了么,怎么不见人影?老子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你们这群废物就这么给我办事儿?想死啊!”
他还在那儿骂骂咧咧地,却忽地“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竟然敢打老子,老子可是……啊!”
他话还没有说完,又哀嚎了起来,棍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分外清晰,王多宝的惨叫声也越来越重,到最后是求爹爹告奶奶地哭了起来。
站在巷子口的萧则挑了挑眼尾,漫不经心地将袖子上的褶皱抚平,便提着草药往回走。
王多宝的惨叫声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躺在摇椅上休养的洛明蓁听到推门声,掀开眼皮望过去,提着草药的萧则走了进来。
她随口问了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来回也就一柱香的路,硬生生拖了一个多时辰。
萧则站在门口,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眸光,似笑非笑地道:“路上看到几条狗在打架,我觉得好玩,就在那儿看了一会儿。”
洛明蓁了然地“哦”了一声,又叮嘱道:“以后狗打架别去看,小心它发起疯来咬你。”
萧则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狗就是狗,再怎么样也伤不了人。
他将手里的草药提起来:“姐姐,药抓回来了,要去熬上么?”
洛明蓁还躺在摇椅上,略为想了想,道:“晚点吧。吃过饭了再喝,咱们先吃饭,这个你放屋里就行。”
萧则提着草药进屋,眼神却冰冷一片。
午饭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萧则去开了门,门口的人一直低着头,紧张地提着手里的篮子,瞧着像是个文弱书生,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蓝布衫,高高瘦瘦的,还很白净。就是耳根子通红,两只手还胡乱地搓着。
萧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眯了眯眼。
那书生憋着一股劲儿,好不容易抬起头,猝不及防看见门内站着的不是洛明蓁,而是一个陌生男人,连连往后退了两步,脸色也隐隐有些发白。
萧则见他不说话,也没想理他,转身就打算往回走。可那书生忽地叫住了他:“敢问这位兄台是?”
他刚刚说完,又抿了抿唇,眼神止不住地往萧则身上瞧。他日日都是在书房读书,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洛明蓁家里多了个表哥,是以心里惶惶不安起来。
面前的人比他高,比他壮实,连抬眼看人的角度都带着那么一股子贵族劲儿,论起相貌也比他强。他心下犯难,不知这是哪家的公子。
萧则瞥了他一眼,仰起下巴:“我住在这儿。”
那书生脸色一白,还是抱了一丝侥幸地问道:“这儿可是洛姑娘家?”
萧则冷冷地“嗯”了一声。
那书生低着头喃喃自语,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洛姑娘何时成了亲,我怎的不知?”
萧则站在那儿,没说什么。
那书生心里一阵懊悔,他怎的不早些请媒婆来,如今日日夜夜的佳人身旁竟然多了别的男人。他只恨不得捶死自己。
见着萧则要关门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洛姑娘可在家?”
萧则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不在。”
这人怎么这么多废话?
那书生失落地低下了头,嗫嚅着说了些什么,还是将手里的篮子递给了萧则,腼腆地笑道:“听说洛姑娘前几日受了伤,小生备了些上好的上药,姑娘爱看话本子,我也与她买了几册,供她解闷儿。烦请这位公子替我转交给她。小生姓邓,名云裴,就是住在西街的邓秀才,您一说,洛姑娘就会知道了。”
萧则接过篮子,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邓云裴又想叮嘱两句,眼睛也往屋里瞄着,可还没看两眼,视线就被一个高大的人影给挡住了。
他抬起头,嘿嘿地笑了两声,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大门啪地一声就关上了。他碰了一鼻子灰,挠了挠后脑勺,念念不舍地看着紧闭的大门,良久,还是悻悻地走了。
而门内的萧则低头看着手里的篮子,屋里的洛明蓁见他迟迟没有进来,好奇地喊了一声:“阿则,谁来了?”
萧则抬起头,收敛眼底的情绪,回道:“只是一个问路的。”
屋里的洛明蓁一听只是问路的,没有再说什么。而萧则将那篮子东西给扔到了墙角,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转身进屋。
第28章 家人
晌午, 洛明蓁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慵懒地晃着腿。屋内的萧则提着锤子修理屋里的桌椅板凳。
洛明蓁偏过头,见他那副认真的模样, 没忍住扯开嘴角轻笑了一声,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随即往后一躺,单手枕在脑后。
“阿则, 别修了, 出来晒太阳呗。今儿这日头不错, 晒在人身上可太舒服了。”
因着日光有些刺目, 她便抬起一只手挡在头顶,瞧着从指缝间渗出的光影。
屋里的萧则轻轻应了一声, 脚步声踩在木板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透过手指缝隙正好可以看到萧则的下巴。
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来这儿坐。萧则没有多说什么, 弯下腰就坐到了她身旁。
风透过门口的老槐树吹过来, 带了点淡淡的清香, 拂过人身上的时候格外清爽。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倒是洛明蓁惬意眯了眯眼, 将手摊开慵懒地躺着。
雪白的兔子缩在柱子旁, 红眼睛呆呆傻傻地盯着,嘴边的胡须动了动, 一蹦一跳地到了洛明蓁手边。她欣喜地伸手把它抱在怀里,揉了揉它的软毛。
她揉着兔子,又偏过头瞧着了身旁的萧则好半晌。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捡到他的时候,还是好几个月以前。那时候槐花还没有开, 现在槐花已经谢了。
她低垂着眉眼,忽地开口:“阿则,你会想你的家人么?”她的声音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不记得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会是什么样的,或者想去找他们?”
不管有没有记忆,也不管多少岁,总不可能把一切都忘干净的。只要记得,应该就会忍不住去想吧。
只不过她好像一直觉得萧则心智不全,便下意识地去忽略了他的心思。可他总也是有家人的,没准儿他们现在还在天南地北地找他。
四面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洛明蓁还在摆动着指缝间的光影,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萧则眼里一瞬间涌出的杀气,像汹涌在冰面下的暗流,带着嘲讽和恨意。
家人?
不过是一群千方百计想要杀了你的敌人罢了,看着你流血,看着你痛苦,看着你垂死挣扎。
他掀开眼皮,淡淡地道:“姐姐,阿则没有家人。”
洛明蓁的手指一顿,她抬了抬眼,看向了一脸笑意的萧则。可她那样带了几分愧疚和心疼的眼神却在一瞬间让萧则皱了皱眉。
她在可怜他?
她竟然可怜他?
他忽地低下头,俯身躺在了洛明蓁的身旁,饶有趣味地瞧着她。
洛明蓁往旁边挪了挪,白了他一眼:“你要躺就躺,挨这么近做什么?”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侧过身子,身旁的人就探身过来,冰凉的手指搭在了她的面颊,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道:“姐姐想做阿则的家人么?”
他始终笑着,可瞳色深处只有冷意和一片死寂,抵在她下巴处的手指尖在日光下泛出寒光,像是轻易就可以划破她的肌肤。
洛明蓁愣愣地咽了咽喉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萧则,有那么一瞬间,她脊背冒出来一片疹子。可眼前的人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她不自然地咳了咳,将头往后一仰,顺势拍开了他的手:“说什么傻话呢?”
萧则冷眼看着她避开自己的动作,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指上,碎发垂在他的额前,搅碎了他的眸光。
无趣。
他将手撑在身侧,准备起身,脸就被人捏住了,洛明蓁还躺在地板上,一手捏了捏他的脸,冲他挑着眉,带了几分戏谑地道:“你不是我表哥么?”
萧则微眯了眯眼,目光顺着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一路往下,最后停在了她的脸上。
若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他抬了抬下巴,眼中涌动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缓缓开口:“姐姐说得对,那姐姐也做阿则的家人。”
洛明蓁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没察觉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放过了他的脸,转而用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放心,以后不管我去哪儿都会带着你的。”
她说罢,收回手枕在脑后,悠闲地闭上了眼,搭在木板上的腿也随意地晃动着。她头也不抬地道:“好了,我饿了,你快点去做饭吧。”
萧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寒霜覆上了他的眉眼。洛明蓁浑然不觉,甚至还恹恹地打了个呵欠。
他“嗯”了一声,起身便往厨房去了。
用过午膳后,洛明蓁照例在屋檐下闭着眼晒太阳,正准备小憩一会儿,额头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疼得她哎哟了一声,登时就坐了起来。
她看着落在自己衣襟上的青枣子,瞬间将眉头拧成了结,看都没看,直接攥着枣子往院子外狠狠一砸,骂道:“卫子瑜,你皮又痒了啊?”
懒洋洋地靠在篱笆栏上的卫子瑜一抬手,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她砸过来的枣子。他冲她得意地挑了挑眉,将枣子用袖子一擦就扔到了嘴里。
“我这可是听说你受了伤,特意抽空来看看你,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他说完,又嚼了嚼,十分赞赏地添了一句,“哟,还挺甜的。”
他熟练地从篱笆外翻了起来,甩了甩束在身后的高马尾。腰上的横刀撞到带子上,哐当作响。他拍了拍手上的灰,便不紧不慢地往洛明蓁旁边走了过来。
洛明蓁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隔了半个月才空着手来看我,您老人家还真是十分地挂念我啊。”
唯一带了一颗枣子还进了他自己的肚子,往常还好意思说她抠搜。
卫子瑜在她旁边坐下,身子往后一仰,吊儿郎当地抖着腿,又从怀里掏出一颗枣子扔到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开口:“我前些日子那是因为衙门有事,脱不开身。”
洛明蓁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就咱们这地方一天能抓到个偷瓜贼都是天大的案子了,你们平时不都闲得睡大觉么?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儿?你就吹牛吧。”
一听这话,卫子瑜倒是不乐意了:“谁睡觉了?我这一天天的,鞋都磨破好几双,你可别在这儿污蔑本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