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言稍微一思索,就明白母亲应该是听了两个嬷嬷的话,急着赶过来见杜夏的。
见杜夏都被看的不自在了,宋嘉言连忙出声替她解围:“母亲,这位是杜夏杜姑娘,她要在府里暂住一段时间,杜姑娘,这位是我母亲。”
宋嘉言介绍完之后,杜夏连忙朝秦氏鞠了个躬。
“夫人好,打扰了。”
杜夏自己本来是不想鞠躬的,刚才她就一直在回忆电视里那些古人是怎么行礼的,可是她越想越乱,等到打招呼的时候,她就条件反射般的鞠躬了。
秦氏看着杜夏不伦不类的动作时,面皮也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不过秦氏也是见过许多大世面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等杜夏起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张十分灿烂的笑颜。
秦氏上前拉着杜夏的手,柔声说道:“杜姑娘、你不用客气,把这当做自己家一样,临风院你要是住着觉得不习惯的话,我立马给你腾别的院子。
听秦氏说要给杜夏重新腾院子住,杜夏和宋嘉言立即异口同声的说道:
“不行!”
“不用了。”
看着两人的表情,秦氏也识趣的没再提这一茬,她捂着嘴笑道:“好,不换,不换,杜姑娘你就在临风院住着,缺什么就跟元思讲,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住在一个院子好啊,这样才能够早点让她抱上大胖孙子。
这句话秦氏已经在心里吼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不过暂时她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听说两人要出门,秦氏表现得极其的高兴,活像是欣慰自己家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一样。
秦氏让奶嬷嬷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宋嘉言的房里后,就带着身边的奴仆回主院了。
走出院门之前,秦氏还没忘叮嘱儿子晚上记得带上杜夏去主院用饭。
确定秦氏走远了之后,杜夏才凑到宋嘉言身边,小声问道:“不是说对外说我是你的贴身丫鬟吗,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跟你母亲说?”
现在秦氏好像认为她是府里的客人了,送了她这么多礼物不说,还让她去主院吃饭,怎么看这也不该是一个丫鬟该有的待遇。
宋嘉言闻言沉默了两秒,之后才开口解释到:“我……我母亲和其他人不一样,要是和她说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可能会给你引来麻烦。”
依照宋嘉言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她想让他成家都快想疯了,他要是给她说杜夏是他的贴身丫鬟,她绝对会又是诱哄、又是强迫杜夏做他的通房丫鬟。
这是宋嘉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宋嘉言心里的这些顾虑也不能对杜夏如实相告,所以他只能含糊其词说道:“就这样说吧,府里除了我的父亲和母亲以外,以其他人也不会质疑我的话,这些事情你不用费心,我会安排好的。”
他对随从说杜夏是他的贴身丫鬟是为了保护她的名声,对秦氏说杜夏是客人则是为了保住她的名节。
杜夏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已经很多了,既然宋嘉言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多纠结,点了点头就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
国公府的马车十分的豪华,车内铺了厚厚的狐狸皮毛,车里还摆着一张矮几,上面摆着几碟糕点、蜜饯,杜夏饶有兴趣的挑了几颗蜜饯尝了尝味道,入口浓郁的果香味,拿来当零食再好不过了。
和杜夏坐在一辆马车里,宋嘉言打心里有些不自在。
尤其杜夏还一副没觉得有何不妥的样子,这让宋嘉言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景。
昨天晚上杜夏穿着怪异的衣裳,霸道的挤在他的怀里。
当时他被杜夏滑腻绵软的手臂抱着,心里只觉得难受,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一段对他来说不好的回忆。
但是随着这大半天的相处,他发现自己对杜夏好似并没有恶感,甚至还有些莫名的亲近感。
至少如今他和杜夏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只是有些男女独处的不自在,并不觉得坐立难安。
稍微定了定心神之后,宋嘉言直接让车夫把马车赶到京都最大的绣庄去。
宋洲作为宋嘉言的贴身随从,此时也跟着车夫坐在马车外。
说实话,关于杜夏,宋洲此时都还是一脑袋的问号。
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位仿佛凭空冒出了的杜姑娘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对方,竟然能够让公子对她如此的特别。
杜夏不知道坐在马车外面的车夫和宋洲此时都在心里嘀咕她,她坐在马车里面,听到外卖热闹的叫卖声,忍不住好奇的撩起了一旁的帘子往外看去。
京城不愧是庆朝最繁华的所在,街道两边的商铺鳞次栉比,卖香料的、卖首饰、卖各种零嘴、摆件的商铺面前都挤满了人。
长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比杜夏以前逛的夜市还要热闹几分。
宋嘉言见杜夏一脸向往的样子,贴心的问道:“想不想下去逛一逛?”
杜夏连忙点头,这可是古代的集市,要是错过这一次机会,说不定就没有下一次了。
宋嘉言出声让车夫停住马车,交代车夫把马车赶到绣庄前等着之后,他带着杜夏下了马车准备慢慢逛街。
杜夏兜里没有银子,所以也只是看看热闹就罢了,然而两人没走多远,前面的路就被堵住了。
一群人围在前面,七嘴八舌的喊着着‘医馆’、‘大夫’什么的。
一群人围在前面,七嘴八舌的喊着‘医馆’、‘大夫’。
第8章 接生、
听到有人嚷嚷着医馆、大夫的时候,杜夏的职业本能就被激活了。
宋嘉言知道她在自己的世界是一名大夫,见她神色焦急的垫着脚尖试图伸长脖子往人堆里看的时候,就回头朝宋洲打了一个眼色。
宋洲跟在宋嘉言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宋洲深知自家公子不是那种爱看热闹的人,依照他的秉性,这时候应该是怎么都不会想往人堆里挤的。
不过从今早开始,宋嘉言就一直在做一些平常他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了,所以宋洲心里也莫名的已经习惯了。
好的贴身随从只要无条件的执行主子的命令就行了。
宋洲用自己的身体挤开了人群,杜夏和宋嘉言酒跟在他的身后一一步步从人群的外围挪动到了人堆正中间。
杜夏这才看清楚人堆里的情况。
人堆中间停着一辆手拉板车,一位妇人闭着眼睛躺在上面,她的身下还垫着一床破烂的棉絮。
那棉絮真的是破烂得彻底,被面发黑不说,上面还用各种形状、颜色的布料密密麻麻的打了一层补丁。
有些破口出还露出了几缕发黑的棉絮。
杜夏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板车旁站着的那个皮肤黝黑,身形高大的汉子是板车上妇人的丈夫。
女子身怀六甲,昨天半夜突然发动了,男人的老娘和村里请来的稳婆忙活了半天,都未能帮着产妇成功生下孩子。
产妇肚子里的胎儿是比较危险的横位。
稳婆几番尝试,都未能把产妇肚子里的胎儿调转成头位。
产妇熬了大半夜,一直为了孩子撑到半上午,最后还是因为脱力昏厥了过去。
这个时候医疗条件落后、医治方式单一,在现代一个简单的剖腹产就能解决的事情,在古代却成了产妇和她肚子里胎儿的催命符。
产妇昏过去了之后,稳婆直接就放弃了。
在古代稳婆也是一种不错的营生,虽然有些上不了台面,但是比一般在地里刨食的老农民可要好过不少。
平常人家添丁,那是天大的喜色,总是少不了要给接生的稳婆准备上一份厚厚的喜钱的。
今天稳婆没能成功替产妇接生,眼见着产妇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她连骂了几声晦气之后,就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离开了。
接生的时候出了这种一尸两命的事情,之后一段时间找她接生的活计肯定要受影响。
虽说难产放到谁家都是一件要命的事情,但是男子并未就这样任难产的妻子自生自灭,而是问家里要了些银钱,用板车拉着妻子进城找大夫了。
然而男人拉着妻子找了两家医馆,都没有擅长逆转胎位的的大夫。
这时候人正准备拉着妻子去找第三家医馆,结果中途他妻子竟然清醒了过来,他这才在路上耽搁了。
看着妻子的脸越来越苍白,男子连问了两家医馆,心里也明白自己离家时带上的那点银钱恐怕是不够救下他妻儿的性命。
他老娘是个既冷静又冷血的人,哪怕是在儿媳妇性命攸关的时候,她也只愿意拿二两银子出来。
在她看来,这二两银子花出去也足够肉疼的了,自家儿子虽然成了一次亲,但是儿媳妇难产,眼见着大的小的都保不住了。
要是不花这二两银子,等儿媳妇去了,家里再添上几两银子,也足够给儿子再娶个新媳妇了。
然而夫妻俩过日子,男人对自己的妻子还是有感情的,现在他的妻子还活着,他就没有心思去想以后该怎么办。
男人拉着妻子进城,最开始还想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把他的妻子和孩子都保住。
但是现在他连着在两家医馆都碰壁,心里已经只剩下想要保住妻子性命这么一个念头了。
至于孩子,只要他妻子这次能够没事,他们还这么年轻,孩子以后总归是能再要的。
弄清楚所有的事情之后,杜夏有些唏嘘的朝身旁的宋嘉言问道“京城这么多的医馆,竟然没有会正胎位的大夫?”
宋嘉言斟酌着回答:“精通妇人病症的大夫本来就少,医术稍微好一点的,要么被高门大户养在了院里,要么就被各大医馆请在医馆里,想来是这位大哥的运气不好,才会连着去两家医馆都没寻到精通此道的大夫。”
宋嘉言说完,还不等杜夏反应,一旁的汉子就连忙点头道:“这位公子说得对,前面那两家医馆都是说他们会正胎位的大夫出诊了,不在医馆里。”
看着面如金纸的妻子,男人不由得悲从中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有点医术的大夫都被京城里的富户请去看诊了,他们这种穷人,哪怕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想看病也得运气足够好才行。
杜夏此时没有心情去听男人的自怜自哀,毕竟仇富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一直都存在。
板车上的夫人昨天晚上就发动了,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十个小时了,也不知道此时她腹内的胎儿是不是还活着。
杜夏从宋嘉言的身后站出来问道:“我就是一名大夫,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看看你夫人的情况?”
杜夏的话一出,不止是产妇的丈夫,就连看热闹的路人都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位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不知道她的医术到底好不好,要我说你还是抓紧时间带你婆娘去医馆找大夫吧。”
有些年纪稍大的妇人更是在一旁劝到:“没错、这小姑娘看起来都不像是生产过的,那医术想来也好不到哪去。”
虽然杜夏很不服气,但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句话确实是广为流传,她才到云一医院的时候,因为年纪太小,也是受了病人不少的歧视的。
医院里一些医术比不上她的医术,只因为年纪大一些,看起来更加可靠,就比她更加容易博得患者和患者家属的信任。
站在医生的角度看,此时板车上的产妇情况已经十分的不妙了,再耽搁下去的话,结果只能是一尸两命。
危急病人就在杜夏面前,她实在是不想让这一大一小两条人命出现什么意外。
见男人面露犹豫,杜夏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希望,遂再次开口争取道:
“逆转胎位这种事情我以前就做过很多次,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就让我试试,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耽搁太久,给我一刻钟就行,不行的话你再带着你妻子去医馆找大夫也不迟。”
听着杜夏相当于保证的话,男人想着下一家医馆里也不一定有大夫能够救他的妻子,他想着事情都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索性就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男人点头之后,杜夏连忙出声让宋洲帮着男人把板车挪到路边。
古人保守,按理说生产这种事情,是该在屋内完成了,但是现在条件有限,产妇命悬一线,想要找间屋子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大路边催产了。
没错,就是催产,产妇的产程已经持续十个小时了,胎儿有极大的可能已经宫内窘迫了。
考虑到胎儿的情况,杜夏准备人为逆转胎位之后,再人工帮产妇按摩、推挤助产。
见杜夏真的打算就在路边替妇人调整胎位,看热闹的人就更加舍不得走了。
好在女人生产是一件私密的事情,他们还知道背过手等候。
一些热心的妇人,更是自发的朝着板车围了一个圈,替人事不知的产妇稍微遮挡了一下。
杜夏让宋嘉言去找了一点热水喂产妇喝下。
趁着产妇现在还清醒着,杜夏飞快的交代道:“我马上帮你调整孩子的胎位,你一定要打起精神,千万撑着,你的孩子在你的肚子里已经憋了这么久,等我把胎位调整过来之后,你就依照我的话用力和呼气,争取能早点把孩子生下来。”
杜夏的话给了产妇无尽的信心,虽然这个女大夫看起十分年轻,但是她的样子实在是太过镇定了,无形中也安抚到了她的情绪。
或许——在这位女大夫的帮助下,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或许真的能够幸运的活下来。
时间宝贵,太多的话杜夏也来不及说,她掀起产妇的衣裳,双手在她的肚子上摸索了几下,很快就确定了胎儿的头部、脚部所在的位置。
确定胎儿的情况之后,杜夏双手的虎口放置在胎儿的头部、臀部,手上一点点用力,随着她的动作,胎儿被动的在母亲的肚子里慢慢的变换着位置。
等把杜夏把胎位的体位成功调整成头位的时候,她后背上的衣服已经汗死了。
还不等她放松,产妇就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哼哼声。
这里没有b超,杜夏不知道胎儿有没有脐带绕颈,为了产妇的身体着想,她只稍微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就又上手帮产妇往外推挤着胎儿。
这个过程自然是不轻松的,产妇的喉咙里时不时就要逸出两声痛呼。
杜夏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也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很痛的,她能理解产妇此时的感受,但是作为一个医生,她还是要提醒产妇尽量忍着,因为痛呼声也会消耗她所剩不多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