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我的指示,呼气、吸气,呼气的时候用力,没力气不要紧,我们呼吸两次再用力……”
听着杜夏有条不紊的指示,产妇心中大定,她把脑子里的各种念头都抛了出去,耳边只听得到杜夏的声音。
她也停止了所有的思考,只乖乖的听着杜夏的声音呼气、吸气、用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产妇只觉得自己下|身一涨,之后她就像是排出了陈年宿便一样松快,杜夏放在她肚子上的手也挪开了。
苦苦支撑到现在,妇人几乎是在生产完之后就昏了过去。
杜夏确定产妇没有大碍之后,连忙绕道板车的另一头抱起了新生儿。
这孩子在母亲的子宫里带了太久,整个身体都呈现出一种窒息才有的紫红色,她出生之后一直没有哭出声,让杜夏和一旁围观的大婶、阿婆都揪起了一颗心。
一位阿婆更是直接说道:“这娃娃看样子是不成了,好在大人没事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9章 敬佩、
杜夏充耳不闻四周的议论声,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小的新生儿身上。
杜夏虽然不是专业的儿科医生,但是作为医学生,相关的医疗知识她还是具备的。
她双手托起婴儿,用嘴吸出她喉咙深处的黏液。
孩子身上都是母胎里的羊水和她自己的排泄物,这种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毕竟胎儿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也是要吃喝拉撒的。
这要是在手术室,还能用专门的吸管清理新生儿嘴里的异物,在这边没有这个条件,杜夏只能自己上了。
她及时的用嘴吸出了新生儿嘴里的黏液,让她不至于会因为呼吸道堵塞而窒息。
这种事情杜夏以前在医院的时候也是做过的,作为一名医生,病人的生命是第一位的,所以她心里并不觉得不适。
倒是一旁围观的妇人们,见杜夏丝毫没有嫌弃之意,无比坦然的做着这种恶浊事的时候,心里真是佩服的不行。
之前因为杜夏年轻而生出的轻视和不信任,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杜夏倒提着孩子的脚,不重不轻的拍了两下她的小屁股。
小家伙眉头紧皱,把一张脸都憋红了之后,总算是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哭声。
能发出哭声,就预示着她能够通过嘴巴和鼻子自主呼吸了,之后她身体里的各个器官也会被激活,开始尝试着适应这个世界。
杜夏手边没有锋利的剪子,无法给孩子剪短脐带,只能踮起脚尖对人群外面的宋嘉言说道:
“我需要一把剪子、热水,还有火盆和烈酒,要是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回去帮我把背包拿过来。”
这里的卫生环境实在是太差劲了,连基础的消毒都做不了。
要是能把产妇转移的室内,还能煮了醋喷洒房间消毒。
现在新生儿的自主反应算不好,杜夏只能给她简单的做一下急救措施。
好在孩子还有着微弱的心跳,看来产妇发动的时候是先见的红,而不是先破的羊水。
也正因为如此,才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延长了一点宝贵的时间。
杜夏的大背包里除了有常用药品以外,随身还带走了一小瓶500ml的喷雾式酒精,一包八十抽的消毒湿纸巾(75%)。
这两样东西是杜夏家里常备的东西,背包里的也是她回老家的时候新取了放进包里的,目前几乎还没怎么用过。
不在医院上班之后,平常能够用上这两样东西的时候也减少了许多。
人命关天的时候,宋嘉言顾不上多想,连忙让宋洲回去取杜夏的背包。
至于杜夏要的热水、火盆、剪刀和烈酒,街边的一家店铺很快就准备好送过来了。
条件有限,杜夏只能把铁剪刀放到火盆里熏烤片刻,然后又在上面淋上了烈酒杀菌。
这酒说是烈酒,但是古代没有特别有效的提纯条件,就算是烈酒也达不到酒精一半的效果。
杜夏洗净双手之后,熟练的替婴儿剪断了脐带,完了还飞快的打了一个美观的结。
处理好新生儿之后,杜夏把她抱到产妇的身旁放着。
孩子的父亲见状飞快的脱下了自己身上穿着的短衫盖在了女儿身上。
他进城的时候走的匆忙,并没来得及带上妻子给孩子准备的小衣衫。
确定新生儿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杜夏又弯下身观察产妇的身体情况。
小家伙在母亲的肚子里发育得很好,她的母亲为了生她也着实是吃了不少的苦。
产妇下半身的撕裂情况比较严重,偏偏现在杜夏手边没有工具,无法帮她缝合伤口,产妇只能自己硬熬着等伤口自行长好。
产妇的丈夫,也就是那个高大的汉子,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儿脱险之后,当街就给杜夏跪了下来。
作为一个医生,杜夏接受过许多家属的感谢,也听过不少的恶言,但是被人跪拜这还真是头一次。
杜夏连忙伸手把人拉了起来,然而她本来就伤了一只手臂,刚才给产妇正胎位的时候,她手臂上的伤口就因为太用力而崩开了,现在她手臂上的绷带已经被血迹浸染透了。
好在她穿的是大袖衣裳,能够遮掩住她手臂,一时半会不会有人看出异样。
这种情况下,杜夏自然是拉不动一个大男人的。
汉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布包,布包拆开之后,露出了里面的两粒碎银子。
这就是男人老年给他的二两救命银子。
男人坚持让杜夏收下这些银子。
杜夏确实很缺钱,她现在身无分文,一切开销都靠宋嘉言出。
今天她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救人,按理说这二两银子她收着也不亏心,但是这家人都穷成这样了,产妇遭了这么大的罪,之后还需要好好养着,这银子她确实有些不太忍心伸手去拿。
看着板车上铺着的破烂被子,杜夏还是态度强硬的让男人把银子收了回去。
“不用了,这银子你留着,你妻子今天遭了大罪,回头你还得去给她买点黑芝麻、鸡蛋、红糖之类的好好补补气血。”
“还有她身上的伤口,回去之后一定要注意卫生,每天一定要用烧沸、放温了的热水给她清洗伤口,最好是能够多清洗几次,更加有助于她恢复伤口。”
男人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回去之后一定会照着杜夏的话做。
正好此时宋洲骑着马带着杜夏要的背包赶来了。
好事做到底,杜夏打开背包,顺手用碘伏给新生儿的肚脐和产妇的撕裂伤口仔细的消了一遍毒。
末了杜夏还剪了一小块纱布保护了一下小家伙的肚脐。
要不是碘伏的外包装瓶子实在是不适合让太多人看到,杜夏肯是会把这瓶碘伏送给这家人的。
她包里还有双氧水,清洁她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也是足够用了。
不过杜夏的来历到底还是敏感了一些,为了自己的安全,到最后她都没有真的把碘伏送给这家人。
处理好一切智慧,杜夏不放心的对男人叮嘱道:“这几天给孩子洗澡时候记得避开她的肚脐,等她肚脐上的结自然脱落了之后,你们才能用布巾轻轻给她清洁一下肚脐。”
危机彻底解除之后,之前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围着杜夏称赞起来。
杜夏实在是消受不了这个待遇,瞅准一个空隙就拉着宋嘉言避出了人群。
至于宋洲,他牵着马待在哪里都引人注目,所以他得到自家公子的叮嘱之后,就十分自觉的担起了转移大家视线的责任,牵着马和宋嘉言他们分头走了。
宋嘉言之前因为要避嫌而站在人群外,不过他虽然没有亲自看到杜夏怎么救人,但是也从热心的大婶、阿婆的各种感叹中听到了所有的事情。
脱离人群之后,宋嘉言第一时间拉着杜夏进了一家酒楼。
杜夏坐在酒楼的包厢里,一脸的不解:“我们不是去绣庄吗?来酒楼干什么。”
宋嘉言拉着店小二交代了一番之后,才回身对杜夏解释道:“我让他们去准备一些热水,你洗一洗,能舒服一些。”
听宋嘉言这么说,杜夏才低头看向自己,刚才她在大马路上帮人接生,虽然之后已经用湿纸巾仔细搽过一遍手,但是她的衣服上还是免不了沾上了一些血渍和羊水。
原本淡雅的蓝色衣裙,现在看起确实已经惨不忍睹了。
宋嘉言并不觉得杜夏现在的样子有什么不妥,他刚才亲眼见到她救了一对母女,这会儿心里对她只有满满的敬佩。
不过宋嘉言想着杜夏到底还是一个女孩子,可能会介意自己现在的样子,还不忘安抚到。
“我让宋洲去绣庄了,等会绣庄的人会带着衣服来这里,到时候你挑些自己喜欢的换上,然后我们再继续去逛街。”
杜夏不由得再次感叹宋嘉言的细心。
绣庄的管事很快就带着一大包女子的衣裳过来了,她一进门就对宋嘉言恭敬的福了福身。
从两人的谈话之中,杜夏知道了这家绣庄竟然也是国公府的产业。
杜夏选衣裳的时候宋嘉言十分自觉的避了出去。
他离开包间之后,杜夏也自在了不少,在一大堆衣裳里面选了四条样式、颜色不一的肚兜之后,又选了两套自己喜欢的衣裙。
一套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一套粉霞锦绶藕丝罗裳,都是杜夏一眼看到就极其喜欢的颜色。
不过好看的衣服价格也不便宜,在杜夏的多次追问之下,秀坊的管事还是告诉了她这两条衣服的价格。
虽然管事不会收杜夏的财物,但是自家公子好不容易开窍,竟然懂得送女子衣物了,那她作为国公府的人,自然是要让这位杜姑娘明白自家公子这份礼物的价值。
杜夏也确实是感受到了宋嘉言对自己的好,她伸手摸了摸背包里的首饰,决定等会去街上找找典当行或者店铺,好把这些首饰换成现银。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家酒楼虽然不是国公府的产业,但是宋嘉言给足了银子,酒楼的掌柜很快就准备好了热水和香胰子。
杜夏就在酒楼后院的房间里简单的给自己清洗了身体。
换上崭新干净的衣服之后,杜夏也确实是觉得舒服了许多。
回到包间之后,宋嘉言已经点好了一桌酒菜。
看着桌子上的酒菜,杜夏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杜夏先坐到一旁重新给伤口上了药。
应该刚才的事情,原本已经有些许结痂迹象的伤口又重新翻出了粉红色的嫩肉。
好在伤口做了缝合,并没有再次撕裂开。
说起来得亏医生是用美容线给杜夏做的伤口缝合,一段时间之后,这美容线自己就会被身体吸收掉。
这要是换成一般的手术线,杜夏一直回不去的话,在古代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工具来给自己拆线。
这也是宋嘉言第一次真切的看到杜夏手臂上的伤口。
看着她换下来沾满血迹的绷带,宋嘉言不由得眉头紧皱。
杜夏一抬头就见宋嘉言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臂,事情也过去两天了,她心里的愤怒和失落感都已经淡去了很多。
她不紧不慢的给自己上着药,还自嘲的对着自己的伤口努了努嘴道:“这伤口看起很丑吧?。”
宋嘉言连忙摇头,斟酌片刻之后,还是开口问道:“你这伤……”
杜夏抬了抬自己的手臂,云淡风轻的说道:“这个啊,在医院的时候被病人的家属砍了一刀。”
……宋嘉言实在是想象不出来杜夏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才能如此淡然的说着这种事情。
第10章 当铺、
从酒楼吃过午饭回来,杜夏成功在街上找到了一家当铺。
杜夏的首饰材质特殊,样式也和京城当下流行的不一样。
不过这些首饰到底还是小巧了一些。
当铺的掌柜一眼就看中了这些首饰链子的做工。
当下的首饰模具可做不出这么纤细、匀称的链子来。
但是这些首饰也没有卖出如杜夏想象中的高价,玫瑰金掌柜的不认,最后她的这一对珍珠耳环、一根手链、一根项链,拢共才只卖出了五十两银子。
这些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是一笔小的财富,毕竟庆朝的物价不贵,就算是在京都,有二两银子也足够一大家子平民花用一个月了。
街上卖的炊饼五文钱就能买两个,用料足不说,味道也不错,杜夏吃一个就能吃撑。
然而那只是以普通人的消费来算。
宋嘉言是国公府的大少爷,平常的衣食住行都是上等货,就杜夏刚才买的那两套衣裳、四件肚兜,价格就差不多要五十两银子了。
这么一对比的话,这点银子还是不够用。
杜夏也不好意思只拿五十两银子给宋嘉言作为谢礼。
杜夏站在当铺的柜台前,犹豫了许久之后,还是伸手从背包里的隔袋里掏了一个东西出来。
杜夏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面前的托盘里,开口问道: “掌柜的你帮我看看,我的这只手表死当的话能当多少银子。”
这只手表是杜夏用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
实习医生的工资不高,虽然她和医院签的合约特殊,薪资比其他实习医生要高一些,但是也没有高出多少。
这只玫瑰金的钢带女士机械手表,是杜夏用自己的积蓄和第一个月的工资买回来的。
手表这个东西,但凡是有点知名度的品牌,价格都不会便宜到哪去。
杜夏的这只手表虽然只是某琴的基本款,但是买的时候也花了她小五千块钱。
这只手表对杜夏有着特别的纪念意义,要不是她现在确实缺钱得紧,肯定是舍不得典当出去的。
然而庆朝并没有手表,掌柜的看着杜夏拿出来的东西,还以为是女子佩戴的手环,并未当一回儿事。
杜夏可不想自己好好的东西被人当做寻常物件,她连忙拿起手表给掌柜的讲解起了用途。
听杜夏讲解完,掌柜的才知道面前这个既小巧又精致的物事竟然是个记时的工具。
这可比沙漏要好用多了,仔细看来,这手表的样式也不错,京城里的贵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弄清楚这东西的妙处之后,不用杜夏多赘述,掌柜的直接痛快的开出了一百两黄金的高价。
看着托盘上摆着的几锭澄黄明亮的金元宝,杜夏好不容易才控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太过热切。